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互相厮杀。
    被忍野咩咩相救。
    跟羽川翼——黑羽川正面相对。
    在楼梯下面接住战场原黑仪。
    把八九寺送到家里。
    和神原骏河为恋爱问题争风吃醋。
    把千石抚子从咒语中解放出来。
    再次跟黑羽川相对峙。
    跟忍野忍达成和解。
    将贝木泥舟放逐出去。
    和斧乃木余接战斗。
    得到影缝余弦的饶命。
    被羽川翼表白。
    没能挽救八九寺真宵,跟她告别。
    和死尸累生死郎对决。
    跟老仓育重逢。
    千石抚子,还是没能救到她。
    被手折正弦盯上。
    然后,跟忍野扇作出了断。
    那样的一年时间——我们在一年里所经历的物语,全部都是在做梦?并不是我误闯进了异世界——只不过是从睡梦中醒来了?
    正如大多数人每天早上做的那样。
    只不过是醒来了?
    那些悲伤、喜悦、寂寞、不甘、苦涩、快乐、笑容、哭脸、话语、坚强、还有生和死——我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做梦?
    这个完全不合逻辑的矛盾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是本来的世界,是我原本存在的世界?
    对任何一方来说,彼此都是幻影——虽然忍曾经这么说过,但是,真正的幻影,其实是我原来的世界吗?
    只有我自己是幻影。
    世界一直都是普遍的存在。
    第二天早上——我就会像往常一样醒过来。
    「……如果那一切都全是在做梦的话。」
    我——
    阿良良木历回答道:
    「我肯定会说『做了个很棒的梦』,然后伸个懒腰——怀着幸福的心情度过今天这一天吧。」
    「真是梦一般的回答呢。」
    那么我就收回这个假说吧。
    小扇耸了耸肩膀说道——她说什么?
    「不,所以我说要收回假说呀。这是不可能的啦。那么,闲聊就到此为止,差不多该切入正题了。」
    「闲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刚才的明明是相当认真的感觉吧!
    明明在前作制造出那么完整的收尾,现在却要把它全盘推翻、全部糟蹋掉——这样的危险气氛,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了啊!
    「哈哈~就算是我小扇,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啦。」
    「光是使出这种性质恶劣的虚招,你就已经很有胆量了啊……咦,那就是说不是这样吧?并不是说至今为止的物语都全是做梦的结局吧?」
    「我可以保证哦。如果至今的一切都全是做梦的话,那你的梦到底得做多久呀……说起来,上次我也跟你说过对吧。就是做蝴蝶梦的那个。究竟是身为人类的我在做自己变成了蝴蝶的梦,还是说身为蝴蝶的我在做自己变成了人类的梦——这到底是哪一方的梦结局呢。」
    「啊啊……这个,如果梦结局被人以这种方式来讲述的话,也可以说是饱含着各种寓意吧。」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这件事虽然的确是饱含着寓意,但是难道你不觉得其中存在着一个决定性的漏洞吗?」
    「漏洞?」
    难道她是说在这个据说从几千年前开始就在被讨论的著名说法中找到了漏洞吗……那还真够大胆的。
    「向史实发起挑战,也是历史推理的一环哦。即使是记载在古文书上的内容,那个故事也未必绝对可靠——比如说本能寺之变真的有发生过吗?之类的。」
    「那么,蝴蝶的梦是真的有做过吗?」
    「没有,这个就是我的结论了——那大概只是古代哲学家的一种思考试验吧。那本身才是假说,是一种打比方的假设啦。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我在做梦。我在梦中是一只蝴蝶,不断在花和花之间飞来飞去——我醒来了,我是人类。但是我忽然有这样的想法,这会不会只是身为蝴蝶的我所做的一个变成了人类的梦呢——』」
    「我觉得没有矛盾啊,至少从理论上是无法否定的。」
    「如果以情绪化的方式来否定的话就应该这样说——『我才不会做什么变成蝴蝶的梦啊!』」
    真不愧是我的分身。
    跟我一模一样的语调,跟我一模一样的吐槽——停顿了一拍之后。
    「不管是在多么荒唐无稽的梦里,也不会遇到自己不是自己的情况呢——还是说真的有吗?阿良良木学长。你有没有做过变成蝴蝶的梦?当然就算不是蝴蝶也可以,比如狗或者小鸟之类的梦。」
    小扇这么说道。
    ……没有啊。
    嗯,的确是没有……
    在至今的人生中,我虽然做过各种各样的梦,但视点却一直都是自己——从来没有碰到自己不是自己的情形。
    就算退一百步来说,假设我真的做了变成蝴蝶的梦,那也只能说是「变成了蝴蝶的自己」吧——而且说到底,蝴蝶也不可能具备足以做变成人类的梦那个程度的思考能力。
    「的确是呢。所谓的梦,无论何时都是以本人的第一人称视点展开的。蝴蝶大概也无法做到镜映认知吧——总之,所以说这就是一种比喻啦。应该是为了让别人更容易理解而比喻成蝴蝶之类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夸张的梦。」
    小扇说道。
    「梦结局被视为犯规手法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样做太卑鄙,而是因为没有真实感的缘故哦。就是缺乏说服力——就算说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做梦,阿良良木学长你也应该无法接受吧。」
    「……嗯,那也是啦。不过……」
    虽然事到如今再对小扇开的这种恶劣玩笑生气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对于她这个说得如此逼真的弥天大谎,我还是想要说点什么——无论是站在学长的立场,还是站在搭档的立场。
    到底是想做什么啊,这孩子。
    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感到头脑混乱。
    「既然如此,这次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也不是说这边是在做梦吧?那边的世界,这边的世界。镜子里面,镜之国——左右反转表里反转,到处都不对头,脑子也快要变得不正常了啊。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我真希望帮你能告诉我啊。小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只是你自己知道而已,阿良良木学长。」
    而且对这一切进行理解应该也是你的工作吧——小扇说道。
    「就因为你理解得太慢,才会这么凄惨地被迫玩这种扮演我的cosplay呀。」
    「啊……对了。」
    尽管觉得凄惨这个说法有点过分,但对这件事我实在是无言以对,所以为了掩盖内心羞涩,我以掩饰的声音提问道:
    「不管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世界,既然你现在就在这里,我觉得我衣柜里的学生服是没理由变成女生用款式的啊,首先你能不能先从这里开始说明一下?」
    「我想应该说明的并不是从那里开始耶……而且关于那一点,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明了吗?」
    「咦?不,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我不是说『那个』是开玩笑的嘛,从一开始就说了。」
    「…………?」
    有这么说过吗?啊啊,的确有说过。但是我并没有正确地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我在玩扮演小扇的cosplay,而小扇就在玩扮演我的cosplay,所以我当时以为她是说「这样子简直就像在开玩笑」的意思……
    「我是觉得这个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啦。那么尽管明知道这样做很不识趣,我还是对这一点做个详细说明吧。那是因为阿良良木学长似乎在悠哉游哉地一边跟老仓学姐亲亲热热一边享受着这个世界的样子,所以我就觉得有点恼火,然后为了设计捉弄你一下,我就预先把校服给换掉了。」
    「这怎么可能不说也明白啊!」
    这么能动性的行动,我要怎么根据那短短的一句话推断出来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毫无意义的换装环节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不要那么生气嘛。没有啦,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意外哦?只要发现学生服出现变化,阿良良木学长也应该会稍微焦急起来——我本来是怀着这样的期待,结果没想到你非但没有焦急,竟然连长丝袜也穿上去了……一般来说都是不会穿的吧。」
    焦急的反而是我呀,后来我就急急忙忙地对整个学校展开了结界——小扇这么说道。
    我在校内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也没有跟任何人碰上的理由,看来并不是单纯的运气好啊。
    总的来说,校服的变化——这个反方向的变化只不过是小扇的恶作剧,这就是答案了。
    「顺便再向你坦白一件事,在被月火妹妹洗脸的时候,你从洗脸盆里看到的脸在笑的样子,其实也是我的小把戏。」
    「这可不是顺便坦白的事情吧……咦?怎么,你连那种事也能做到吗?」
    「嗯。因为阿良良木学长和我是同一人物,所以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啦。或者应该说,被关在这个教室里的我能做到的就只是这点程度的小把戏了。虽然两者都只是为了激发阿良良木学长的危机感……」
    「…………」
    是吗……在对小扇的行为感到气愤的同时,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什么我将会变得不再是我,什么阿良良木历将要丧失的,看来是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不过,那只是说明我不会受到来自世界的压力而已,并不意味着我对世界施加的压力会凭空消失。
    小扇千方百计地想让我「焦急起来」,换句话说就应该解释为「赶快回去吧」这样的含义,或者说是意愿。
    这么想来,我大概是不应该因为这次恶作剧而指责她的吧——而且,也根本没有时间用于那样的加时赛。
    「但是,就算说叫我回去,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啊,小扇。还是说凭你也能像忍那样创造出传送门来呢?不,话说你究竟是作为我的分身的小扇,还是作为这个世界的阿良良木历的小扇,到底是哪一个啊?虽然说不定还有可能两者都是啦……」
    「我是阿良良木学长的分身哦。」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小扇很干脆地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因为小扇她向来都不会以一问一答的方式回答我,所以我不禁稍微吃了一惊。
    要说有什么理由使得她这么干脆地回答我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接着还有很长的话要说吧……虽然小扇说闲聊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已经进入正题了吗?还是说依然在助跑中呢——不过我至少希望现在还是在序章中啦。
    「是你的忍野扇。」
    「拜托,你能不能别用这样的说法呢……本来在判明你的真面目之后,我就已经觉得很难把握距离感了啊。」
    「真冷漠呢——阿良良木学长,虽然你可能会很意外,但我其实也是很感激你的哦?对于你挺身而出挽救了我,让我免于遭到『暗』的制裁的我这件事——我一直都很想报答你。」
    听到她以装愣的态度说出这番话,我尽管觉得完全没有可信性,但她既然说到这份上,我自然也无法拒绝她的好意。
    虽然我真的是很意外啦。
    「我的分身……但是,这么说来,你难道是跟我一起来到这个镜之国的吗?当然,跟身为吸血鬼的忍不一样,你的话也许能保持着你的原本姿态来到这边……但这样的话,刚才消失了的问题又重新冒出来了啊。本来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表里反转的阿良良木历,现在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
    哎呀呀。
    就小扇来说,尽管不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是她的通常状态,但是像这样的沉默,可真的是有点少见——她明明是跟叔父一样、或者甚至是比叔父还更喜欢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的孩子啊。
    「小扇?」
    「有关镜子的反射率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听谁说过了呢?」
    我叫唤了她一声,小扇就一边这么说一边注视着我——依然是以那双一如往常的、仿佛会被吸进去似的漆黑眼眸。
    「听谁说过……既然你是我的分身,那就应该完全掌握着我的动向吧?是听老仓说的啊。」
    「看来好像有点误会呢。其实我也不是掌握着阿良良木学长的一切呀——否则的话,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因为在重合的同时也存在着错位,我才能得以成为我的批判者呀。」
    是老仓学姐吗。
    嗯,的确是很合适的角色特性呢——小扇笑道。
    「是的,镜子的反射率一般来说都是百分之八十左右——虽然人们常用『镜像会相应的变得模糊』的说法,但如果用另一种方式来描述,那就是有大约百分之二十在反射的时候被削掉,这其实也可以看作是被处以『死刑』的意思呢。」
    「『死刑』——」
    没错。
    因为比例大的关系,人们往往都会将八成的部分看成主体,但如果把剩下的两成看成是主体的话——不,那是看不到的啊。
    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光。
    因为已经被吸收了——根本不可能被反射出来。
    「……那么,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阿良良木历……吗……?」
    难道说我就是「不存在的一侧」的百分之二十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是不管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了。寻找存在的东西,当然比寻找不存在的东西容易多了——就算拼命想要找出某个人,如果不在的话自然是不可能找到了。我原来就是被镜子吸收而不被反射出来的那光吗。
    ——不,等一下。
    应该没有这回事吧。
    在昨天被吸入镜子里之前,我明明就确认过自己的姿态。正因为有这样的行动,才会演变成这次的物语——假如是在我因为吸血鬼性增大而导致镜子照不到的时候,这样解释还可以说得过去,但现在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然后,假如把这些理论都撇开一边,总而言之一口咬定我就是那不被镜子反射的百分之二十的话,那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即使如此,最终来说也还是会归结到「那又怎么样」这一点上。
    就算是会被镜子吸收的光,也不意味着被吸收到了镜子里面去——那样子被吸收的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假说吗?小扇。」
    「不对不对,只是阿良良木学长的贸然定论啦。我没有继续构筑假说的打算,也没有揣测阿良良木学长的心情的打算……这个,应该怎么说好呢。真的只能说是贸然定论啦。」
    听了小扇的这番话,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急不可待的心情——贸然定论。
    的确,现在的状态也许就是我不断重复着贸然定论的结果,我的高中生活也许就是不断地反复作出贸然定论的过程。
    「但是,对于阿良良木学长的这种性急,我其实是一点也不讨厌啦。还有阿良良木学长的温柔……也就是对被舍弃掉的那百分之二十抱有同情的心态。」
    「…………?」
    这时候,小扇忽然向我招了招手。竟然要把学长叫到自己那里去,这算是什么后辈啊——尽管我心里这么想,但是我平时已经习惯了神原的类似举止,所以也没有怎么在意。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移动到小扇的身边——到现在我才发现,她现在坐的座位其实就是当时老仓的座位。
    真是的,这个后辈也太喜欢这些演出效果了吧。
    「嘿~」
    面对走到跟前的我,小扇以这样的吆喝声把手举高,要求我跟她举手击掌——到底搞什么啊。
    「嘿~」
    我响应道。
    啪!同时响起了清脆的击掌音。
    「……我说,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没有。」
    小扇说道。
    「虽然我和阿良良木学长是互为镜像的同一人物——是『表里反转的存在,但是如果在中间隔着镜面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手贴手地击掌了吧?」
    「…………」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想过这个问题,是在哪里来着?
    镜面严格来说应该是指涂抹在玻璃后面的「里侧」上的银膜,所以就算想跟镜像里的手互相重合,无论如何也会出现等同于玻璃厚度的缝隙——
    「就是在被远江小姐洗背的时候呀。你怎么把这个冲击性的事实都当成没有发生过了嘛。」
    「啊啊,是这样吗。因为状况并不是太重要,所以我都完全忽略了啊……玻璃的厚度很重要么?」
    「不是重要,而是厚重耶。因为这就是说,如果想要进入镜子里面的话——想要出发前往『镜之国』旅行的话,首先就必须从物理的意义上穿过玻璃才行。」
    所以首先需要有穿透环才能做到哦——小扇以哆啦a梦的秘密道具来打比方说道。
    【注:穿透环,机器猫多啦a梦的道具之一,外形为金色圆环,使用者将其贴在墙上,便可以穿墙而过。】
    居然把那些物理现象硬是引入到「走进镜子里」这种充满幻想成分的行为中,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要是通过水面或者打磨光滑的铁器表面直接映照出来的话就另当别论,如果是镜子的话,首先挡在面前的就是玻璃这道城门吗……嗯,虽然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是那又怎么样啊?」
    「要问怎么样的话,我只能告诉你那就是答案了呀——以前被关在这个教室里的时候,我不是曾经说过吗?」
    「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很多东西,究竟是哪个啊?」
    「吸血鬼——」
    吸血鬼未经许可是无法进入房间的。
    啊啊,的确有说过——还说了所以才会被困在里面,没有办法出去什么的。然后根据这种特性来考虑,对带有吸血鬼性的我来说,在「进入镜子里面」之前,反而是「穿过玻璃」这个行为要困难多了……
    就算说要进入镜子的话可以通过将吸血鬼性留在「另一侧」来实现,但是要穿透玻璃什么的,人类也同样无法做到……不过这么说的话,任何东西都应该一样吧。
    这孩子到底想向我表达些什么?
    我只觉得到头来还是在反复玩弄着假说而已……还是说,已经快要逼近答案了呢?
    「虽然想太多也不好,但什么都不想也不行——这一点的确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啦。另外,你的想法应该要反过来哦,阿良良木学长。」
    「嗯?」
    「虽然不能穿透玻璃进入另一侧,但如果是把另一侧拉过玻璃这边来的话,即使是吸血鬼也可以做到呢。」
    「嗯?」
    「刚才,我不是说过『假如是梦结局的话』那样的假设吗?——嗯,虽然实际上没有那回事,但是,你可以想想看。『这里』是真正的世界这一点,你不觉得还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吗?」
    我实在搞不懂小扇说的话。
    不知不觉间,好像话题又发生了变化——还是说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了?
    「不对不对,小扇……如果『这里』是真正的世界,那么也就意味着『那边』还是幻影的世界吧。不管那是在梦中,还是在镜子的里面。」
    「你不需要把那边看成是『镜子里面』,只要把这边看成是『镜子外面』就行了呀——真的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啊。简直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那不都是同一回事吗?」
    如果说这里是「镜子外面」,那么说到底我以前所在的世界就是「镜子里面」,是这么回事吧——不,还有一个没有考虑过的可能性。
    虽然光凭我自己是无法想到这个可能性,但这是在小扇的催促下产生的可能性——梦结局的逆转。
    如果说我本来就是镜之国的居民,而这次只是被赶到了镜子外面的话——但是,那样到头来也只是价值观的问题吧。
    即使是那样,我仍然是我,这一点并不会发生改变——这根本就等于没有回答小扇的问题。
    既然我无法穿透玻璃,那么就无法进入或者走出「镜之国」——拉过来?把连稻草也想抓住救命的溺水者拉上来?
    就算我自己不会游泳,至少也可以像确认水温那样,哗啦哗啦地在水面上玩耍——不。
    假如可以从水面……
    假如说可以从隔着玻璃的镜面把「另一侧」拉过来的话——我究竟是把什么东西给拉过来了呢?
    「是百分之二十。」
    就是这样啦——小扇说道。
    「本来因为被吸收而没有反射回来的光——你却把它捞起来,把它救了起来。打开传送门,把它救出到这一边——阿良良木学长,结果你就把这个世界『转化』成了『镜之国』。你并不是来到了『镜之国』——而是把『镜之国』拉过来了哦,就好像国引神话那样。
    【注:「国引き神话」——牵引国土乃日本《出云国风土记》中记载的神话故事之一,故事中速须佐之男命将别处的土地拉过来补在出云的国土上。】
    032
    以上说的当然都是开玩笑。
    虽然我很期待小扇接下来说出这句话,但是她并没有这样说——小扇只是向我说出「要是稍有差池的话就会弄出大惨剧了耶,真是的」这样的像恐吓般的台词。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并不是你被镜之国卷了进去,而是你把镜之国卷了进来呀,阿良良木学长。」
    「…………」
    「不过说什么国什么世界的,实际上受影响的最多也只是这一个小镇而已啦——但是,以后还是请你要多加注意哦,阿良良木学长。虽然我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大程度的自觉,但你可是带领着传说中的吸血鬼,也跟神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同时和具有一切怪异的各种要素的我是同一人物的存在——虽然你说过我天马行空,但其实你也是相当的天马行空呢。」
    犯人,其实并不是小扇。
    原来是我吗——不,不管是我还是她,都同样是阿良良木历,是跟以前一样的的左右手互搏的延续。
    尽管如此。
    「……现在不已经是大惨剧了吗?几乎可以跟在别的时间轴里毁灭了世界的忍相提并论吧。竟然把这整个小镇都弄得翻天覆地什么的——」
    「没有没有,说到底也只是幻影啦。就算说是国引神话,毕竟也不是在物理意义上把物体拉出来,完全是心理上的问题呢。如果说那边是幻影,那么这边也是幻影——忍小姐说得没错。你只是给整个小镇带来了『错觉』而已。事实上,过去发生的事情作为『历史』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吧?你只是怀着哀怜的心对失去的光和看不见的光实施了救济——让大家稍微回忆起了那些被忘记的人们,以及被割舍丢弃的感情而已。」
    虽然很危险这一点确实是没错啦——小扇以激励我的口吻说道。虽然实际上根本不是在激励,只是在挖苦我罢了。
    「只要现在采取适当的对应措施,这都是没有问题的。嗯,如果借阿良良木学长的话来说,大家都只是做了个短暂的好梦啦。」
    「……适当的对应措施……吗。」
    我在浑身感到脱力的同时,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好像有许多事情都必须要你告诉我才行啊。」
    「嗯,我当然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啦——没什么,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劳烦专家们出马。虽然立即作出反应的斧乃木余接的确很了不起,但这完全是可以由我们内部解决的怪异谈啦。……但是,以后你可真的要好好注意哦?千万别忘记我们是随时都被那些专家们紧盯着的监视对象。」
    「…………」
    的确……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啊。
    想到这次的事情一旦被卧烟小姐知道——不,号称什么都知道的卧烟小姐,说不定早就已经掌握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吧。
    在解决了一连串事件、好不容易才恢复平定的小镇里再次闹出骚动,也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训斥……搞不好还不仅仅是训斥那么简单。
    「不,虽然可能已经掌握了一切情况,但她应该是不会训斥你的啦。毕竟把卧烟远江的存在遗留在这个小镇的人应该就是她呀——尽管也可以说是这个起了效果,但再怎么说她也不是故意那样做的啦。不过,要不是远江小姐的提示,阿良良木学长要来到这个教室,恐怕还要多费一点时间吧。」
    「其实,我还是不怎么明白……既然那么想让我焦急的话,小扇,你就别整天躲在这样的教室里,直接到家里来找我就好了啊。」
    「所以说我是被关起来了耶——因为这个教室好像被设定成了我的容身之所。这里是我的遗憾——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也可以说是不走运……总之在占领地盘上失败了。所以我除了绕着圈子对你搞一些小动作之外就什么也做不了——虽然我也许是有点天马行空,但是离万能还差得远呢。」
    「…………」
    「卧烟小姐把远江小姐遗留在这里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苦涩的记忆,不过羽川学姐的话恐怕是单纯的留恋吧。要跟大家说再见,对她来说看来真的非常难受呢。简直就像是六岁的小孩子。嗯,不过也可以说正因为这样才实现了联动啦……」
    明明是这样,她却带着满面的笑容离开了,那个**可真的是愚蠢透顶了呢——小扇笑着说道。看来她还是像以前那么讨厌羽川。
    但是,明明不是镜之国,这次她跟那个羽川却结成了共同战线,那就是说——即使如此,她也还是产生了某些变化……是这么回事吗。
    正如我发生了改变那样,
    小扇也同样会发生改变吗。
    「羽川……没想到她竟然是怀着那样的心情离开的。明明是朋友,我却完全没能体谅她啊。」
    「因为是朋友就被全部看穿什么的,那个**学姐也会很不愿意吧。毕竟她是藏有许多秘密和心事的那种人——即使是老仓学姐,在离开这个小镇的时候,她这份『想跟阿良良木学长变得更亲密』的感情应该也不想被看穿吧。」
    「…………」
    「人类时代的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还有生前的斧乃木余接等等残渣——阿良良木火怜对『女孩子气』抱有的劣等感,没能成为大人的八九四真宵——千石抚子和神原骏河的内心所蕴藏的凶暴性。大概有些是被忘记的东西,有些则是想要忘记的东西吧——被割舍丢弃的这一类东西,你都全部带到『这边』来了。然后,你就创造出——『镜之国』。」
    就像是光的魔法一样呢,小扇开玩笑地说道——如果说我用的是黑魔法,那么阿良良木学长用的就是白魔法了。
    原来如此,如果小扇是暗属性,那么跟她对立的我就是光属性吗——自己竟然是光属性,总觉得被过分夸大了,我不由得有点心虚。
    「镜子纯粹只是触媒啦——也许应该说是触发才对,那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不过由于契机是镜子的关系,所以世界的风景都因为受到影响而反转过来了。」
    「并不是被镜之国卷了进去,而是我把镜之国卷了进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是什么不严肃的企划啊。嗯……那么说,斧乃木和老仓之所以对世界产生违和感,并不是由于身为异邦人的我带来的不良影响,而是因为世界的不完整造成的吗?」
    「并不是不完整,而是过剩啦。因为现在是从镜之国拉了百分之二十过来,所以这边就变成百分之一百二十了嘛——超出容量,要满溢出来了哦。反正不管怎样,和阿良良木学长的接触是没什么关系的。所以,如果阿良良木学长有这个打算的话,想跟那位老仓学姐怎样亲热都是没问题的哦。」
    不过她和远江小姐和黑羽川小姐一样,都不是以实体的方式存在的啦——她这么说道。这可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话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要在老仓因为某种原因回来这个小镇之前解决这个事态才行。
    「解决事态……话说回来,那么……应该是可以恢复原状的吧?把这个毫无条理的世界,恢复成合乎常理的世界。」
    「这跟恢复原状还是有点区别呢。也就是前进的幅度——增加了两成的感觉吧。虽说是暂时性的状态,但是因为大家都各自取回了失去的东西,当然或多或少会留下一点影响了。说到阿良良木学长施加的影响,反而应该是在这方面呢——比如说神原学姐在这段时间恐怕会梦见远江小姐吧?就是这种程度啦。」
    「……是不是……可以认为都只是这种程度呢?」
    虽然我不知道小扇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折腾我……但是,虽然我是给大家添了麻烦,但幸好并不是造成了什么伤害,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先松了一口气。
    要是忍以甘愿化身为幼女才争取得来的无害认定,就因为我这次的过失而被取消的话,那可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哈哈~或者说,这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判例吧?」
    「判例?是什么判例啊?」
    「阿良良木学长上次不是很愚蠢地挽救了本来即将被『暗』吸收的我吗?——虽然叔父他是支持了你的这个想法,但毕竟不是所有专家都全部举手赞成这样的做法啦。像我这样的危险分子还是消失了更好——持有这种想法的显赫要人,应该也决不在少数吧。」
    顺便一提,我其实也是持有这个想法的一员呢——小扇说出了这样一句自虐的话。虽然她平时都经常说一些自谦的话,不过这次却似乎真的只是纯粹的自虐。
    「不过,这次我就像这样作为你的安全阀发挥了作用——也就是说阿良良木学长让我活下来是有意义的。这样一来,无害认定反而是变得更确实了。虽然监视级别或许会稍微提高那么一点点啦。」
    「…………」
    监视级别吗。
    寄居者什么的,光是斧乃木一个就已经够受了啊。
    「当然……要是继续对这种状况放着不管的话,他们肯定是会全力展开抹杀的吧。卧烟小姐也终究要下定决心,来这里跟自己的姐姐对决的——要那样做吗?我觉得索性留在这里也是一个选择,在这个不合逻辑的世界里永远生活下去。」
    「别向我提出这种奇怪的建议啊……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选择。我想快点回去……不,不对。因为实际上我已经回来了,唔唔……」
    到底该怎么说好啊?
    把拉过来的两成光释放回镜子里面?究竟要怎么才能做到那种事?本来我就连拉过来的方法也不知道啊……
    「想要快点前进——是这样吧。」
    「哈哈~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嘛——阿良良木学长闯的祸,就由我来处理。正如我闯的祸是由阿良良木学长来处理一样。」
    「这好像是一个有点不对称的友好条约啊……」
    不,也不能这样一概而论吧。
    这次真的是差点就要酿成大惨剧了——虽然小扇和忍都说是幻影,但是长期持续照射的光也会在屏幕上烧灼出痕迹来。
    如果我采纳了小扇刚才的提议——这个世界恐怕就会真的永远维持下去了。
    对于在最后关头制止了我的小扇,我大概有好一段时间都无法在她面前抬起头来吧——本来还以为她的复仇来得太快了,原来事实正好相反,这是一次来得太早的报恩啊。
    来自表里反转的报恩。
    虽然说起来也不怎么顺口。
    「嗯嗯,请稍等一下哦,我现在就拿出来。」
    小扇边说边把手伸进校服的上衣里,掏出了一张没有包装的bd蓝光盘。那种东西为什么连套子也没有就直接塞进学生服的内侧啊,要是不小心弄出划痕来该怎么办?——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仔细看才知道——不,那并不是bd盘。
    因为那是纯黑色的东西。
    就好像暗夜一般,黑乎乎的。
    如果是bd盘的话,至少其中一面是像镜子那样会反光的银色盘面吧——小扇为了不沾上指纹而轻掂着边缘的、尺寸为手掌般大小的那个圆盘状物体,两面都同样是仿佛会被吸进去似的漆黑色。
    「这个……psl的游戏光盘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你也很了解呢。不过,这也不是ps1的游戏光盘哦——如果无论如何也想玩的话,因为我家还有一台psx,所以也可以把那个拿来给你玩,不过这个是玩不了的。」
    说完,小扇就以侧肩投球的姿势,仿佛把那东西当成飞碟似的向我投了过来。别在这种近距离内用这种难以接住的投球方式啊,我又不是狗——在这么想的同时,我马上以胴体把圆盘挡下,总算是成功地接住了。
    「看吧。」
    小扇说道。
    我马上就理解了她说的「看吧」的意思——圆盘的中心部分没有开圆孔,这样根本就没有办法放进游戏机里面吧。
    那就像是数学教科书上会见到的那种完全的正圆——而且,就算本身是纯黑色,如果是游戏光盘的话,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一定的反射性,但是这个圆盘却什么都看不到。
    上面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简直已经到了过剩的地步。
    就好像涂着油漆似的一片黑乎乎。
    仿佛要把所有的光线都吸收进去似的——黑暗。
    「…………」
    我提心吊胆的、就像对待爆炸物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黑色物体还给了小扇。小扇一边说「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小心啦」一边接过圆盘,然后把它高举起来——
    「这是反射率百分之零——吸收率百分之百的镜子哦。」
    她说道。
    ……镜子?
    这么一块黑乎乎的?
    不,所以她才说——反射率百分之零吗。
    「因为我被关在教室里显得正慌啦,这种程度的手工艺,我就地取材总算是做出来了——就用这块黑板。」
    「黑板?」
    转眼一看……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在黑板的角落处的确是缺了一小块。虽然她究竟用什么样的道具、通过什么样的技术把黑板做成圆盘完全是一个谜……不过真的是很了不起的diy能力。
    被我固定下来的这个教室的幽灵,一年三班的其中一部分,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被继承下去……是不是类似甲子园的泥土那样的东西呢?
    「嗯,可以这么说吧。至少是跟甲子园的泥土有着同等程度的灵验效果哦。阿良良木学长,待会儿你是打算要上北白蛇神社参拜的吧?既然如此,你就把这个供奉到神祠里吧——这就是所谓的神具。」
    【注:甲子园的泥土:甲子园是日本高中棒球的最高盛会,决赛的胜利者高声欢庆,败者则会掬一把泥土当做纪念;此处指垃圾的伤痛悔恨与怀念之情。】
    「神具……」
    说起来,据说镜子作为映照出真实的道具,从古代开始经常都会被视为神圣的物品——别说是神具,有时甚至会被奉为神体本身。
    小扇亲手制作的这面镜子——黑镜,难道也是那一类的道具吗?
    「就算是给八九寺妹妹的神明就任的贺礼——以那种硬来的方式被供奉为神的她,虽然的确还无法完全应付这次的事态,但是照理来说这不应该让我来,而是应该由她这个守护小镇的神明来治理和解决所有的问题才对,所以现在我就姑且把功劳让给那孩子吧。」
    「……在作为小镇中心地的那座神社里放上这面镜子,那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既然反射率为零的话,那非但不会映照出任何东西……反而是会把光都吸收进去吧?」
    「所以说,就是要将阿良良木学长你带来的原本已经失去的那两成光,都全部吸收到这面黑镜里面——虽然本来的话那些都是已经在朦胧间消失的遗憾,但接纳这些东西也是神的工作吧。……北白蛇神社毕竟也是会把怪异素材吸引而来的风穴,在生死郎先生已经死去的现在,应该也需要一些能够吸收那些杂念的辅助器具吧。」
    的确也是。
    对由于时势所趋而随波逐流地当上了神的八九寺来说,要让她一个人挑起平定一个小镇的担子也还是过于沉重了——在过分顺利的条理整合中,如果说有什么空子,或者说令人担心的问题的话,我想大概就是这一点了。
    当然,卧烟小姐肯定也会设法加以协助,但她毕竟不可能整天都惦记着这个小镇的事情……所以就算拥有一个这样的神具、或者说是犯规道具也无可厚非吧。
    「知道了,那么我就拿去献纳吧。」
    「拜托你了。顺便说一句,当这面镜子变成纯白色的时候就是要换新的时候了。」
    「这是像过滤器一样的东西吗?……到底能维持多久啊?」
    「一般来说是可以维持数百年的……不过,毕竟是在这个小镇,是在过去遭遇了传说中的吸血鬼来袭,现在还有阿良良木学长坐镇的这个小镇——说不定只能撑几个月呢。」
    「……你说得还真可怕啊。」
    这次小扇就小心翼翼地把黑镜向我递出,而我也恭恭敬敬地把它接下来——如果这样的话,那就不是说只要把这个东西献纳上去就可以高枕无忧什么的,那么我平时还是频繁地访问北白蛇神社比较好吗——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嗯?
    「咦?怎么了呀?阿良良木学长。」
    为了接过镜子,当我和小扇形成同时握着镜子的构图时——
    虽然反射率是百分之零,但总之就是当我们隔着镜子——隔着那面不知道哪边是表面哪边是里面的黑镜——当我和小扇互相面对面的时候——等一下啊,我心想。
    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不,刚才听着小扇那流畅口才的叙述,我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谜团都得到了解决,而且连善后措施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但是就只有一个关键的要点还是没有弄清楚。
    我在那时候,从镜子的另一侧把失去的百分之二十捞了起来,这个我是理解了——但关于我为什么会做了那样的事情这一点,却还没有明确的解释。
    虽然如果说「对逐渐消亡的可悲遗憾实施救济并使之显现」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很好听,但是我却根本没有那样的崇高志向。
    因为本来反射率的那些知识,在老仓(的残留思念?)告诉我之前,我根本就一无所知。
    我昨天早上之所以向镜面伸出手,对了,就是因为发现镜中的我存在着违和感——因为照在镜子里的我……
    静止不动了。
    「……跟浮现在水面上的我不同,那个应该不是小扇你干的吧?那么,究竟是——」
    「这点事就请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想完之后,再好好反省一下。」
    「那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反省的事情吗?果然是?」
    「嗯,没错,请你一定要深入地全力地认真地反省一下……话虽如此,要是在这方面想得太多也会倒退回原点,所以我就学习前人经验,稍微给你一个提示吧。」
    这时候,小扇的手放开了黑镜。
    然后,她说道:
    「你究竟是谁呢?」
    喂喂,难道是要叫我说那个吗——我虽然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但既然她这么提起的话,我也不得不做出相应的回答。就算是不严肃的企划,到最后也还是必须有个像样的收尾吧。
    所以,我作出了回答。
    同时也注视着那面纯黑的镜子。
    「阿良良木历,就是正如你所见的一个男人嘛。」
    然后,我终于理解了。
    原来如此。
    那个——原来是我自己留下来的心吗。
    033
    后日谈,这次或者应该说是当日谈才对吧?
    总之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没有被两个妹妹火怜和月火叫醒,而是一个人醒了过来——虽然严格来说是借助了闹钟的力量,但这种程度应该算是容许范围内吧。
    当然我住的是单人房间,根本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同居人——跟身材高大的妹妹和完全跟平时无异的妹妹擦肩而过,随手掀了掀无表情人偶的裙子,做好出门前的准备,最后为了整理仪容而来到洗脸台,在对着镜子整理着发型的时候,门铃就响了起来。
    来访者是战场原黑仪。
    和事先约定的时间分毫不差——难道她戴的不是手表,而是秒表吗?
    总之,我在打了一声「那么,我出门了」的招呼之后,就走出玄关来到了外面——
    「早上好,历。」
    从门扉外面朝着我挥手的黑仪,梳的竟然是双马尾的发型。
    我登时摔了一跤。
    在摔跤的同时请让我再做个详细的说明,战场原黑仪梳着双马尾发型,身上穿着迷你裙,在特别强调出身体曲线的尺寸偏小的t恤上,还搭着一件披肩。
    看起来就好像是仙女下凡似的。
    尽管我瞬间产生了「呜哇,难道哪里又出现了次元扭曲的异象吗?」这样的危机感——
    「因为一直都跟在羽川同学后面也太可悲了呀,所以我就狠下心试着改变形象了,怎么样?帅不帅?」
    结果据她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要说帅还是不帅的话当然是不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才刚刚高中毕业就打扮成孩子气的风格。当我这么问她的时候——
    「在已经不是女高中生的现在,成熟这个词就不再包含称赞人的语义,所以我就试着尽量打扮得年轻一点啦。」
    她是这么解释的——看来在高中毕业之后,黑仪也有她自己的一番想法。虽然我只是「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样的反应,但是如果站在女生立场上的话,这也许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可是黑仪,你这裙子不是太短了吗?因为你的腿长得有点过剩,这样的感觉相当恐怖喔?男朋友真的很担心喔?」
    「恐怖什么的太失礼了嘛。没问题,这个看起来虽然像裙子,实际上只是在短裤的周围用看似裙子的布料做成装饰的款式啦。是对女士们的『想可爱的裙子,但却不想让人看到内裤』这种欲望做出响应的美妙服装哦。」
    「还有这样的衣服啊……」
    全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看来光是穿过小扇的裙子就感到满足的话,那是万万不行的。
    「就是类似跑步用的裙子之类的东西吧。不过,还真的是相当不错的形象改变啊。」
    「嘿嘿,不过考虑到在庆祝阿良良木君大学考试合格的时候,我的情绪将会迎来最高潮,我甚至觉得还有必要再提高一点露出度呢。
    「那个,要是我落榜的话不就惨得像地狱了吗?」
    于是,我们才刚见面就以这样的对话让兴致加温,然后就这样出发了——至于要去哪里,那就是前往战场原黑仪抢先一步取得合格资格的、我所报考的大学。
    这个说法其实是反过来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学校而报考的、战场原黑仪的志愿大学……不过顺序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反转过来的。今天,如果我被挡在门外的话,那么被反转过来的人就是我了。
    「那么——」
    在去往巴士车站的路上,黑仪边走边向我搭话道:
    「历,这次的情况怎么样?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听你说哦?说出来可能会轻松许多呢。」
    「……虽然决不能说是美味,但你还真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站位啊。」
    比老仓什么的机智多了。
    我将来也很希望像她那样站在「从安全圈内听别人讲述冒险谈」的立场上啊。
    「哎呀呀,我是那个啦,就是以神探可伦坡里的『我家太太』为目标的嘛。」
    【注:《神探可伦坡》,美国著名电视电影】
    「那位置也太好了吧!」
    已经决定不再做危险事情的经典演员吗——话虽如此,可伦坡的太太我记得也有一次被杀手盯上过啊。
    「虽然这个小镇的神的宝座是让给了八九寺,但是历的太太这个位置我可不会让给别人哦。」
    「听你这么说我虽然很高兴,但没想到你竟然曾经想过要当神啊……」
    简直是让我战栗不已的事实。
    总而言之,我就把这两天的大致经过告诉了黑仪——不必多说,这两天她也应该同样体验了那种状况,但是当我向火怜、月火和斧乃木打听的时候,她们对那些事情的认识似乎都很茫然的样子。
    明明整个小镇洋溢着光芒,同时被创造出了宛如异世界般的混沌景色,可是任何人都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只是无意识地度过了那段时间,所有人似乎都在面向着今天前进——只是稍微比昨天前进多了一点。
    果然不愧是讲道理的世界观。
    看来那方面的条理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整合起来——虽然也许正如小扇说的那样,说到底也只是心情的问题,但是也无法否定「反而显得有点马虎」的感想。
    因为当事者的我还有一头乱绪没有理清,所以在这时候向黑仪做了一番说明之后,我的心情也确实变得轻松了不少。
    「你辛苦啦。」
    听完我的叙述,黑仪就带着微笑向我拍起手来——说是拍手,实际上是在头部的左上方做出两次拍手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弗拉明戈舞蹈的样子。
    【注:一种即兴舞蹈,可百度电影《卡门》自行欣赏。】
    或者说不定是把忍者给唤来了吧。
    「真是听起来很有份量的怪异谈呢。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或许因为这是高中毕业后迎来的最初的事件而卖力过头,感觉信息色彩好像太强了呢。」
    「哪里有什么信息色彩嘛。在事情结束之后,我只觉得像是演了一场小丑喜剧的感觉啊。」
    「历你的那种傲然向无限接近于偷情的临界线发起攻势的感觉,我真的很喜欢。你要好好再接再厉,让我继续为你心惊胆颤哦。」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女人啊……我反而对那样的你心惊胆颤啊。而且话题的论点并不在那里……你有认真听我说吗?」
    「当然啦,我才不会漏听历说过的话。历你跟一年前相比真的是成长了不少呢。尽管有寻求过协助,但事实上还是跟一个人独力解决了整个事态没什么两样嘛。」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吧……」
    小扇到底该怎么计算才好呢。
    既是搭档,又是本人。
    嗯,就算不是这样,那也是多亏了大家。
    「你又在谦虚啦。你真的成长了哦,以后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开什么玩笑,那是什么成长啊。」
    「不是有一个『镜子里的映像明明左右相反,为什么上下就不会倒转呢』的疑问吗?」
    黑仪说道。
    如果说界线的话,她对改变话题的界线把握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啊啊,嗯……就是说『只要把镜子放在地上再站上去,那么上下也会反转』的那个吧?」
    「是的。换句话说,上下左右什么的,都是观察方式的问题——不过,就算是这个观察方式,你不觉得也存在着不太明白的地方吗?我想历你也应该还没有忘记理科的知识,你想想,人类的眼睛在观察事物的时候,眼球起的是透镜作用,在获取光线的时候会把映像以倒置的方式映射到视网膜上对吧?」
    「啊啊……嗯。」
    这并不是应考知识,而是小学或者初中的时候学到的人体生理,听她这么说我就记起来了——虽然镜子还是镜子,但却是透镜吗。
    「那又怎么样?」
    「不,我只是从小孩子的角度觉得不可思议啦。明明在视网膜上是倒过来的映像,为什么景色看起来却不是倒过来的呢?」
    「……啊啊,这个。」
    嗯嗯?那到底叫什么来着?
    并不是教科书,我记得好像是在哪本杂学知识的书里看到过……跟左右一样,上下也同样是相对的概念,所以就算看起来是上下倒置,脑也会自动对其做出调整——是这样吗?
    「总的来说,那都是习惯的问题呢。想想看,历你因为向往左撇子,所以常常把手表戴在右手上,又经常练习用左手写字对吧?」
    「你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就我个人来说,这是我非常希望她能纳入到那百分之二十里面的记忆——虽然手表我现在也依然戴在右手腕上。
    事到如今已经变成癖好了。
    难道不是癖好,是习惯吗?
    「那么,说到底,事情的开端是什么呀?我觉得稍微有点抽象难懂,历的镜像为什么会在镜子里面静止了呢?」
    「所以说——就是遗憾啊,是遗憾的象征。是在高中毕业后失去了名衔、准备向下一步迈进的我——本来准备割舍掉的——我自己。」
    「…………」
    「简单来说,就是我昨天打算丢弃割舍掉的留恋啦——后来因为觉得惋惜,结果又忍不住伸出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对失去的两成实施救济什么的,那些都只是结果——只是副产物而已,我在那时候,看到久违地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想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尝试把几乎要忘记的某些东西重新回忆起来而已。」
    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被连累的。
    受到了我为我自己做的事情的连累。
    正如小扇所说,我真的要深入地全力地认真地反省。
    因为我的感伤——还有对镜面世界的干涉,我竟然让整个小镇陪我玩了两天那么久——
    「的确是呢。不过,大家应该也是很开心的吧?反正又不是性命受到威胁什么的。」
    黑仪信口开河地说道。
    完全不像是领悟了事情的严重性的感觉——真不愧是不负责任的观众。
    「光是走在路上跟别人擦肩而过,人就已经在向周围制造影响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太在意啦。我也是在不断给别人添麻烦的过程中一直活到现在,但我一直深信大家都会因为我带来的麻烦而实现人的进一步成长呢。」
    「这是什么自以为是的论调啊。」
    「相信将来他们一定会跟我说,就因为那时候被我添了麻烦,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他们。」
    「被人说出那种话就输了吧。」
    「大家其实都出乎意料的结实啦。」
    黑仪这么说着。
    「一切都是『表里反转』——在那样的世界观中,我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个我真的很感兴趣。」
    说实话,对我来说这也是很感兴趣的事情。
    「嗯~结果我还是没有去见你啊。嗯,这应该算是不知道更好吧。」
    「其实你来见我也没关系嘛。虽然你顾虑我的感受我很高兴,但我真希望你对我更随便一点呢。这是不是一种奢侈的烦恼呢……不过,具体来说是什么呢?历的遗憾——那个已经如愿以偿了吗?」
    「因为已经如愿以偿了,所以事态才得到了解决——小扇是这么说的。还说正因为如此,小扇才能做出那面黑镜什么的……不过,关于那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咦,是这样的吗?」
    「嗯……正因为这样才叫『忘记的东西』呢。她说我在虚拟的『镜之国』中体验到的其中某件事,可能就是我的遗憾——虽然也有可能是多件事啦。」
    那东西虽然都是她们的遗憾,但与此同时——也是我的遗憾,小扇当时这么说道。
    是她们的百分之二十,也是我的百分之二十。
    是已经失去的、被割舍抛弃的心情。
    我也许是想为过去取过笑火怜的裙子打扮这件事道歉吧。我后悔让斧乃木攻击手折正弦的心情,就算说那是人偶,说不定也还是没有消失吧。没能挽救八九寺,结果还把她供奉为神的事情。在校期间内没有能想办法帮神原解决左手的问题。当初没能及时挽救老仓的事情,至于千石就不必多说了——而且,还有把忍束缚在影子里的事情。
    一年三班——还有其他许多东西。
    遗憾多得可以堆成小山。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是怀着清爽舒畅的心情毕业的——要说都如愿以偿的话,实际上也不能这么说吧。
    只不过是想起来,然后正视了而已。
    ……不过,也许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毕竟不可能全部背负起来,也不可能带走。
    虽然我既不是羽川也不是老仓,但是旅行用的行李,还是应该控制在最小限度——因为可以随身携带的旅行箱大小,是非常有限的——不过。
    如果只是偶尔回忆起来,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嗯……也对呢。把心留下来,那就是遗憾。就像汉赛尔与葛丽特那样,一点一点地把心放置在自己走过的路途上,等以后怀念回首的时候说不定会很方便呢。」
    【注:汉赛尔与葛丽特出自格林童话《糖果屋》。】
    「遗憾,我想大概不是那样的意思吧……不,就算是那样的意思,或许也不错呢。」
    「但是,不知道的话倒是让人在意呢。历的遗憾,究竟是哪一个呢。在认识发生偏差的各人心目中的阿良良木历的印象或许会是一个提示。讲理论的阿良良木历——镜像的阿良良木历。只是说说看啦……但如果说跟神原的母亲洗鸳鸯浴就是你的遗憾,那么我就不得不解开这头双马尾了。」
    「那应该不是的,没问题……而且,还有一点是可以明确肯定的。」
    我把手绕到旁边的黑仪肩膀上,把她一下子拉了过来。
    「那就是在跟你相关的事情上,我并没有留下任何的遗憾。因为从今以后,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那个还是等看了合格发表之后再说吧,要是落榜的话就分道扬镳了。」
    虽然黑仪说了这样一句与其说是现实倒不如说是凄惨的台词,但是她却没有甩开我的手——因为是鼓起很大勇气才做出的行为,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么说着的期间,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只要再过一条人行横道,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巴士车站——当然,那里并不是目的地,只不过是中途地点,我们在那之后还要搭乘电车,又在路上走,登上楼梯,走过人行天桥,乘坐升降电梯和手扶电梯,又继续走路,还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情。
    「说起来……八九寺成为神的理由,其中之一的三者相克,听说本来并不是蛞蝓,应该是百足才对呢。」
    因为信号灯变成了红色,在并排走的我们停下了脚步时,黑仪说道。
    「百足?是这样的吗?」
    「嗯,虽然理由我忘记了,反正最初本来是青蛙、蛇和百足的三者相克,随着时代的变迁就演变成青蛙、蛇和蛞蝓了……不过,说起蛇难以应付的对手,说不定应该是拥有一百条腿的百足呢。」
    嗯。
    相对于蛇足的百足吗。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无论是蛇也好是青蛙也好是蛞蝓也好是百足也好,要是看见的话都会感觉毛骨悚然啦。」
    「真的吗?我总觉得你应该不怎么怕那一类东西啊。」
    「我可是女孩子哦?」
    黑仪仿佛开玩笑似的以双手分别抓住双马尾,轻轻地甩动了起来。
    这不是很可爱吗……
    对了,说起毛骨悚然——
    还有说起百足的话……
    「虽然只是偶然的情况,但是从以前开始,当我像现在这样在人行横道等交通灯的时候——」
    我说道。
    「一看到信号灯转绿,我有时就会变得不知道究竟应该先踏出左脚还是应该先踏出右脚呢。第一步是迈出右脚吗?还是应该迈出左脚呢——或者干脆就像咒术那样,事先决定从那只脚开始迈出就好了。」
    我总是会想,总是会犹豫。
    那只不过是想太多而已,只要赶快往前走就是了。但是如果我能做得到就不用这么烦恼了。明明早就被提醒过想太多不利于思维的飞跃,但是不思考什么的,对人类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头脑中知道必须往前进,但双脚却不听使唤。
    那真的就像身体畏缩不前的样子。
    就像双脚发软似的——就像忘记了怎样走路的百足一样茫然失措,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虽然我知道命运不会被这种事情所左右,但我还是变得搞不清楚哪边是左哪边是右。
    并不是心,而是把身体留下了。
    「什么嘛,那很简单呀。」
    黑仪边说边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过去的她并不是会露出这种快活笑容的人——而现在自然不必多问,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如果说你不知道该先踏出左脚还是先踏出右脚的话,只要这样做不就好了嘛。」
    确认信号灯已经转绿。
    在确认左右两侧的安全——唔!
    战场原黑仪首先压低身体的重心。
    「嘿!」
    以双脚并拢的姿势跳了出去。
    并不是像袋鼠,而是青蛙那样。
    抱着她肩膀的我,受到前田径队员的强韧脚力牵引,为了不至于被她抛下而慌忙跟了上去,向前迈出步子——以增加两成的幅度前进,朝着光芒的方向飞跃。
    结束了一直延续至今的物语。
    想念着回忆,把遗憾留下。
    保留着余韵和余白。
    我们朝着下一个物语,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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