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二房的人其实不多,晌午的团圆饭,加上今日来的谭云和楚颂平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九个。
    楚逢临与叶氏一处,李彻与楚洛一处,谭云和楚颂平,楚繁星一处,再有便是楚瑶和楚颂霄这对龙凤胎,九个人不算挤。
    叶氏提前备好了宴席和酒菜。
    回门当日要热闹是吉兆,李彻也同普通人家一样,与楚逢临和楚颂平两人一道饮酒。
    谭云和楚洛照看着楚繁星,叶氏则照看着楚瑶和楚颂霄两姐弟。
    一顿饭下来,吃了不少时候。
    稍晚些,李彻同楚逢临,楚颂平还在喝酒说话,但旁人的饭已经用得差不多。
    楚繁星要午睡,谭云领了去。
    楚颂霄也趁机说要午睡,其实是偷跑出去玩。
    楚瑶便陪着楚洛一处。
    下午和晚上还有安排,叶氏去张罗。
    难得李彻今日空闲,同楚逢临和楚颂平一道喝酒喝到了将近申时。
    原本叶氏准备了叶子牌,但这么看,下午应当是没有人摸了。
    小厮扶了楚颂平去苑中。
    楚繁星在暖阁中睡着了,谭云在一侧作陪,一面拍着他的后背,口中哼着不知名的舒缓歌谣。
    楚颂平有些喝醉,早前在天子跟前尚还控制着,等见到谭云,似是心中放心,连脚下都有些踉跄。谭云上前扶他,他仿佛半个体重都压了上来,还好尚有理智没将她扑倒。
    谭云算是扶住了他,“喝了这么多?”
    她轻叹。
    楚颂平笑,“我同陛下说起了离京的事,陛下竟然笑了,说是好事……”
    谭云许久未曾见他这般笑过了,也没想起过,他会主动同文帝说起。
    谭云遂也笑了笑,“那再好不过……”
    楚颂平揽她,眼中都是笑意,“阿云,我今日高兴。”
    只是话音刚落,整个人又有些站不稳,往下栽,应是喝醉了,没怎么控制住力道。
    谭云好容易扶住他。
    暖阁中,楚繁星还在午睡,楚颂平身上有酒意,看模样也应当醉得不轻,谭云道,“颂平,我扶你去歇着,让星哥儿睡一会儿。”
    他真是醉了,“你说什么都好。”
    ……
    二房的宅子虽不如侯府的百年老宅,但安客是足够了。
    谭云扶楚颂平去苑中的主屋躺下。
    他是醉得不轻,倒头就躺下,轻微的呼吸声响起,竟是很快就入睡了,谭云牵了被子给他盖上,掖好被角时,目光正好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
    她想起初到这里的时候,她尚有些恍惚。
    只隐约记得她应当叫谭云。
    她原本也叫谭云。
    她睁眼的时候,正从树上摔下来,有人接住她,但她脑袋还是磕上了地上的石块。
    磕得不轻。
    脑中应是都有些震荡,再抬眸时,却一眼见到他。
    她整个人都懵住。
    他问她可有摔着,要不要看大夫,但她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只记得浑浑噩噩收拾完他的东西,才去参加他的葬礼,葬礼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回到苑中时,看到他早前准备求婚时,在树上挂得大大小小的红绸卡片,她眼眶忽得便湿了……
    她一个一个摘下,一个一个看。
    满满一树。
    最高处的那个她够不上,也舍不得够上,似是看完就真的会彻底道别……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爬上的树梢,也不知怎么取下的那枚卡片,但她认得他的字迹,和他字迹背后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想再遇见你。
    她泣不成声。
    她很想见他……
    哪里都好,任何时候都好,她只想再见他一面。
    她攥紧卡片,不知哭了多久,直至眼泪将纸笺染湿,纸笺上的字迹模糊得快要看不见,她忽然恐慌得去擦纸笺上的痕迹,最后糊成一团……
    再睁眼的时候,她磕到头。
    身前的人半是紧张半是温声唤了声,“谭云?”
    她懵住,忍着当时眸间的氤氲,怔怔看着他,唇间轻轻颤了颤,难以置信一般唤了声,“颂平……”
    ……
    他是叫楚颂平,生得一样,名字一样,性子和处境甚至都一模一样……
    他会偷偷看她,也会故意寻机会似是巧合在她面前出现。
    他许是不知晓。
    但与她而言,都如出一辙。
    越呆得久,她甚至越有些恍惚,究竟是从这里到了那里,还是从那里到了这里……
    她并没有骗楚洛,她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将好。
    亦如眼下。
    谭云缓缓阖眸,轻轻吻上他额头。
    ——因为你在,于我而言,一切都将好。
    ……
    楚洛也同李彻一道回了苑中休息。
    今日李彻是喝了不少酒,她很少见他饮这么多酒。
    李彻行事多谨慎妥帖,最懂克制,不知今日可是因为在她家中的缘故,才破例喝了这么多。
    她是见父亲和世子都喝醉了。
    母亲扶了父亲回屋,世子处是身边的小厮送回去的。
    李彻这处其实还好,不多也不少,回苑中的时候,他一面翻开茶杯,一面朝她笑道,“楚楚,我想洗脸。”
    等楚洛折回,他已喝了两杯水。
    他接过毛巾,湿热毛巾贴在脸上,舒服又驱散了不少酒意,遂在小榻上落座。
    楚洛又替他拧了毛巾送来,他再擦了擦脸,似是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楚洛同他提起世子夫人今日说起的,她与世子离京,也会带星哥儿离京的事。
    她其实有些舍不得世子夫人。
    李彻正好洗完脸,温声道,“楚颂平方才也同我说了,我也觉得是好事。太傅一直很喜欢楚颂平,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只是他的性子中多优柔寡断,受老夫人和家中影响至深,他若是不离开楚家,只会废掉。朕让他三年不朝,便是让他好好去一去性子里的优柔寡断,和老夫人的影响,否则,他担不起一个百年世家,更担不起太傅的期许……”
    李彻将毛巾方才在一侧,轻声道,“楚颂平他夫人比他聪明,想得通透,他也总算脑中清醒了一次,没有随波逐流,三年很快,在朝中不过弹指一瞬,我是想看看他未来如何。”
    李彻言罢,伸手牵她坐在怀中,目光盯着屋中的香炉,温和道,“父皇曾对我说过,遇见一个好的人,会让你想变得更好,楚颂平是运气好……”
    楚洛其实也喜欢世子夫人。
    正欲开口应他,他却又轻声道,“我也是。”
    楚洛目光微滞。
    他吻上她侧颊,温声道,“楚洛,你不知道,朕也想因为你,变成一个更有责任、担当和不受掌控的君王。”
    楚洛亦揽紧他后颈,眸间潋滟,“我哪有那么好?”
    他轻笑,“你比任何人都好。”
    *****
    长夜一过便是年关。
    年关时候,宫中有宫中的礼仪,晨间起来,李彻便同楚洛一道回宫。
    按照习俗,正午前,成明殿鸣爆竹的时候,李彻要亲自在,子时亦要在成明殿中守岁。
    大年三十这一日,京中从卯时开始,就陆续有人家开始在家中放鞭炮。
    这鞭炮燃放多有讲究,和家中子嗣和人丁有关。
    每隔一个时辰便要鸣鞭一次,驱走邪祟,将年关福气迎进家中。
    马车而一路从楚府回到宫中,沿路都是烟花爆竹声。
    早前建安侯府人丁兴旺,各处苑子的子弟都多,所以鞭炮放起来也尤其多。家中姐妹还会聚到一处看,欢声笑语的时候居多。
    李彻多在宫中,虽然早前在万州的时候,和外祖母、单敏科一处,但也都是祖母带着他和单敏科两人,家中不算热闹,这一路回宫路上,听到京中这一连串的爆竹声,李彻忽然想起了过世的外祖母……
    想起他和单敏科同外祖母在一处的时候,只是京中同万州路远,外祖母又不愿入京,后来外祖母过世,他从京中赶回的时候也未见到她最后一面,心中都是遗憾。
    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与单敏科都很想念她。
    想起他和单敏科在她膝下撒欢跑,被她斥责不能胡闹,还瘪嘴赌气的时候,似是都是昨日的事……
    “想什么?”楚洛见他目光空望着马车窗外许久。
    李彻回神,伸手揽她到怀中,温声道,“想起外祖母了,想起小时候年关时,同单敏科一道,在祖母跟前撒欢跑的时候……”
    单敏科同他本就差了只有三四岁,两人也能玩到一处去。
    楚洛正欲开口,他下颚抵在她头顶,柔声道,“楚楚,我想要个孩子了……”
    第099章 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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