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从一开始就在吧?
    糟了,底子漏了。
    议事堂上方,众人头顶上方两米处,一道雾气蒙蒙的身影出现了,雾团之中还有细碎的银光洒落。
    向阳控制着翅膀,缓缓的降落下来,底下众人迅速退开,空出最中央的一大块空地。
    站到地上,收起翅膀,向阳面带浅笑的环视周围:“众位,我是紫极星君座下仙子,大燕太子的守护仙子,见过众位。”
    向阳轻轻颔首。
    堂中的臣子们赶紧郑重行礼,以示尊敬。
    “见过仙子。”众人齐齐唤道。
    “众位想要弃暗投明,悔过重生,我是极高兴的。”向阳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微笑,“其实我这次来,本就是想要劝降的,你们有此心意,甚合我心。”
    这话一出,本就想要投降的自然欢欣鼓舞,但是想要继续战斗的则是一脸的愤怒。
    “呸,大燕腐朽至极,我恨不得杀尽大燕狗官,岂会自抛战甲任人鱼肉!”一个眼睛上有刀疤的壮硕男子怒骂。
    “对,宁可站着战死,绝不跪伏为奴!”又一个削瘦男子出言骂道。
    “你们想降自去降,我与燕廷势不两立,宁死不降!”一个白面文臣抱拳面向义成王,“大王,微臣愿意跟随您死战到底。”
    义成王被这话激得眉头一跳,自从两天前仙子来过之后,他就不曾起过死战到底的念头了,此时这话让他怎么接。
    向阳没想到这些主张派如此激动,赶紧出口抚平紧张的气氛:“你们先别着急呀,我知道你们造反都是各有各的缘由,有些的确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们宁死不降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们要多想一想无辜的平民百姓啊,他们真的想要死在这场战争中吗?还有那些上场厮杀的将士们,他们就不想归乡吗?他们真的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解甲归田、叶落归根吗?”
    “不会吧,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父母有妻儿的,有退路谁会真的想去死啊?而且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谁替他们养活他们的家人?你吗?你吗?还是你?”向阳伸手点过之前怒骂的三个人,结果没一个敢应声,因为他们都是抱着死志的,如何能够承担这样的责任。
    说着说着,向阳心头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们为了自己的仇,自己的怒,自己的怨,想要报仇雪恨,可以,我理解你,甚至支持你,但是,你们拖着别人一起去死,这算什么?尤其是那些并不想死,只想要回家过安稳日子的人,你拖着他们一起死,你们有什么颜面去这么做?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们想要报仇,想要建功立业,就可以让别人为你们而牺牲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功绩的背后是无数的枯骨,你们还记得你们曾经的手下吗?你们抚恤过他们的家人吗?你们将他们的尸骨好好安葬了吗?”
    向阳一句接一句的喝问令满堂沉寂,这些问话无人能回答,也无人敢回答,战争是无情的,无情到人如秋草,一烧即焚,火线过后,一地灰飞,什么血泪什么人命,通通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们都极为痛恨贪官污吏,你们每一个人几乎都是被他们给逼成反民的,你们的确有冤屈,你们的确有家仇,你们造反也是有理的,这一点,我支持你们。”
    “但是造反之后呢?你们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呢?你们想要建设一个怎样的国家呢?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
    “一个国家,不仅仅是土地而已,还包括土地上生活的人,人多,事也多,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要让所有的人都满意,这是绝不可能的,这一点,你们治理西北这些年,你们应该也能体会得到吧。”
    众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只是西北一地就已经如此麻烦了,而西北只占大燕国土八分之一,而人口,更是只占十分之一,财富就更不要提了,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假设你们真的推翻了大燕的皇帝,建立起了新朝,你们觉得你们可以制定出比大燕朝廷更好的国策吗?你们的国策真的可以让除西北之外的其它地区心服口服吗?”
    众人安静如鸡,他们治理过,所以才知道治理之难,没有参与进来之前,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是当他们真的参与其中,动手治理西北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千头万绪,什么叫无可奈何。
    “义成王,你和你的兄弟们一开始造反,无非就是想要讨个公道,想要杀尽那些贪官污吏,想要杀尽那些豪绅地主,但是你现在睁眼看看,你的朝堂之上,有多少是你原本该杀的豪绅地主?”向阳喝问。
    义成王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脸上越来越火辣辣,如今望眼看去,堂上者大多是后来投靠他的,这些人也都是一方豪强,若是按照他初初造反时的标准,个个该杀,可是如今他却个个重用,简直是辛辣的对比。
    被义成王看到的人,也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迎视。
    向阳继续喝问:“为何你如今不杀了呢?是因为你终于懂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世间无不可用之人吗?”
    这简直就是嘲讽了,义成王无言以对。
    “你看,你如今也变了,你再看看你身边的人,他们完全没变吗?看过他们,你再来想想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你敢对着天地发下重誓,说你真的不变初心吗?”
    义成王绷着脸不说话。
    向阳又调转枪头,炮轰众人:“你们也早已忘了最初的初心了吧?你们造反本是为了求一个公道,求一个天地朗朗,求一条百姓生路。而如今呢?大燕朝廷已经把那些大贪官斩首示众、抄家充公,税赋、徭役也大幅下降,各地更是积极赈灾,朝廷马上还要公布抚幼养老的告示。大燕朝廷已经在努力的挽回了,而你们呢?重新挑起内乱,拖着无数百姓一起死吗?”
    满堂安静。
    向阳在众人的面前依次走过,每个人的腰都弯了下去,最后向阳刚刚好站在了白面文臣的面前。
    白面文臣以为仙子是在问他,毕竟刚才他的态度最为激烈,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吐出一句话:“想投降的我也没拦着呀。”这已经是示弱了。
    向阳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让所有人自己选择是战是降,想投降的,你们放他们离开,想战的,那我们就战场上见。”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堕了下去。
    不必选择,想走的人十之八、九,剩下的一点点人如何能够战?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向阳抬起下巴:“看吧,你们也都知道结果如何,既然这样,你们还吵什么?有吵架的时间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妥善安排。”
    “这堂上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都是必死之罪,难道你们不要安排一下家人的后路吗?比如如何保全他们的性命,如何给他们留下今后生活的钱财。”
    “还有,你们欠下的债,欠下的人情,该还的也赶紧还了,别想着人死如灯灭,人死债消,你活不了了,别人还要活,欠的钱赶紧还了,要能帮人顶罪的也给人家顶了罪,给人家留条活路,也算你们日行一善了,也给家人留一点余荫。”
    向阳巧妙的把他们的矛盾焦点转换成了私情,有时候,人会为了宣泄愤怒、宣泄仇恨而一时热血冲头、奋不顾身,但是放到私情上,人人都会慎而又慎,小心处理,更何况向阳提出的家人的后路与朋友的恩义,又占了孝和义两点,就算是私情,也是私情中的大情大义,再是如何心存死志的人,也无法心无挂碍的从容赴死。
    议事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包括义成王,都陷入了沉思。
    向阳觉得应该再给他们一点思考的时间:“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两日后,还是这个时间,我再来问你们。”
    说罢,向阳的身影瞬间消失。
    两日后,向阳再次出现在议事堂,同时她还带来了厚厚的一沓文书,是针对议事堂上每个人的悔罪细则条款,一个名字对应一份悔罪文书,大燕朝廷按照每个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罪行,列出对应的悔罪条件,达成什么样的悔罪条件可以获得什么样的罪行减轻,文书上都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向阳念着名字分发文书,分完之后:“好了,朝廷的诚意都在这上面了,你们自己看一看,打算怎么做,全看你们自己的心意,我和大燕朝廷都不强求。”
    所有臣子都分到了文书,除了义成王。
    众位臣子都捧着文书,眼睛在义成王和仙子之间扫来扫去,心中不停的冒出各种猜想。
    向阳挥挥手:“你们全都下去,我有话要单独与义成王说。”
    众位臣子躬身后退,退出了议事堂。
    第254章 邀请
    议事堂内,只余义成王与向阳两人。
    向阳在最靠近上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抬头迎视义成王:“义成王,先不提你是否煞星应劫下凡,只说你这些年所做的事,大燕朝廷实在难以豁免你死罪,毕竟你犯的是造反大罪,且是首恶,若是这罪也能免,那大燕朝廷就会威望全无。”
    义成王在听到向阳说要与他单独说话时,心中就有了预料,此时听到向阳这么说,他面上并未露出多余的神情:“所以,朝廷最大的恩典,就是让我自尽,留我一个全尸吗?”
    义成王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点傲气。
    向阳摇了摇头:“不,朝廷众臣的意见是,午门献俘,当众绞刑,留你一个全尸。”
    义成王瞬间怒了,虎目怒瞪,张口就要骂,向阳又说话了。
    “我觉得此议不妥,于是我向嘉和帝提议,允你假死遁生,从今往后,你隐姓埋名,不再以龚大成或义成王的名义出现在人前,嘉和帝允了。”
    义成王目露狐疑:“皇帝老儿竟然肯?应该是将我改头换面,另换身份,再将我软禁起来吧?”
    向阳微微颔首:“你若是要留在大燕境内,自然会有人监视你管束你,若是你离开大燕去往他处,那么自由你随意行走。”
    义成王挑眉:“这么好?”
    “虽然你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造反大罪,但是事出有因,大燕朝廷的确腐败,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令你们怒而揭竿的官员,也的确可恶可杀,要不是你们造反,嘉和帝与太子也未必能够意识到西北吏治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也未必会如此急迫的做出改变,祸兮福所倚,你们的这场造反未必不是大燕改变的契机。”
    向阳看着义成王,缓缓说道:“说实话,在我看来,嘉和帝与太子还要感谢你们揭开了吏治的腐脓,因为,官官相护不仅欺压了百姓,同时还蒙蔽了上听,官员们勾结一块,欺上瞒下,就算至尊如皇帝,也无法得知下面的实情,要不是你们闹一场,嘉和帝只会被底下的臣子们蒙蔽成聋子、瞎子、傻子,而太子,他就算知道底下的龌龊与勾结,他也无法像如今这般大开杀戒,杀尽天下可杀之人,还大燕一片朗朗晴天。”
    义成王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十分有趣:“这么说,皇帝是个没主见的人,而太子,有心无力?”
    “也不能这么说,嘉和帝是一个以诚待人之人,他信人之初,性本善,天下人皆有良知,他以诚待人,人必以诚回他,可惜,人心难测,人心善变,若是他遇到的是一心为公之人,那自然是君臣相合,但若是遇到的是居心叵测的衣冠禽兽,那他就是被蒙蔽与愚弄的人。”向阳对嘉和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嘉和帝其实是个好皇帝,大燕之所以走到内外交困的地步,其实更多的责任还是在于前两任皇帝。
    “而太子,他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他的年龄,你造反的时候他才只是几岁的孩子呢,就算他有心整顿吏治,也无力施为,满朝文武皆视他为黄口小儿,只是面上恭敬罢了,太子他无人可信,无人可用。”向阳说着说着,想起了当年她见到的贺琅的窘境,“几年前燕京曾经发生过冤魂当街诉冤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义成王点点头:“有所耳闻。”
    “当时太子身边的侍卫竟然四散逃离,护卫太子离开的侍卫竟然不到一掌之数,这话说出来,你信吗?”向阳说着都觉得好笑,“当时我就在太子身边,真心觉得荒唐至极。”
    义成王恍然大悟:“所以紫极星君才会不放心太子的安危,特派遣仙子下凡守护吗?”
    向阳从善如流的应下了这个猜想:“是。”
    “这么说,贺氏父子是被底下臣子给蒙蔽的无辜可怜人?”义成王往后一靠,脸上泛笑,带着三分的嘲讽。
    “嘉和帝算不得无辜可怜,谁让他太过轻信与人了呢?他当然要担上责任,最起码要担上一个用人不善的责任。”向阳自然的把贺琅给撇开,没让他担上责任,的确也是,他当时太小,他又能做上什么。
    义成王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嘉和帝的问题多着呢,远不止用人不善这一点。
    向阳不想再谈,因为更深层次的问题她还没有想清楚,再谈下去只会自曝其短。
    “好了,先说到这里吧,嘉和帝的诚意我已经带到,接下来要如何,你自己考虑吧,还是老样子,两日后我来听你的答复。”向阳站起身。
    义成王也站起身,施了一礼:“恭送仙子。”
    向阳微微点头,转瞬离开。
    两日后,向阳再来,义成王给了他的答复,他决定离开大燕,远游他处。
    义成王的选择很潇洒,但是他的女人太多,孩子也挺多,义成王为了减少负担,把没有生育孩子的女人都遣散了,可是留下来的女人和孩子还是挺多的,义成王这时候体会到种马的负担了。
    向阳才不管义成王的负担,这在她看来完全是他自找的,让他种马让他好色,她听了义成王的答复后,就把答复转述给贺琅,接下来的事她就不再插手了。
    在贺琅的安排下,西北的乱局在有条不紊的收拾中。
    贺琅又开始忙碌了,向阳觉得自己在这里挺无聊的,就回了自己的世界,享受暑假去。
    在凉爽舒适的空调房里,穿着短袖短裤,捧着西瓜和冰淇淋,在电脑前宅了两天的向阳,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齐大师的来电。
    齐大师是打电话来考察向阳学习进度的,听到齐大师这么说的向阳,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这些天她都待在大燕位面,忙着大燕位面的事,那几本风水书她都没有怎么翻,这一考,她全得漏馅。
    向阳磕磕绊绊的回答着齐大师的提问,这样的回答,可想而知,自然得不到齐大师的认可,齐大师语重心长的说了向阳一通,让她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浪费了光阴,把向阳说的耳朵都滚烫了。
    电话结束,向阳揉着滚烫的耳朵,翻起了那几本风水书,艰难的背起那些晦涩的语句。
    唉,该收收心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了光明的未来,加油。
    艰难的背了一个下午,刚要去贺琅那边吃晚饭,齐大师又打电话来了。
    原来是齐大师应邀前去参加一座千年古刹的庆典,正好这座古刹就在向阳所在的省份,齐大师邀请向阳一起前往参加庆典,之前打来电话原本是说这件事的,可是被向阳的考核结果给气到了,教训了一通,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
    向阳诚惶诚恐的接受了齐大师的邀请,齐大师这是很明显的在提携她,带她进入圈子,她当然很感激了。
    庆典的时间就在三周后,但是齐大师提前两周就来了,他要拜访本省圈子里的朋友,两周的时间刚刚好。
    向阳所在的x市是省会城市,齐大师第一个到达的城市就是x市,齐大师出了火车站后就给向阳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向阳立马换衣服,换一套更适合和长辈出门吃饭的衣服,然后拿起手机、包包,下楼开车出去了。
    齐大师订的吃饭地点是一家大酒店,向阳知道位置,但是现在临近下班高峰期,市中心开车很堵,她又不敢随便抄小道,只能在无数的红绿灯下磨磨蹭蹭的前进,到达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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