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点去做出发的准备喽!”格哈德卷起袖管,早早地站了起来。
    这三个人相处得非常融洽,最近经常一起行动。
    战争即将拉开帷幕,这一通知迅速地向营地传达了下去。
    两个月之内,我们都在美丽的风景中旅行。
    季节更替,气温骤降。果树枝头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群鸟在澄明的空气里飞翔。
    将嘉里亚利一分为三的三大势力是安路达、诺马、塞欧。其中安路达位于最东方,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在行军途中,来自其他两国的使者仍旧是频繁来访,雷比亚斯大人也不拒绝会见他们。
    简直就像是存心要炫耀一般地,我们的军队接连穿越诺马和赛欧,悠闲地抵达了安路达的首都塔利沙。
    那位犹古在这里等候,这里就是他侍奉的卡萨罗大公的领地了。
    犹古庄重地接待了我们,带我们去了一座府邸。领主和重臣们同样态度友善,在那里用连日的宴会款待我们。
    “没有什么比诸位选择来我身边更值得高兴的事了。请助我一臂之力吧。”年迈的领主寸步不离雷比亚斯大人身边,这番话不知道重复了几次。
    负责与我们交涉的犹古因为这次任务的圆满完成,看来在城内的地位得到了提升,一直得意洋洋。
    喜欢喝酒的那几位开心得不行,一直吵吵闹闹的,但是尤金、卢诺、还有我三个人时不时会从宴席上离开。卡菲躲得更远,全然拒绝他人的接近。在贫寒中长大的他,毫不掩饰对富豪们这种奢侈作风的厌恶。
    一直像是在沉思的尤金,拽了拽从他面前走过的基法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基法从喉咙里哼笑一声,回答说:“……请默默地看着吧,好戏马上就开演了。”
    尤金瞬间闪现了一丝不快的视线,随即,他又垂下双眼,沉默不语。
    “哎呀,小宝宝似乎睡着了哪。真是个爱睡觉的孩子啊。”基法用他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卢诺,就走开了。
    枕着手伏在桌子上的卢诺睡得正香。
    “真的睡得很熟了呢。”我移开了硌到他手臂的餐盘。
    卢诺一到了晚上就很虚弱,最近还格外地爱犯困,经常在吃晚饭的途中就开始打瞌睡。应该说“因为还是小孩子所以没办法”么?可是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有夜行性的倾向,对这种观点是否正确,实在是不好判断。
    听见我的话,尤金才留意到去看卢诺的情况。
    “那就让他好好睡吧。”他笑了一下,叫来士兵,命他们把卢诺抱去客房。
    接着尤金就站起来走掉了,果然也是一副在思考着什么事的样子。
    他也注意到其中的奥妙了吧。
    最初在这颗星球上,并没有人请雷比亚斯大人前来。
    我们不过是在国境线外驻扎下来罢了。特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训练士兵什么的。
    很容易就能想象到,目睹了这些的领主都受惊不浅,疑神疑鬼的,开始盘算着要把强大的佣兵团据为己有。无论怎样,得到了我们就意味着,不仅能增强了自己的力量,同时也削弱了敌人的兵力。
    结果就是那样了,数日间不断地有人来访。
    雷比亚斯与两位参谋从未表明究竟想被谁雇佣,他们只是不断地支开话题,煽动对方不安的情绪,显然是为了借此来抬高身价。
    然后,我们现在就身在此处了。
    就像基法刚才所说的那样,问题是今后怎么办。
    最初就是要向着这片大地进发,目的性非常明确。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有什么东西是必要的。
    然而,只有一件事情让我无法理解。
    雷比亚斯大人带领我们辗转于众多的行星之间,仿佛打入暗桩一般地,在暗地里壮大他的支配力。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是想成为掌握宇宙中广大范围的支配者么?
    这确实是个宏伟的计划。但却与雷比亚斯大人并不相称。
    他沉静的眼睛所捕捉的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无法捉摸的,仿佛影与光并存的,绿玉之瞳。
    我、我们,却是除了旁观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到。
    8.魔之雾
    卡萨罗大公为我们准备了塔利沙近郊的宽敞宅邸,连厨师和园丁也全都配备好了。
    “住在这种乡下小国家,倒也有那么点意思啊。”看样子基法对新的住所挺满意。
    和他正相反,住着这么漂亮整洁的房间,让我和其他一些人觉得很不自在。
    华尔特抱怨床简直是柔软过头了,他笑着说第一天晚上他是睡地板的。
    不过几天之后大家都适应了环境。只是,在这么舒适的地方住太久的话,以后会觉得很辛苦吧。
    宅邸是层高很高的二层楼。附属的建筑是带有钟楼的礼拜堂和佣人房,士兵们睡的帐篷也搭建在这里。屋后就是林木苍郁的山,山麓下零星分布着一些小村庄。确实是和这颗星球相宜的闲适的光景。
    不知为何我很喜欢收获季节的气息,经常会在宅邸附近闲逛。
    有许多鸟类和昆虫飞来飞去的,但我现在再也不会想着要去夺走它们的生命了。
    加入这支佣兵团之后,多少有些令目的意识这样的东西在我的心中生根了吧。
    就像最初与该隐约定的那样,我直面过不计其数的死亡,然而,我却并未因此就能将生命与充实感和幸福联系在一起。或许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具备完整的情绪。
    卢诺一听见钟声就坐不住了,拉着我一起不知往礼拜堂跑了多少次。
    礼拜堂的内部淡雅朴素,有着象牙色的涂料墙壁和墨灰色的木质梁柱。一排排长椅和巨大的祭坛也是同样的材质。没有诸如描绘神迹的壁画和圣像之类的东西,这让我稍稍安心了一些。雷比亚斯大人在希维亚的礼拜堂里盛怒的模样,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幸好卢诺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事。他端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低声为天国里的哥哥祈祷着。
    然后我也明白,在杀了不计其数的人之后,也应该像这样,为那些人祈祷。
    他流下的泪水是如此的美丽,这是我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终于,赛欧大军有所行动的消息传了过来,领主极力请我们一同参战。
    该隐想在前哨战里看一下新同伴的能耐。
    卡菲率领的轻步兵队“流影”,还有从格哈德和乔凡尼的部队里挑选出来的年轻骑兵所组成的,华尔特的临时部队。
    以这两支队伍为先锋,接着是其他的骑士团。压阵的是直属于雷比亚斯大人的黄金色的部队。
    划分国境的河川边,两军隔岸相对。
    对方的士兵们气势汹汹地跳进河里,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然而,面对身经百战的卡菲部队,想凭借人海战术取胜的敌人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眨眼间阵列就被打乱,在突入敌阵的华尔特部队的攻击下,只会狼狈地四下逃窜,有些人就这样穿着盔甲掉进河里淹死了。
    原本就有劣势下不会硬拼的风气,塞欧军立刻就撤兵了。
    “什么、这样就结束了?!”华尔特看起来血脉贲张的,朝着逃得越来越远的敌人怒吼道。
    “混账!这种随便就能打赢的仗,只会让士气低落啊!”没有上场的格哈德一边嚷嚷一边朝附近的树木撒气,竟一拳把它给打倒了。
    树木倒下的方向,士兵们惊恐地左躲右闪。
    突然我注意到雷比亚斯大人正凝视着右手边的树林。追随他视线的方向,我看见尤金正站在树林的边缘地带。
    雷比亚斯大人静静地点了点头。
    尤金的部队人数很少,总是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朴素衣装,藏身于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现在也是一样,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到树林里有些黑漆漆的东西聚成一群,这就是他们了吧。
    尤金略微侧了下头,向着背后的部下们吩咐了些什么。
    接着那些黑色的影子们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尤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恢复了本来的姿势。
    一直就听说他的部队似乎是接受秘密指令而行动的,这是被我撞见了么……偶然瞥见的场面奇妙地留在脑中挥之不去,心里乱乱的。
    回到宅邸之后,我们立刻获悉了恐怖的事情。
    赛欧的残兵败将们再次进入安路达,烧毁了一个村庄,所有的村民都遭到了屠杀,卡萨罗大公为此激怒不已,宣誓要起兵攻打赛欧。
    这实在是太不自然了。赛欧军并没有这样子复仇的理由。
    证据是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村庄里残留的赛欧制造的武器和随身用品,像这样的东西,在那个战场上,要多少有多少。
    是的,在那个战场上。
    我无言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尤金。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天候就不太稳定,上午从半山腰降下的白雾,使得附近一带笼罩在一片纯白中。
    “起雾了,真麻烦哪。”该隐眺望窗外小声说着。
    “但是也能反过来加以利用呢。”尤金回答说。确实如此,对于悄无声息地逼近敌人的他的“月光”部队而言,浓雾也许更像是个盟友。
    说起来,尤金那幽淡的身姿,正是近似于无法捕捉到的雾霭。
    “讨厌的雾。”卡菲狠狠地丢下这句话,我冷不防吓了一跳。
    他狭长而明亮的红眼睛之中,戒备的色彩愈发浓郁起来,像是要看穿那浓雾。
    回想起来,他那敏锐的直觉早早地预知到了吧。
    在深雾之中,新的事件正悄悄地靠近。
    “喂—!刚才我好像看到奇怪的东西了。”吃过晚饭后,格哈德和乔凡尼在客厅里打牌,正玩得高兴,华尔特回来冲他们嚷嚷着,“院子里有个戴着黑帽子浑身黑乎乎的家伙。”
    正在看书的我,听见这话震惊地抬起了头。
    “你大概喝醉了吧?”乔凡尼笑道。
    华尔特冲着他强调:“确实有的!觉得我骗人的话,你自己去看看好了!”
    “好—啦,不就是去看看么。拿什么做赌注呀?”乔凡尼姿态优雅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黑发少年后边出门去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
    我神情恍惚地看向桌子那边,和手里依然捏着纸牌的格哈德四目相交。
    “怎……怎么了、小鬼?”就连格哈德那种人的脸上也冒着汗。
    “我看见过的。”终于说得出话了,“以前在希维亚……公馆遭袭的时候,黑衣男子、在深夜中……”
    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太慢了。为什么那两人还不回来?
    我跟在格哈德后边进了中庭。
    夜色之中,乳白色的浓雾像液体一样地流动着,无处不在。
    华尔特倒在铺着石板的地上。
    “华尔特!喂、振作一点!”格哈德一把抱起华尔特,他微微地睁开了眼。
    “痛痛痛……”
    格哈德急切地向捂着后脑勺的华尔特问道:“到、到底发生啥事了?”
    “格哈德,不要摇晃他。而且和他比起来……”我发现乔凡尼倒在庭院的深处,来到他身边轻摇他的肩膀。
    洪亮的话声让我差点惊得跳起来:“天哪、乔凡尼!怎么连你都这样!”
    格哈德飞奔过来。
    “他被人勒过脖子了。”
    “……什么?”
    “我试过很多次,所以很清楚。帮他换一下姿势,让他的气管通畅。”
    “啊……哦哦!”
    格哈德搂住乔凡尼纤细的肩膀,托住他的头,帮他调整好仰面朝上的姿势。
    “唔……!”
    乔凡尼剧烈地咳嗽着,总算是复活了。
    “被……被偷袭、了……!”他抬起左手指向围绕着中庭的建筑的屋顶,“在……那里。”
    “逃到屋顶上去了?”
    乔凡尼点点头,算是对格哈德的回答。
    华尔特步履蹒跚地跑过来。实在是惊人的恢复力。
    “可恶!突然就给了我一下,连乔凡尼都被袭击了!不可饶恕!”
    “发生什么事了?”
    基法从与食堂相反方向的门里出来,随后卡菲也出现了。
    “被黑衣男子勒昏了。”格哈德代替依然看起来很难受的乔凡尼回答道。
    “哎呀呀,难不成是被谁记恨了么?”基法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就是被像你这样的人呢!”乔凡尼双目迸发出愤怒的火花,狠狠地盯着他,“谢斯塔的事,你还在记仇吧!”
    “是什么事呢?”基法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可是,依照他的性格来看,在雷比亚斯大人面前被愚弄一番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吧。
    卡菲仔细地查看了附近的地面。
    “有什么发现么?”基法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他。
    卡菲一语不发地指了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的树干。
    “哦?原来如此。从这里踩着树干跃上去,上了屋顶么……”
    “是个身手敏捷的家伙。”
    “就像你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次换成是卡菲狠狠瞪着基法了。
    此时,尤金和该隐也从食堂那边赶来了。
    “究竟发生何事?”该隐看着坐在地上的乔凡尼问道。
    “这我还想问呢!”乔凡尼手抵着额头,声音嘶哑地说。
    华尔特手指雾气弥漫的上空:“浑身上下都是乌黑一片的男人袭击了我们,从屋顶上逃走了!”他差不多已经恢复活力了。
    “黑衣男子……?”该隐看看基法,随后两人同时与我目光相接。
    “今晚我没有看见。”意外地聚焦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我垂下双眼回答道。
    “也就是说,入侵者或许依然在这附近徘徊呢?”尤金冷静地陈述他的观点。
    “是啊,快把士兵都叫来!”两位参谋走在前面,带领大家一起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我靠近尤金。
    “卢诺已经睡下了?”
    “是啊。”尤金点点头。
    “他最近是不是有点睡得太多了?”
    “魔导士的精神消耗非常大,需要比寻常人更多的休息呢。”
    “真的是这样么?”
    “真的是这样呢。”
    尤金走掉了,我还站在原地思考。
    那么,雷比亚斯大人又是怎样?
    他极少与我们在一起,可是我觉得他几乎不睡觉。他的房间里彻夜灯火通明,时常可以通过窗口拉着的窗帘,看见他在屋内徘徊的挺拔身影。
    我抬头看着笼罩在白雾之中的,位于二层楼的雷比亚斯大人的房间。
    今晚灯也是照旧地亮着。
    可以看到雷比亚斯大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我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
    就在这个瞬间——
    巨大的声音响彻天空,像是大量火药的爆炸声,房间被炸开了。
    爆破的热风肆虐过后,我才勉强睁开双眼。
    白雾消散了。
    房间的一部分被削掉,冉冉地冒着烟。
    耳畔回荡着轰鸣声,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9.对决
    醒来的时候,天空呈现着淡淡的墨色。
    是清晨还是傍晚?应该是日暮时分吧,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的温暖。
    “修纳!……他、他睁开眼睛了呢、尤金!”
    “嘘、安静一点。”
    卢诺和尤金守在床边……不止是他们,好些人挤在我身边看着我,让我小小地吃了一惊。
    “修纳、肚子饿坏了吧。我带水果来了,你吃吗?”
    “华尔特。这孩子吃饭很讲究的,不要随便塞给他东西吃啊!”
    “哼、说什么像护士的,我看你也是啊!”
    “谁是护士?我要说的明明是‘保护过度’!”
    “哈哈哈、还真是蠢啊—,格哈德!”
    “你说什么、小混蛋!”
    紧接着就又是吵闹不止。
    这时候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声应该是该隐。
    “修纳、你醒了么。”果然是该隐,他有些担心地俯视着我的脸。
    “该隐……雷比亚斯大人呢?”
    该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从他的双唇中,说出了令我难以置信的话。
    “房间被炸毁了。没发现他的遗体。获悉我们失去首领的消息,塞欧和诺马正准备进攻。不立刻去做应战准备就糟了。”
    “怎么会……!”我直勾勾地看着该隐冷静的容颜。他的脸上没有流露任何的感情色彩。
    “不是在骗你啊,那个…”卢诺温暖的双手握住我的左手,“在战争结束之前,是真的。雷比亚斯大人、不见了。”
    我把右手覆盖在脸上。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啊、吓、吓了一跳吗、修纳?”
    “太可怕了。我以为我又要昏过去了。”
    我本以为大家会被逗笑,但并没有那样。
    “修纳、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很感动啊。”华尔特神情认真地说着。
    其他的人,也都用微妙的难以形容的表情端详着我。
    我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打击么?
    听见雷比亚斯大人的假的讣告,我并不觉得悲伤,那是一种绝望到快要死掉的感受。现在想到这个,我还是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我本以为,面对任何人的死,无论面对怎样的死亡,我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在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吧。
    “不好意思、修纳。让你受惊了。”该隐用一贯的淡然语调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在雷比亚斯大人房间里的是?”
    “替身。自从在希维亚遭袭以来,我和基法也想过很多对策。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能再一味地被动挨打。”
    从希维亚到雅玛,然后是嘉里亚利……能准确地攻击我们住的地方的,身份不明的敌人,雷比亚斯大人他们要有所行动了。
    “果然是黑衣男子么?”
    “是啊,肯定不会与之无关的吧。”
    我回忆起那头发和斗篷一齐舞动着的,站在风中的身影。
    从悬崖峭壁上跳下去……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个时候,他在那里意味着什么,我怎么都不能想明白。
    他……真的是敌人么。
    严冬季节来访的时候,嘉里亚利的三大势力在安路达地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原先基法的计划是再多花一些时间,让他们相互猜忌,使各军的兵力大量耗损。
    现在则是略施小计,巧妙地利用雷比亚斯大人遭遇不测的事态。
    不仅如此,还不断地有使者密访宅邸。我们向赛欧和诺马两方作出承诺,在战争开始后一直保持作壁上观的姿态不加以插手。
    我们谋划着布好阵局,旁观局势的变化。
    雷比亚斯大人始终欠席,只有基法与该隐在。至于那位大人究竟身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我说,老大真的……没事吧?”格哈德小声嘀咕着,他极少这么没有自信。
    “什—么意思啊你,格哈德?”说着说着,华尔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乔凡尼顺着话题继续说:“嘛—,因为是基法呢,搞不明白的。他老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蒙骗同伴哦。”
    “雷比亚斯大人他安然无恙。”
    大家不约而同转过身去。
    “我们知道的。”尤金轻轻推了下卢诺的背脊,后者使劲地点头。
    “为、为什么?”
    “华尔特,看来你还不知道呢。尤金和卢诺能感知魔导的气息。……啊、这样一来,就能知道雷比亚斯大人他待在哪里了吧?”
    “通常他都会隐藏自己的气息,无法准确地探测到他所在的位置。”
    “什—么嘛、又派不上大用场!”华尔特口气恶劣地把头扭向一边,但是他开心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嘛、没事的话就放心喽!”格哈德露出一口白牙。
    这时候,已经能听到火线上的呐喊声。
    我们的工作很简单。
    把部队分散到战场的各处,原地静候,什么都不做。
    为了不露出破绽,只选择一些微妙的场所来布阵,特地事先告诉所有的部队不要攻击。
    佣兵团成了完全透明的存在。
    当然,被两面夹击的安路达军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塞欧被攻陷之前,卡菲部队及时救下了卡萨罗大公,护送他逃亡。
    该隐和基法跟着战败的将军们去了塔利沙城。这样一来,安路达就落到我们手中了。
    一手掌控整个嘉里亚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吧。
    回到宅邸吃完饭,已经是深夜了。
    本以为因为没仗可打而不满的格哈德他们会很烦躁,但今晚却是非常地安静。有了雅玛那时候的经验,他们也知道现在暂时忍忍,到了战役的后半段就能尽情地折腾了吧。
    卢诺和尤金回屋休息了。
    我也一度离开食堂,但白天战场的喧嚣依然回荡在耳畔,让我睡意全无。
    带着看到一半的书下楼去,找了张靠近窗户面对中庭的椅子坐下。
    和卧室比起来,有着大型照明设施的食堂光线更充足一些。
    侍者端来茶水,我暂时沉浸在书本当中了。
    过了一会儿,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我抬起头。
    黑色的斗篷徐徐降落在地。
    我“啊”地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注意到光线的摇动,全身漆黑的影子猛地一转身。
    宽大的帽檐下是凌乱的黑色长发,还有在夜色中像猫一样闪光的眼睛。
    这时候,像是为了遮挡我的视线一般地,另一个影子降落下来。
    以深深伏下的姿势着地,旋即又站直了身子。
    是卡菲。
    留给我一个匆匆的背影,卡菲朝向与食堂相对方向的门奔去。
    黑衣男子逃跑了,为了追上他,卡菲也消失在门里。
    “黑衣男子出现了……卡菲在追他!”我转身向围坐在桌边打牌的三人说道。
    大家都很紧张,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在哪里?”
    “那边!”我指明方向。
    格哈德他们气势十足地推开食堂的门,冲了出去。
    在门的那头,走廊两侧是平常不住人的房间。
    从走廊尽头向左拐,一直朝内,走上了楼梯就能通往二楼我们住的房间。
    淡色头发的青年倚靠着楼梯的扶手。
    “尤金!他到哪里去了?”
    “……二楼!”
    是被黑衣男子袭击了么?尤金脸色苍白,好容易才说出这么区区两个字。
    三人赶忙朝着楼上奔去,我也紧紧地跟在后边。
    二楼的房间分配,从我面前开始,是卢诺、尤金、该隐、基法、最后是半毁的雷比亚斯大人的房间。
    从那塌了一半的墙外,月光倾泻进来,将人影投射到走廊的对面。
    我们奔到那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手中持刀的卡菲正与黑衣男子对峙着。
    洁白的月光之中,漆黑的影子,就如同黑暗化为实体一般地存在于那里。
    悄无声息。与现实脱节的奇妙光景。
    卡菲小心翼翼地朝那个男子靠近,保持恰当的距离。
    寒光一闪,是短刀锐利的进攻。
    黑影轻柔地摇曳着避让开。
    看那个动作,仿佛他根本就是没有重量一样。
    接连遭到毫无空隙的进攻,影子却是巧妙地一一躲闪过去,反而朝着卡菲的手臂就是一击。
    刀子被夺走了,就这样,他重重跌倒在地。
    仿佛是被施加了肉眼无法看见的力量,他的右手臂不住地抽搐着。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黑影,缓缓地向后退去。
    身后,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掉下去了。
    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凑近地板的尽头,从二楼向下看,只见到昏暗之中的景观植物和石板地。什么都没有。……消失了?
    “喂、不要紧吧。”
    无视格哈德伸出的手,卡菲沉默着自己站起来。
    他按住右臂,忍耐着痛苦。
    “连你都这样,可真是厉害的家伙呢。”乔凡尼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卡菲没应声,沉默地朝走廊走去,与刚刚上楼来的尤金擦肩而过。
    一瞬间,两人视线相交,接着,卡菲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人嘛,那个黑乎乎的。”
    乔凡尼拾起卡菲掉在地上的刀子,拿在手里把玩。
    “啊、那家伙!不去追么!”华尔特总算是回归了现实,大声嚷嚷起来。
    “没用的,谁都捉不住的。对不对呀?”
    为什么乔凡尼竟是在向尤金寻求答案。
    尤金抬起头,正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食堂在我们眼前爆炸了,窜起了熊熊的火焰。
    “哇啊!”
    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冲进了这间毫无遮拦的房间。大家都被掀翻在布满瓦砾的地板上。
    格哈德一语不发地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保护在身下。
    刚才我们站着的地方,燃烧着噼剥作响。
    这不是普通的火灾,是魔导的……火炎攻击。
    “可恶!又被暗算了!”乔凡尼睨着眼说道。他白皙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被染上了一层橙色。
    “快点灭火!小鬼、站得起来么?”
    “嗯……谢谢。”
    格哈德拍拍我的头,急匆匆地走掉了。乔凡尼和华尔特也紧随其后。
    剩下了我,还有,魂不守舍地呆立着的尤金。
    火炎之柱正在逐渐逼近。
    “尤金,不快些逃走的话,”我靠近他,仰视着他虚无的双眼,“会被大火卷进去的……”
    我拽住他的袖口晃动着。
    尤金刹那间回过神来,立刻转过身去。
    “……卢诺!”
    他笔直奔向少年的房间,撞开门。
    幼小的卢诺睡的那张床上面,什么人都没有。
    那只是一间熄了灯的,静悄悄的房间。
    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地,尤金缓缓瘫坐在地上。
    10.正统之人
    卢诺消失了。
    在曾是海盗的海龙骑士团的活跃下,吞噬了一半宅邸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随后是确认死伤的人员情况,以及展开对失踪者……卢诺的搜索工作。我们对宅邸周围一带采取了地毯式的搜查,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再扩大范围进行进一步的搜寻,只有等到天亮以后再继续了。
    大家都想到了他已被卷入火灾的可能性,但谁都不忍说出口。
    等留意到的时候,尤金也不见了。
    雷比亚斯大人依然去向不明,两位参谋也不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挥全军非常地困难,格哈德和乔凡尼一起扛下了这个重担。
    已经快天亮了,我们几个都在在火灾之中残存下来的一楼的房间里待着,听部下们进来汇报情况。
    大家都是满脸的疲惫。
    “……我本来以为是尤金干的呢。”突然乔凡尼这么说道,让大家都疑惑了。
    “说、说啥啊,乔凡尼?”
    “那个黑衣男嘛。就是勒了我脖子的家伙。”他揉揉脖子,看起来好象那里还在痛的样子。“不过就是我的感觉而已,结果完全错掉了啦。”
    倚靠墙壁闭着眼睛的卡菲,缓缓睁开了他红色的双眸。
    “不是那样的。”他用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
    “什么意思?”
    “刚才我追赶那家伙的时候,先把一楼搜查了一遍,因为没有小偷会特地往二楼跑吧。那时候,尤金从楼梯上下来了,说在二楼看见了入侵者。接着我就找到了那家伙。”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和人交换。”华尔特立刻就明白了。
    “但是啊……到底谁和他掉包了?”
    卡菲用尖锐的目光向提出疑问的的格哈德瞥了一眼。
    “和你交锋的是别的人对吧?”乔凡尼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是的。”卡菲点点头,然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感觉到了些什么,但还是看不透真相。
    是的、我也不明白。
    因为他并没有任何一条不得不伤害我们的理由。
    天色已经将近拂晓,为了明天做准备,大家都去休息了。
    无论如何,战争依然在继续。
    遭受了火灾的洗礼,原先的房间已经残破不堪,我住进了重新准备的房间。
    坐在崭新的床铺上,我考虑着消失了踪影的卢诺的事情。
    还有,尤金仿佛失去了生命似地倒下时的,那双水色的眼眸。
    我明明就在他们身边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
    或许用尽一切办法,却依然无法拯救他们。
    但是这明明就是我不好,是我从来不对别人感兴趣。
    什么都不去注意,什么都没察觉。
    现在后悔,却已经太迟。
    我从口袋里取出魔导石的制御装置。
    这是卢诺为了我分出的他的力量。
    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东西。
    按下开关,释放能量。
    “求求你……无论如何把我、带去卢诺身边!”
    如此深切地渴望着一件事情,这是我从未有过的。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手上。
    只有强烈的意念才能驱动魔导石,所以……
    突然之间,从膝盖传来一阵凉意。
    我蜷缩在暗色的石料地板上。
    向上仰望,是粗硕的梁与柱交错的天花板。
    是礼拜堂。
    在我的前方,一排排的木质长椅宛如举行仪式一般地肃立着。
    我被瞬移到了靠近入口处的柱子的后边。
    祭坛那里有些亮光。
    礼堂深处,有烛光忽明忽暗地浮动着。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躲到柱子后边的死角里朝那边偷看,接着,我惊惧地摒住了呼吸。
    卢诺仰躺在祭坛上,雷比亚斯大人站在他面前。那是仿佛割裂暗夜一般的、漆黑之影。
    还有,尤金背对着我跪在祭坛前,深深地低着头。
    “请您宽恕我。请您宽恕……雷比亚斯大人。”他啜泣着,声音也是不止地颤抖着,“您全部、都是知道的……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的行动…我几次让您置身危险之中。这份罪过就算是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
    雷比亚斯大人仿佛呼吸停止了一样,静静地伫立着。
    “我只是想要救卢诺……可是我用尽了一切方法,却还是无能为力。”
    尤金抬起头,他的表情已经不在迷惘,变得坚定起来。
    “我不知道您那个重要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明白我们妨碍到您了。所以、我要和卢诺一起死。请您亲眼见证……!”
    雷比亚斯大人一动不动地端详着他。
    许久、他才张开双唇,说了极其简短的一句话。
    “我不准。”
    尤金诧异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下去的话卢诺…会对您……!”
    “我不能容忍随随便便就夺走我部下的性命的行为。”
    雷比亚斯大人绕过祭坛从尤金身边通过,郑重地宣告道。
    “带上卢诺一起走。听明白了么?”
    尤金弯下身子伏倒在地。
    “……是!”
    雷比亚斯大人快到入口处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雷比亚斯大人!”
    该隐和基法匆匆地奔了进来。
    雷比亚斯大人眯起他在黑暗处依旧闪耀光芒的绿色眼睛,看着那两个人。
    “基法正在探测您的下落……结果我们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洞窟。”两位参谋看着彼此的脸。
    随后他们注意到了大堂深处的卢诺和尤金,脸色一下子惊恐起来。
    该隐抬起手,指着祭坛。
    “卢诺他……?”
    雷比亚斯大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放心吧、他没死。只是陷入深眠而已。等结界修复以后就没事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您说明一下、雷比亚斯大人!”
    “站在那里的尤金就是黑衣男子,这事是真的么?”
    参谋们不断地发出一连串的质疑。
    雷比亚斯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很简单。卢诺的魔导力过于强大,时常会破坏我布下的结界。结果皇帝的魔导士经常能探知我们在哪里,然后来找麻烦。”
    “什么!”基法脸色发青地大叫起来。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的袭击者,果然是皇帝的部下?”该隐也很不安。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词汇。皇帝的魔导士?就算有那样的人存在,他们为什么要来袭击雷比亚斯大人?
    雷比亚斯大人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解释着。
    “卢诺的力量在他梦游的时候是最强大的。而他每次必定会向礼拜堂走,最后力量散尽倒在这里。尤金发现到这一情况,一方面穿着黑衣隐藏卢诺的行踪,同时试图用催眠疗法抑制他的力量……结果就像你们看见的一样,失败了。”
    参谋们沉默了。
    片刻之后,该隐向着雷比亚斯大人屈膝下跪,深深低下头。
    “请您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请饶尤金和卢诺不死!”
    听见这番话,基法吊起眼角。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该隐!像这样危险的人,除了照军规处死以外,还能怎么样!不这么做的话怎么威慑全军!”
    “要是那样做的话,修纳会难过的。我无法给予那孩子爱,所以,至少不要让他失去重要的朋友……!”
    我的胸口剧烈地疼痛着。
    不是那样的,我一直能感觉到该隐对我深沉的关爱。
    给你增添了这么多的负担,我却还没有在积极地活着!
    我想要依偎在你的怀里乞求你的原谅,这样的想法是如此地强烈。
    基法哼笑一声。
    “想得可天真啊!作为参谋,像你这样岂不是大大地失职了啊?”
    “我也明白不能再带着他们一起行动了,但至少他们的性命……!”
    “带着那两人一起走。”雷比亚斯大人干脆地说。
    这下,参谋们再也没有出声。
    “就这么决定了!”
    黑色披风一翻,雷比亚斯大人走出了礼拜堂。
    “请您留步!”
    “雷比亚斯大人!”
    两人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尤金已经站了起来,望着出口的方向。我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去搀扶住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他。
    “修纳。”尤金神色憔悴地看着我。
    一直清冷如月的双眼里,如今却是饱含着泪水。
    “一直都在骗你、请原谅我。”
    我拼命摇头,“不好的人是我,摆出一副朋友的样子,其实从来不在乎卢诺的事……”
    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的时候,从我的口中说出的是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语。
    “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我也要、保护卢诺。我绝对不允许他被人杀掉!”
    “……谢谢你、修纳。”尤金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从他的掌心传来了温暖的感觉。
    活着意味着什么,我仍然不明白。也许今后也永远无法明白。
    然而,我们就如同湍急河水中的一叶小舟,被推着向前进。
    谁都不知道我们会去向何处,然而谁都阻止不了这汹涌的洪流。
    现在我只想和大家一起,像这样随波逐流、活下去……。
    礼拜堂外,蓝丝绒般的天穹之中,镶嵌着闪烁的群星。
    该隐和基法,站在入口前的台阶上仰望夜空。
    然后,下到院子里的雷比亚斯大人也是同样。
    三个人同时看着天空,他们是回忆起了什么吗?
    我这才看到,其他的骑士团长们也都朝这边奔走过来了,打头的是乔凡尼,后面跟着华尔特、格哈德还有卡菲。
    “雷比亚斯大人!您之前都到哪里去了啦?”
    “老大、您没事真太好了!”
    大家纷纷诉说着与雷比亚斯大人重逢的喜悦。
    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雷比亚斯大人又朝该隐还有我们这边看了看,然后,他笑了。
    “和那天晚上一样。看来不得不再宣誓一次哪。”
    该隐骤然脸色大变:“不可以、雷比亚斯大人……!”
    但雷比亚斯大人毫不理会他的劝阻,一把扯下遮住右眼的眼带。
    站在他面前的乔凡尼,“啊!”地惊叫起来。
    雷比亚斯大人缓缓地把视线移向我们这边……然后。
    是金色的眼睛。
    比绿色的左眼有着更加强大魔力的、金黄色的光辉。
    拥有那样的眼睛的人、确实应该是……!
    “我名为雷比亚斯?拉古纳?艾尔维斯。是应该继承皇位的、正统之人。”
    “之前一直隐藏这作为皇族之证的眼睛和真实姓名,是有理由的。我生来拥有正统的血脉,却被夺走了一切。我离开王都,然后花费漫长的时间,都是在为夺回一切的géming做准备。为了夺回本该属于我的,这个宇宙的一切……!”
    断然想象不到的内容,让大家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然而,雷比亚斯大人与身俱来王者威严,却让我们毫不怀疑地相信这番话。
    “然后,我选择了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直到攻破城门的那一天,我都会将你们当做命运的共同体完全地信任你们!”雷比亚斯大人向着夜空喊出他的誓言:“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失败……我们从未失败过、以后也绝对不会!”
    格哈德还有卡菲他们扬起拳头高声呐喊。
    尤金倚着礼拜堂的门扉,静静地流着泪。
    我也感到了心口的炽热,这是过去我从没注意到的东西,原来我心里也会有。
    雷比亚斯大人那柔软的,巨大的黑色羽翼,永远地覆盖在我们的上方,庇护着我们。
    然后,我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究竟是什么。
    我走向该隐,触碰到他的手指、紧紧地握住。
    该隐银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温柔的光芒,他也握住了我的手。
    是啊,我们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我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在黑翼之下,我们这样汇集在一起,日复一日地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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