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完这些伤号,朱由崧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战俘伤号营。
    这时军医们正紧张地忙碌着,救治自己的伤员自不必说,可是有军医来到俘虏营中为这些伤号治伤时,这是他们做梦没想到的事。
    战场上讲究的是你死我活,不管是投降还是被抓了俘虏,就成了砧板之肉,是生是死完全由人家说了算,能留他们一命这已经是恩泽如天了,还为他们包扎伤口,抢救生命,这是他们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待遇。
    看着这些俘虏、伤号一脸的疑惑甚至是诚恐诚慌,当头的军医官不屑道:“尔等遇到这样宽仁的陛下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陛下?”这些受伤的俘虏一脸的懵逼。
    军医官把眼一瞪,“得了,装他妈什么傻,这次陛下亲自领兵带队在此等候尔等已经三天了,高杰冥顽不化敢跟皇上对着干无疑于自取灭亡,尔等助纣为虐,死有余辜,若非陛下有旨,死一百次老子也不屑看尔等一眼!”
    “军爷不是黄闯子的人马,真是陛下的人马?”
    当头的医官冷冷道:“哼,以前的确是,但是以后包括靖国公在内,都是陛下的人马了,国公爷识时务呀,虽有不逮行为,但那颗忠于陛下的心始终是红的,这次陛下滁州之行,恩威并施,国公爷对陛下奉若神明,不像高杰贼性不改,拥兵震主,可是陛下有好生这德,非但不杀尔等,还要救治尔等,尔等就是死了也知足吧,唉,老子对你们这帮畜牲说这么多干嘛呢!”
    说到这里,这名军医冷不丁一回头,看到了朱由崧站在他身后,他太认得朱由崧了,脸上一紧赶紧跪下了,“不知陛下驾到,小人罪该万死。”
    “先生救了这么多伤号,是朕的功臣呀,何罪之有,起来吧,搬师回京后时少不了你的升赏。”朱由崧笑道。
    “多谢陛下。”这名军医原是黄得功的标营医官,他跟黄得功一样对朱由崧既敬畏,又忠诚,看陛下没有怪他反而褒扬了他受宠若惊赶紧叩头。
    “皇上……”能走动的俘虏们全都跪下了,那些趴着的、躺着的行动不便的伤号也是老泪纵横,以他们的身份想见皇上只能是白日做梦,以他们的所作所为至少得砍脑壳,可是皇上不但下旨没要他们的命,还命医官为他们治伤,九五之尊涉足贱地,人心都是肉长的,顿时战俘伤号营一片感激涕零乞罪之声,“我等糊涂,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朱由崧好言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好好养伤,并晓谕他们只要能改过自新,可以既往不咎。对他们来说真是开天恩了,伤号们感激得呼号连天,如丧考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表示,今生来世都要誓死效忠陛下。
    他们的情绪和传播功能很快感染了那些举手投降的俘虏们,得知这次伏击他们的这支人马是皇上亲自统领的,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朱由崧的宽仁更令他们感念皇恩浩荡如天,因此两万俘虏全都跪倒乞罪,愿意戴罪立功,唯皇上马首是瞻。
    朱由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他明白大战还在后面,不把这些俘虏就地消化掉,终究是个累赘。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现在还没得到高杰的先头部队及徐泗之兵的消息,看来时间还得及。
    朱由崧欣慰之余心潮起伏,对这些愿意归顺朝廷的俘虏发表了一番感言:“尔等迷途知返,孤心甚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尔等本为孤之子兵,只是受了蛊惑或者说是军令难违才走了一段邪路,故此次罪责也不全在尔等,罪魁祸首乃是高杰等少数总长,这一点朕是清楚的,绝不会滥加诛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好男儿当立志报国,如今我大明只剩下东南一隅,国破民蔽,山河飘零,正所为时势造英雄,今诸位愿意以血肉之躯为朝廷效命,替朕分忧,仍然是朕的好儿郎,朕绝不会有任何的歧视,定当与其他子兵一视同仁,功必赏,过必惩。愿各位能够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雄彪史册!”
    俘虏们热血上涌,齐声高呼:“谢陛下恩典,我等自当痛改前非,唯陛下马首是瞻,誓死效命陛下!”
    两万兵将一齐呐喊,声震宵汉。为了表忠心,甚至有一个总兵即刻请命诛杀高杰,还有一个参将愿意单枪匹马劝高杰认罪伏法,朱由崧微微颌首。
    随行的祖海和李全暗中竖起了大拇指,知兵者陛下也,就这么一番话就化敌为友了,让他们为陛下效命当然比全都杀了胜强百倍。
    两个人正在感慨的时候,朱由崧对二人再传口谕:“立即对他们进行改编。”
    所谓的改编俘虏,无非是打乱原来的战斗序列编制,对带兵官进行调整撤改,包括他们的职级官衔,先将俘虏化整为零,然后再编到其他的部队中,化零为整,这样一个过程,涉及到兵将的姓名、籍贯等基本的信息,这本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按说需要一些时日。
    但是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很明显这些俘虏是真心归顺朝廷,跟黄得功的部属相似,没必要也没有时间在这上面浪费时光,因此朱由崧要求祖海和李全简化程序,对这些俘虏兵将一律保留原职衔待遇,只是打乱他们编制序列,分散到眼前的各个卫所总旗小旗,成为新的战斗编制。只是原来的总兵、副总兵、参将、偏将、游击这些军官暂不带兵,只保留原职衔,等有了新战功再按战功论升赏统兵等事宜。因此这样的改编就简单多了。
    但是细心的李全仍然不无质疑,悄声道:“爷,这样是不是太仓促草率了,两万俘虏难免鱼龙混杂,万一有高杰的死党假意投降,别看当着皇爷的面感动得像孙子一样,趁人不备叛逃了咋办?人心隔肚皮呀……”
    朱由崧淡然一笑,“言之有理,世上最难办把握的就是人心,因为人心嬗变,高明者纵然能把握一时,也难把握一世,朕已经给他们机会了,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随他去吧,让他们去给凤阳、徐泗等地的军将送个信也未必是坏事,按旨而行吧。”
    “小的遵旨。”李全觉得皇上很有见地,施了个礼转身改编俘虏去了。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悄然降临,这片丘野像被一顶巨锅罩住一样,天上的星星像锅底缀着的宝石。
    这时有亲卫来奏,“陛下,晚膳已经备齐,以马肉和马骨汤为主,按照皇爷的吩咐,无论是这次随驾出征的滁州猛虎军还是高杰的降将军卒伤号,人人有份,请陛下用膳。”
    “嗯很好,朕也真是饿了,得好好吃一顿,头请带路。”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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