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中宫的位置,早一些晚一些,都是六小姐的,只是陛下不愿意让六小姐委屈,入宫便想要六小姐凤冠加身,宝玺受册,成中宫之主。
    太监也不戳穿,只是自顾着低头笑了笑。
    “你在哪儿笑什么?”李彻瞥目看他。
    大监掩了掩袖,莞尔道,“老奴是笑,陛下特意挑了腊月初九这一日做赏梅宴,是想在这一日见六小姐,腊月初九是六小姐的生辰,陛下其实就是想同六小姐一道过生辰……”
    李彻恼火看他,“大监,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没个遮拦了?以为朕不罚你是吧?”
    “哎哟,陛下明鉴!”大监连忙跪下,叹道,“陛下不知,前两日大长公主来宫中磨了老奴好久,就问这腊月初九究竟是什么日子,翻来覆去过不去啊,老奴这是头发都愁得快没了,才勉强应付了过去,这两日总算没来了。老奴这不就等着六小姐回京,陛下昭告天下吗?也不必老奴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得管着自己这张嘴,生怕自己将六小姐的事一不小心给说出去……”
    分明都是打趣话,说得极其委屈。
    大监伺候李彻的时日长,最摸得清他的脾气,亦知如何缓和先前李彻见过建安侯世子后的沉闷氛围。
    这次建安侯府虽未倒戈,却禁闭门户,与天子划清界限,实则触怒了陛下的底线。
    若不是六小姐的缘故,建安侯府许是大厦将倾。
    早前,陛下对建安侯世子的态度已算有度,所有这些在大是大非面前,与天子划清界限的世家,在宁王之乱后都差不多应是要没落了……
    大监心知肚明,也知陛下对待建安侯府一事上的难处,故而建安侯世子一走,大监便有意无意提了六小姐的缘故。
    李彻果真嘴角勾了勾,淡声道,“行,朕成全你,腊月初九当日,你晨间就去城门外亲自候着,替朕将楚楚接到赏梅宴上来。你去,就等于朕去,也等于昭告天下,朕日后不会有人再问你了。”
    大监连忙谢恩。
    由得大监这番闹腾,李彻先前因为建安侯府一堆破事儿坏了的心情似是才慢慢好转。
    今日是腊月初三,成州到京中,往返六天够了。
    李彻握笔的指尖微微滞了滞,他是想她了,与日俱增,一发不可收拾……
    ******
    马车上,楚洛看着从成州官邸拿走那盆南天竹,哭笑不得。
    单敏科让她把这盆南天竹带回京中给李彻,说是辟邪化煞的吉祥之物。一年之内遇刺两回,回回都险些丢性命,单敏科觉得有人该化一化煞气。
    楚洛回回看到这盆南天竹都忍不住笑,诚然,她也不知道如何同李彻说起南天竹的事,但想起离开成州时,单敏科仔细嘱咐她怎么才不要把南天竹养死的认真神色,楚洛就觉得单敏科同李彻二人之间的相处,许是比旁的舅舅与外甥之间更有趣……
    思绪间,马车缓缓停下。
    此时应当还在京郊。
    楚洛正撩起帘栊,想问出了什么事,就见大监笑脸迎上,“六小姐……”
    是大监?
    楚洛在东昌侯府的时候便见过大监,当时也多赖大监照顾,此时见了大监便也亲厚。
    “见过大监。”楚洛正欲下马车行礼,大监慌忙上前,“哎哟哟,六小姐可使不得,陛下若是知晓了,老奴免不了挨陛下责骂。陛下让老奴来城门口迎六小姐,说老奴来,便等于陛下亲自来接了,陛下念着六小姐,让老奴带六小姐去见陛下。”
    “眼下?”楚洛诧异,她不是要先回建安侯府吗?
    大监多玲珑的心思,当即笑道,“今日是六小姐生辰,陛下一直等着呢。”
    楚洛微楞,既而脸色微红,去回龙镇马车上,她迷迷糊糊说的话,他竟然都还记得,他要同她一道过生辰……
    楚洛唏嘘,“今日才回京,不便单独见陛下……”
    大监笑笑,“六小姐多虑了,陛下为了见六小姐,折腾了一圈人……”
    楚洛羽睫微眨,大监礼貌道,“陛下让大长公主今日在京郊办了赏梅宴。”
    要不,怎么大长公主为何非要在他这里寻根究底?
    其实赏梅宴本是后宫操办,但陛下后宫里一人都没有,赏梅宴又不能没有女主人,只让一群宫女嬷嬷们操办。
    所以京中能寻到的,也只有大长公主一个。
    只是,赏梅宴?
    楚洛不由愣住,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全然是风尘仆仆的赶路妆,这么出现,怕是对大长公主不敬。
    大监唤了身侧,既而有三四个宫女端了手中的锦盒上前,大监笑道,“六小姐不必担心,等到赏梅宴前,就能收拾妥当了,陛下说了,今日是六小姐的生辰,当穿醒目之色。有陛下在,从今往后,六小姐不必再忌讳旁人眼色。”
    楚洛目光微微怔了怔。
    *****
    李彻巳时便到了赏梅宴,眼下已快至午时。
    李彻一面同大长公主说着话,一面频繁得看着一侧的日晷,心里估摸着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旁的贵女都借着同大长公主说话的机会,争着在李彻跟前露脸。
    李彻面色温和应着大长公主的话,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都要往日晷上去,似是在等什么人……
    温国公的孙女上前同大长公主说话时,有内侍官快步到了李彻跟前,悄声道,大监回来了。
    李彻似是眸间才恢复了清亮,大监是去接楚洛的,李彻唇边的笑意都浮起,起身朝大长公主道,“姑母,朕去接个人,稍后回。”
    “哦……”大长公主错愕,温国公的孙女还跪在跟前,目送他离开。
    赏梅宴在京郊梅园。
    梅园有四道门,东门常闭,西门供赏梅宴上伺候的宫女,内侍和侍卫同行,京中的贵女和世家子弟都是走北门,只有天子和大长公主从南门入。
    眼下,马车行至梅园南门处。
    远远望去,应是景致最好的一处。
    马车在梅园南门外缓缓停下,帘栊撩起,楚洛深吸一口,虽然大监早前就复述了李彻的话给她,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当下穿在身上的明艳色彩,当下,以为是大监上前,楚洛还是决定同大监如实说起,“大监,我还是有些不喜欢这身衣裳,可不……”
    话音未落,整个人都怔住。
    映入眼帘的,不是大监,而是一身靛色龙袍,五官精致,笑容温和动人的李彻。
    “是还备了旁的衣服吗?”李彻淡声问。
    大监上前,“有。”
    李彻笑了笑,目光转回楚洛身上,悠悠道,“楚楚,朕替你换。”
    第051章 贪心
    楚洛没想到李彻说的换衣服,是真的亲自替她更衣,且真的只是认真得替她换衣裳……
    他指尖划过之处,衣裳顺势滑下她肩头,她鬓间的青丝忽得垂下,似泛着珍珠光泽的上好绸缎,遮住莹白如玉的肌肤。
    墨绿色的肚兜随着呼吸起伏着,气氛暧昧而绮丽,他的每一个动作似是仔细又温柔……
    楚洛淡淡瞥目到一侧,不怎么敢看他。
    许久未见,心底的熟悉和想念里,似是参杂了几分说不清的陌生和忐忑……
    源湖遇刺落水时,他一身华服锦袍,温和而亲厚;但眼下,靛色的龙袍加身,天子之冠束发,让人莫名威仪。
    略微粗糙的男子指尖有意无意拂过她后背细腻的肌肤,她微微咬唇,身上不觉轻轻颤了颤,原本瞥到一侧的目光似是缀了一层秋水潋滟,不敢出声。
    似是当下的每一个呼吸都被拉长,长到她不知当将目光放到何处才好……
    许久,他终于替她穿好衣裳。
    楚洛心底莫名舒了舒。
    早前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缓了缓,攥紧的指尖也微微松了松,眸间清波流盼,羽睫上似是都连着雾气,娇艳明媚,若夏日里一抹清新的初荷……
    李彻心底微动。
    楚洛才将舒了一口气,便忽得被他抱起,置在马车一处。
    她来不及反应,唇边便沾上了他唇瓣的柔和润泽,她脸色微微一红,下意识阖眸,想退后避开,掌心却被他十指相扣。
    她指尖微微颤了颤,他便握得再紧了紧。午后的阳光里,她的指尖终于缓缓松开,任由他将心底的倾慕都藏在眼下的亲近绮丽里。
    他亦缓缓松开双手,伸手揽上她腰间,爱慕与温柔交织着,她早前心中升起的忐忑和陌生,也似是在当下的亲近中渐渐融化开来……
    他松开双唇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意。
    她缓缓低下眉头,似是仍有些怕看他。
    他笑了笑,径直抱起她,直接坐在他怀中,她目光不得不看向他。
    “闭眼睛。”他温声。
    这仿佛还是自上马车以来,两人说得第一句话。
    楚洛听话照做。
    耳畔是他的笑意,稍许,楚洛只觉他指尖的温热贴上她耳边。
    她不由脸红。
    她惯来耳后敏感,他早前同她亲近的时候就有觉察过,便爱寻到机会就有意无意捉弄她,她以为当下他又在故意挑逗。
    “陛下……”她刚开口,他却轻声应道,“等等。”
    楚洛微颚,明显感觉到他似是真的没有挑逗她,而是摘下了她的耳坠。
    取她的耳坠子做什么?
    她不解。
    但李彻未让她睁眼,她也不敢,只得安静坐在他怀中,任由他摘下一对耳坠。
    而后,似是又将一幅耳坠子给她戴上……
    她意外。
    李彻给她带了对新的耳坠子?
    “生辰快乐。”他良久才开口,楚洛缓缓睁眼,眼底盈盈水汽,他都记得……
    他吻上她额头,淡声道,“好看。”
    楚洛虽好奇,眼下却看不到自己耳朵上挂的这幅耳坠子,只得看向李彻,温声道,“是什么?”
    李彻嘴角微微勾了勾,“你亲朕一下,朕就告诉你。”
    楚洛目光微微怔了怔,既而脸颊两侧,各自涌上一抹绯红,轻声道,“方才,不是才亲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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