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应声。
    内殿中,一时很静,两人似是都想起,这是李彻头一回喂她吃东西……
    碗里是白粥,他怕烫,会在唇边吹一吹再递给她。
    因为细致,所以慢,她又不好一直盯着他,只得将目光淡淡垂下,不怎么敢看他……
    他喂一口,她喝一口。
    嘴角偶尔有溢出的时候,他用一侧的手帕给她擦嘴。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除了楚洛实在憋不住,说的那句,“其实不烫了……”
    意思是,他不必吹了……
    他顿了顿,眸间似是闪烁着旁的东西,良久怔住。
    “阿彻?”楚洛出声。
    李彻又顿了顿,仿佛才回过神来,“刚才想起早朝上的事情,一时出神,你方才说什么?”
    楚洛喉间咽了咽,既而道,“喝不下了。”
    他看了看碗中,差不多过半。
    病着的人多半没有什么胃口,她算喝了不少。
    “茶烟。”他唤了声。
    茶烟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粥碗。
    李彻替她擦了擦嘴角,“再睡会吗?下午太医院会来人,再看看。”
    楚洛应道,“睡了很久,没有困意,想坐会儿看书。”
    “那朕陪你。”他绾过她耳发。
    楚洛眸间微滞,想说让他去东暖阁,又忽然想他想许是不会听,便又似微微打了个呵欠,轻声道,“好像有些困意上来了,还是再睡会儿好些……”
    李彻低眉笑笑,稍许,才抬眸看她,温声道,“朕哪里都不去。”
    楚洛愣住。
    他伸手抚了抚她头顶,吻上她额头,才起身往书架处去,“早前看你在看巴尔的书,要看哪一本?”
    他声音很轻,身后却良久都没人应声。
    李彻转身,却见楚洛微微低着头。
    “楚洛?”他微微拢眉。
    楚洛缓缓摇了摇头,淡声道,“方才有些头晕。”
    他踱步折回,她还是没抬头。
    他指尖稍稍挑起她下巴,才见她眼眶微红……
    她看了看她,他亦看她,她目光又微微垂下,似是不想与他直视。
    他心头微紧,“怎么了?”
    她又摇了摇头,微微咬了咬下唇,没有再吱声。
    他声音微沉,“要朕找殿中伺候的人一一过问吗?”
    她抬眸看他。
    眸间的碎莹如针扎般,刺进他心底。
    她鲜有的沉声,并着轻声哽咽,“李彻,除了娘和二哥,只有你会这么待我……如若日后,你我不同眼下,我宁肯你不要……”
    她话音未落,他唇畔轻声,“没有如若日后……”
    她微楞,他狠狠含上她双唇。
    楚洛怔住,她还染着风寒……
    但唇上忽得吃痛,将她思绪打断,他……他竟然咬她?
    楚洛莫名看向李彻,也往身后靠了些许。
    他才松开双唇。
    楚洛只觉唇边稍微血腥气,他是真将她嘴唇都咬破了……
    她诧异看他,“你……”
    一双美眸里,心有戚戚,还带了几分恼意,再不由往身后又靠了几分,双腿微曲。
    李彻笑笑,“要不嫌疼,就继续乱说……”
    她果真下意识伸手,捂了捂唇角,似是怕他再上前咬他一口。
    他业已起身,她还没松手。
    李彻重新踱步至书架前,口中淡然,“方才问你的,要看哪一本?”
    她也知晓他认真,遂轻声应道,“就这本……”
    他取出指尖正好触到的那本册子,目光扫了扫,既而折回,递到她跟前,“看一刻钟,然后卧床休息。”
    她接过,轻“嗯”一声。
    “疼吗?”他又问。
    她下意识用书册挡住嘴角,一双眼睛转着看他,笃定道,“疼。”
    李彻笑笑,“等你好了,让你咬回来。”
    她藏在书册后,轻声嘟哝,“我又不是狗……”
    他看她。
    她连忙将书册抬高,遮挡视线。
    “陛下……”内殿外,是大监的声音。
    “进。”李彻似是并不意外。
    大监身后跟了两个内侍,捧了高高的两摞折子到了案几前。
    楚洛才知晓,他是真的要在内殿里批折子。
    她知晓他每日的事情都很多,几乎都是连轴转,眼下将折子搬到成明殿,是为了同她一处。稍后,许是还要在外殿或是东暖阁内见朝臣……
    她翻了翻手中书册,屏风后,那道背影似是在专注披着奏折。
    稍许,就是衣服摩挲的声音,是另外拿起一本奏折开始。
    楚洛也不扰他,捧着书册继续沿着早前停下的地方看,她看书惯来认真,病榻上亦是,大概翻了小半个时辰,困意重新浮上心头,想要同李彻说声,又见他背影似是未挪动过,又不想吵他,便放下书册,重新躺回床榻上,不多时候,就入睡。
    ……
    何太医来的时候,楚洛正熟睡着。
    高烧再次反复,这次,烧得似是比早前还要滚烫些,李彻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何太医宽慰道,第二日是最严重的的,过了明日便能好转些。
    药童煎药,何太医也退出了内殿。
    李彻坐在床沿边仔细看她。
    她应当很不舒服,眉头微微拢起,被子也攥紧,喉间因为高烧,会不时微微呻.吟一两声……
    “何时才能让人放心些?”他自言自语。
    她睡得正熟,自然不会接话。
    他又坐在原处,看了她许久,似是脑海中,从初次见她开始,一直到眼下,通通都如浮光掠影一般,过了一遍。
    似是冗长,又似是轻描淡写。
    他微微俯身,唇畔轻轻触了触她额头,“让朕拿你怎么办?”
    ……
    从下午到夜里,又从夜里到晨间。
    楚洛一直在浑浑噩噩得睡着,许是药效的缘故,一觉能睡很长时间。但是烧了退,退了烧,整个白日同夜里都在反复,直至晨间时候。
    娄金清来看过,才晓李彻一夜都是拥着她入睡的。
    “烧退了。”娄金清又仔细检查了遍,应道,“若是不出意外,应当不会烧了。”
    李彻如释重负。
    “但六小姐还需吃几日药,巩固些。”娄金清不敢大意。
    李彻点头。
    等娄金清离了殿中,李彻才朝榻上人笑了笑,他替她捂了一宿的汗,换了至少四五身衣裳,好在今日休沐……
    楚洛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烧退了。
    她撑手起身,茶烟上前来伺候,“六小姐,礼部的范有志范大人来了,侯了些时候了。”
    “礼部?”楚洛意外。
    等简单收拾,在前殿见范有志的时候,范有志拱手,“六小姐,婚期还有几日,陛下早前挑了三套喜袍,都是按照六小姐的尺寸做的,请六小姐过目。”
    喜袍?
    楚洛诧异。
    ***
    御书房内,魏宁看了眼李彻,低声道,“六小姐的生母姓洛,应当是早前宫中的医女,洛抿。”
    李彻顿了许久,“此事知道的人有多少?”
    魏宁道,“不多,楚家二爷口风很紧,在楚家听到的风声,说是六小姐的生母,是楚家二爷在外行医的时候认识,而后带回京中的。还听说……”
    “继续说。”李彻没有抬眸。
    魏宁忐忑道,“楚家二爷早前因为六小姐事,闹过一次分家,后来不了了之,那个时候,先帝正下旨彻查宫中医女洛抿谋害淑妃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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