寒口清晨,落了两三点儿寒雨,仅仅这一小会儿的雨却将寒口的凉寒到了极致,干燥的地边突然浇下了一点儿水,那由下而起的地气就如瘴气一般阴毒,大街上无人游荡。
    “吧嗒吧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在这宽大的街道上。
    “刘三爷有令,所有的人都给我将铺子关了,从此刻起不得有人出门半步,若不听者后果自负!”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是个通报的魁梧汉子,他一遍又一遍地通知着,大街小巷无论大小铺子都尽快地将门铺给关上了,其动作麻利得像是经常施行这类紧急通告。
    多儿拽袖蹙眉,她来回踱步在西楼客栈前,一夜了,还是未见燕青归来。
    “多儿姑娘又是在等哪位情郎呢?本楼可是要关门的呀。”一个小厮站在门口叫唤道,他显然是认得多儿的。
    这时小树从客栈走了出来,她瞪了小厮一眼便拉着多儿走进屋:“多儿姐姐,这寒口镇的规矩你还不知道么?再不进来可就麻烦了,燕公子他会回来的。”
    多儿无奈地只好随着小树进楼,她扪着心小声嘟囔:“为何我的心为何惴惴不安?”
    小二边关店门边笑道:“不说姑娘你的心不安,我的心也是害怕得很。想想以前三爷封镇都是晚上,现在大清早地便派人的来通知消息,怕是遇见什么大麻烦咯!”
    小树黑着脸,她心头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妙,而这时老张则在楼上呼唤道:“小树,多儿姑娘,你们快些上楼来,不得在下边儿犹豫!”
    “这……我就在下头等着燕公子,他若是来了我便给他开门……”
    多儿还是想留下,但小树却识相地拽着她往楼上走去:“姐姐你就放心吧,燕公子从来都不会走大门的,他一定会飞檐走壁跃窗而来!”
    小树拽着多儿与老张同进了一间客房,老张绷着神情,他在窗边左顾右盼了片刻便将窗门关得掩实。
    “爹,会不会是那苍狼王来找咱们了?”小树惊慌道。
    “嘘……你小声些!”老张嘘声压低了嗓子,他拉过多儿与小树又郑重地嘱咐道:“你们两个可听好了,咱们这事儿是逃不掉了,小树你就带着多儿姑娘躲在这房间内,无论发生何事你们都莫要出来!”
    “那爹你呢!”小树反抓着老张道。
    老张恨着眼,他坚决道:“燕公子替我们打抱不平,咱不能让他去为我们顶罪,不就是些饿狼么?老子就是死也要带几条走!”
    “爹你不要!你去了我怎么办?”小树双手拽住老张,她死活都不肯让。
    老张毅然决然地打开小树的手,话不再多言,推门而出!
    “爹你别去!你别去!……”小树想迎上,但门却被老张从外拉上,只听他最后一声嘱咐:
    “多儿姑娘,若是再见燕公子定要请他帮忙照顾好小树!”
    ……
    此刻,寒口镇口,有冷风,有万里萧瑟的寒,还有一个正坐着小口酌酒的人。
    镇口先前专门修了一块很高的门匾,挂在大理石门柱上,只是年久了,牌匾上朱漆早就掉了,就连刻着的痕迹都被岁月磨平得差不多。
    燕青就坐在这牌匾上,他眉若长空万里,身被西风,发和衣衫随风自动,酒在手,剑在旁,双目清明地望着苍茫地远方。
    他很忙,得快些将眼前的麻烦解决,然后再去找冷无情叙叙旧,最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凤凰城……他想在来年开春之时荣归白云城,不知一路是否和他所想?
    可许久了,酒都喝得差不多,但还是未见前方来找麻烦之人。这当是不应该的,苍狼王很记仇,狼崽子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请问上边的可是燕公子?”突然有人在下边儿轻唤。
    燕青低头下瞧,这人他应该认得,是不是叫做……刘三爷?他又将面蒙上并点了点头。
    刘三爷瞬时欣喜,他招呼燕青道:“咱赵姑娘请燕公子去一趟,不知燕公子是否方便?”
    “赵姑娘?”燕青挑了挑眉,百里玄机不是被冷无情带走了么?“是哪个赵姑娘?她住哪儿?”
    刘三爷笑指洞口那座小筑道:“赵姑娘就是咱这镇子的老大,她爹可是霹雳堂的堂主,就住在洞口那座最高小筑上。”
    燕青深吸一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还是被眼去的一切所惊讶——仔细一瞧昨夜被他烧去的小筑竟然完好无损了!
    “昨夜难道是一场梦么?”他低声自问。
    刘三爷却似听到了,他道:“燕公子不必诧异东口的变化,咱们赵姑娘的本事就在这儿,那里的机关百变,只要赵姑娘动动手指开关,一些破损的东西很快便会被修复的。”
    “哦?”燕青心头突然开始盘算,既然百里玄机被放回来了,那就将他诏安过来,无论任何手段都使得!于是乎他跳下了牌匾道:
    “那就请带路吧。”
    刘三爷轻吹口哨,只见两匹快马从镇子里头跑了出来。
    “燕公子请上马吧。”
    “呵……这个镇子可真是有趣。”燕青轻点地,未等马儿来便踏空骑乘在马背上。
    “燕公子好轻功!”刘三爷不甘示弱,他蓄力一跃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马背上,他策马随燕青同方,其瞧着燕青道:
    “燕公子,我总觉得与你似曾相识……”
    “你定是看错了,我昨夜才来的镇上。”燕青随口托词。
    “燕公子是关内的人,这腊月天你为何会来西北?”
    “我来逛窑子的。”
    “燕公子可真——”
    “驾!”燕青还未等刘三爷说完便策马与之拉开距离,他也懒得与这刘三爷多言,从瞧着这人第一眼起他就不待见此人,活脱脱的一个笑面虎!
    刘三爷想在后头追上,他自认为自己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就骑马而言谁也不可能赢得了他。可眼下他无论怎么挥鞭策马也无法赶上前边的燕青,且距离还在逐渐被拉远,就这样跟了大致有一刻钟,燕青的身影就快消失在眼前,他这才焦急道:
    “燕公子你慢些,你找得到路么?”
    燕青怎会找不到路?他脑中可清晰得很,而且他迫切地想去见见百里玄机究竟动用了何种的玄机使得小筑复原的!
    不过一会儿马蹄停在了小筑大门前。实在让人吃惊,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复原了,被毁去的城墙,那被烧去大半的小筑楼顶,更让人惊讶的是窗边那若隐若现的人影,还是那个赵姑娘,生龙活虎的!
    百里玄机真正是个人才,燕青撰起拳头,这个人他必须据为己有!
    “燕公子……你的马术可真是……真是西北第一啊!”刘三爷姗姗来迟,他策马挥鞭都已出了汗。
    燕青可没工夫与他闲谈,他指着笑着大门问道:“赵姑娘呢?他不会让我在门外等候吧?”
    刘三爷摇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带到这儿,剩下的我无权过问,”说到这儿他只能策马掉头,听他苦涩又道:“燕公子就是不同凡响的,我替赵姑娘办事这么多年也未见着她的风姿,就连声音都未听过,这小筑我也没资格踏足矣……如今燕公子已自行到达,那在下就告辞了。”言过后他冲着燕青摆了摆手便策马离去了。
    燕青抿了抿嘴,他少去佩服人,诸葛三生是第一个,百里玄机则是第二个,前者演算乾坤,后者只手造物,若是玄黄之术与机关术相结合,那得天下岂非又近了三分?
    “嘎吱——”大门突然打开,这次可不是自己打开的。
    百里玄机站在门后,他冲着燕青耸了耸肩,先是来了一句:“燕城主会不会杀我?”
    燕青赶忙摇头道:“我舍不得杀你。”
    百里玄机也摇头道:“所以我才问你——我若不跟你走,你得不到我,你会不会杀了我让冷无情也得不到?”
    燕青突然将自己的剑抛给了百里玄机:“剑暂由你保管,这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剑不离手的剑客却将剑主动抛给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他欣赏的便是他所爱的。
    百里玄机接过剑眼中精光大闪:“这柄剑是荀师叔所铸的么?”
    燕青惊讶:“你叫二叔公为师叔?”
    百里玄机撇嘴道:“怎么?不行么?你和冷无情是他们的学生,我却是他师弟的弟子。只是我出师得早,因为师傅他的大道理我听不惯。”
    “你师傅是?”
    “诸葛今秋。”
    “三叔公!”燕青深吸一口气,他难掩内心的激动,只是莫名对百里玄机多了一分亲切,他上前两步又问:
    “那诸葛三生呢?你与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傅的亲儿子,我却是师傅的亲弟子,算是同门咯……”
    “这个世界可真小!”
    “不,这世界可大得很,我们会相遇不过是因为这世上大能者就那么几个,尔虞我诈的世道总会相遇的,只希望不要成为敌人咯……否则你瞧瞧冷无情,他简直不像个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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