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的气场顷刻间就发生了变化。她面无表情,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在这异样的气氛下,我说不出下一句话,沉默不语……接着,克罗慢慢垂下了头。
「……呼、呼呼呼……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
克罗笑得好像疯了一样。她的身体里冒出黑烟,转眼间就覆盖了整个房间。
将空间全部吞没的烟雾,一瞬间就把我的视野染成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回过神来,我就站在了连上下都分不清楚的漆黑空间里面了。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站着,还是说自己正悬浮在空中。
明明周围一片漆黑,连距离感都无法判断,但不知为何只有自己的身体清晰可见。这可谓异常的空间,让我觉得仿佛要窒息似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空气本身勒紧了身体一样。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手上的黄金果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接着,在我视线前方,一双闪耀的金瞳出现在了漆黑的景色中。
『咦~?比想象中还精神呢?诶,是那些孩子们制作的障壁吗……呼呼呼,哈哈哈哈!!』
「……克罗?」
一道让人不快的,仿佛发狂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那声音明明应该很熟,现在听上去却很陌生。
『……啊~终于……终于啊……好漫长~』
伴随着嘲笑一样的声音,漂浮在黑色空间中的眼睛开始摇动。
她到底在说什么?爱丽丝说克罗会拒绝我……然而,我总觉得克罗的样子与我想象的不同。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好像在欣喜……
『虽然失败了太多、太多次……但是我很高兴啊,快人君。你总算是〈成功〉了』
「……成……功?」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不过,无比沉重且可怕的空气渐渐覆盖住我的身体。
现在感觉到的威压感,就好像自己正身处怪物的肚子里一样,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明明这应该不是杀气,明明克罗应该是在笑着,我却觉得膝盖要站立不住。
克罗说我比她想的还要精神……也就是说,现在这样的感觉,已经是靠着爱丽丝等人为我准备的防御魔法帮我减轻后的情况了……减轻之后还有这等压力吗?克罗原本的力量……究竟该有多么……
『……快人君啊~玩过多米诺骨牌吗?』
「多米诺骨牌?」
『是的,多米诺骨牌……那个啊,你觉得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是推倒的那一刻对吧』
「……唔……啊……」
席卷身体的压力越来越强,我开始听到了有东西嘎吱作响的声音。
大概是爱丽丝他们为我展开的障壁发出来的悲鸣吧……如果没有障壁,说不定我早就失去意识了。
『我像是带自己的孩子一样,非常珍重、非常珍重把雏鸟养育起来……当他们翅膀长齐的时候,〈撕碎〉那些美丽的翅膀的瞬间,才是最最最最有趣的啊!!』
「……你……说……什……」
『不过啊,事情总是不顺利呢。你想,我是那种有坚持的人……无论如何都想撕碎最漂亮的翅膀……〈爱上我〉的最漂亮的翅膀!!』
「……啊、啊……」
这一瞬间,那样东西终于释放了出来。
我的思考一下子被涂成黑色,并且袭来了一阵让人想要大喊的恐惧感……这是纯粹而强烈的杀意。
这种杀意,远远超过了与爱西丝相遇那时的感觉,将「死」这个字眼强烈地烙印在脑海里。
身体仿佛受到束缚一般动弹不得,这种不快感就好像恐惧沿着皮肤向上爬一样,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
『呼呼呼,没用的。快人君……如果我想的话,那种防御魔法一点意义都没有……就算期待希罗的帮忙也是不可能的。我可以让希罗的能力失效,所以我制作的空间希罗没法进来……』
「唔……啊……!?」
伴随着冰冷的言语,我左手的感觉——消失了。
我往那里看去,只见我的左手……不,左胳膊肘的前方都消失了。
没有痛觉……但也没有左手存在的感觉,就好像被漆黑的空间吞没,仿佛从一开始就彻底不存在一样……
『请放心……我会美味地吃下的……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
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手。
随着克罗的话语,从我的脚下开始也渐渐失去了感觉……消失在黑色的空间中。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我到底会怎么样……
『……你会死哦』
「…………」
克罗的话语并非谎言。克罗是认真想要杀死我,这一点就算不用想也能明白。
不如说,我是身体先理解之后,脑子里才终于开始想到了死亡。
……死……亡?啊,这样啊……我,要死了吗……
怎么回事……明明应该很可怕,明明我一点都不想死……这是我内心已经崩溃了吗?我没有任何抵抗,就接受了这句话。
不,很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法考虑其他的事情。走马灯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在脑海中浮现,浮现的只是自己将要死亡的未来。
不只是身体,就仿佛连思考都要被染成漆黑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昏暗、冰冷……我的身体现在还剩下多少呢?是不是已经消失了?为什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呢?是连感觉都……消失了吗?明明还能感受到寒冷……
『……怎么样,快人君?绝望的味道如何?』
「………………」
绝望……是吗,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吗……啊,是啊。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我有印象。
在压坏的车子里,妈妈和爸爸都逐渐变得冰冷……车身的缝隙中,透出阴沉沉的天空……就是那种冰冷、黑暗的感觉。
害怕……寒冷……害怕得……仿佛冻住一样。
『……临终前让我听听吧?你浸染了绝望的声音……』
「……………………」
临终?是吗……临终吗……我马上要被克罗杀掉了。面对即将杀死我的克罗,我该留下一句怎样的话呢?
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一切都无法思考……不想去思考……
在渐渐消失的思考中,在逐渐染黑的视野里,我的口中自然流出了最后的话语。
「……克罗……一直以来……都谢谢了」
啊哈哈……真是无奈。都到了这种状况,我心里对克罗的感情似乎仍然只有感谢。
明明我很怕死,但对克罗这个人,我还是无法产生愤怒或者恐惧……甚至觉得,如果被克罗杀死的话,这样也不错……我还真是彻底从心里爱上她了啊……
『……』
紧接着,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然后,我快要消失的思考,还有失去感觉的身体,都突然开始有了热量。
包裹身体的恐惧,还有结冰一样的寒冷……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我能看见浮在黑色空间中的金瞳了。
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我,那金色的眼睛也不知为何剧烈摇摆着。
『……么……为什么……为什么!!』
「!?」
相当响亮的叫喊之中,并没有刚才为止的阴森感,而是饱含了强烈的感情。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不会〈害怕〉我呢!?为什么,不想要〈离开〉我呢!?』
「……克……罗……?」
『为什么!!明明最后要回去!!明明会从我面前消失!!为什么,要这么让我迷茫呢!!』
「……」
随着哭喊般悲痛的声音,每响起一声,漆黑的空间就仿佛显露出克罗的内心一样,产生剧烈的震动。
……这样啊……现在克罗朝着我释放的激烈情绪……那就是克罗最内侧的真心。
所以说,刚才为止都是演技吗……哈哈哈,真是不得了的家伙。
大概,考虑到我的感应魔法可能带来的影响,克罗巧妙地诱导着我的感情,让我误以为那就是克罗的真心。
接着,她缓缓提高杀意,做出调整,让我感觉到更大的恐惧和死亡的临近……真服了她了。
我事先从爱丽丝和奥兹玛那里,知道了克罗会拒绝我。然而即使如此,到刚刚为止我都没有从容去考虑那些。
「……克罗……」
『!?』
这时……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克罗身上再次释放出强烈的杀意。明明没有风,我的身体却剧烈摇晃着。
但是没问题。身体还没有消失……而且可以活动!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
『不要过来!?』
「!?」
伴随着哭喊的声音,暴风以金色的眼睛为中心呼啸起来。尽管我试图站定,但我连抵抗都做不到,身体飞到了空中。
这不是精神上的拒绝,而是物理上的……力量的强行拒绝。阻挡在我面前的,是魔界顶点和普通人类之间绝对的力量差距。
「唔,呜哇」
在分不清上下的黑色空间里,我猛地被吹到远方,那双成为唯一标志的金色眼睛逐渐离我远去。
这样不妙……如果是精神上的拒绝暂且不说,但要是物理上的拒绝,我没有办法抵抗克罗的力量。
不行了吗?就这样被吹飞到远方……这双手,够不到克罗吗?
……不,还没完!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我想不出办法,也没有打破现状的手段,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仅仅因为力量不足的理由……而放弃!
因为,我——还没有好好向克罗表明自己的心意!
尽管被暴风吹飞,但我仍然在心里燃起强烈的意志。紧接着,我吹飞的身体停住了……不,『是被某个人接住了』。
「……虽然我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也没办法呢。既然你还没有放弃……那我也不能无视」
没有抑扬的声音在漆黑的空间中响起。在漆黑一片的景色之中,闪耀起了白色的光芒……
『为什么……怎么……』
空间里响起了克罗困惑的声音,就好像在说,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克罗,你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吗?只是因为我目前没有这么做的意图,所以没有做而已……『既然你能让我的能力失效,那么同样我也可以让你的能力失效』,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希罗」
是的。突然出现并接住我的,是这个世界的神……并且,大概也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和克罗势均力敌的存在,希罗。
希罗让我在黑色空间站稳后,看向远方的金色眼睛开口说道。
「真是的,你说了那么多回我死脑筋、不明事理……但我觉得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明答案都已经得到了……」
『唔,呜……』
没有抑扬的声音讲完之后,希罗转向我这边继续说了下去。
「给你一次机会吧」
「……诶?」
「我会打开一次道路,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你了」
希罗做出宣言的同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拳头。拳头的颜色黑得深不见底,即使在黑色的空间中也清晰可辨。
『希、罗——!』
然而,希罗就像是扫开灰尘一样动了动手,那黑色的拳头就消散了。
「你是撒娇的小孩吗……你以为,那种全是迷茫的拳头,能和我相互抗衡?」
接着,希罗展开另一只手掌伸了出去……从中释放出闪耀白光的龙卷,挤开周围的空间奔向金色的眼睛。
『唔!?呜啊……』
克罗也释放出震动空间的魔力与之对抗,白与黑的龙卷相互碰撞……接着,在我眼前,通过两道龙卷的对抗,产生了一条如同隧道的道路。
「……去吧,特异点,宫间快人。你以前向我宣言过,你所期望的是『用自己的手去抓到的什么东西』……那样的话,请按你所说的,不依靠别人,而是用你自己的手,去抓住你所期望的结局吧……」
「……嗯!」
希罗的话语给我鼓了一把劲,我跑了起来。
在白与黑混合的漩涡隧道里,以金色的眼睛为标记……在奔跑的过程中,或许是因为克罗和希罗的战斗,整个空间伴随着轰响不断震动着。
由于震动,我有时会步履艰难,但我拼命忍耐着跑了下去。爱丽丝等等的六王托付的期待、艾茵的心愿、奥兹玛的建议、伊尔奈斯的鼓劲、希罗的援手……想要列举拼命的理由,要多少就有多少。
然而现在,唯独这个瞬间……我忘却了这些,仅仅为了一份心意而奔跑着。
——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是的,一开始是这样的一句话。勇者召唤的事故,在街上的走散等等,尽管存在诸多原因,但这场邂逅可以说是偶然。
——是快人君吧!多多指教~
回想起来,从初次看见她耀眼的笑容开始,我的心或许就有哪里被她吸引住了。
——都来到这个世界了,去寻找吧。在这里,去寻找你从心底里觉得重要的『宝物』……找不到自己想做什么也没有关系。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算你不知道想要做什么,至少也要答得上来『我做了什么』『我找到了什么』……所以,现在空空荡荡也没有关系的哦。
自从失去父母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原地不动,无法前进……而她,没有责备我,也没有安慰我……只是温柔地,肯定我说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并且温柔地朝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从现在开始,从这个瞬间开始吧!去做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去开始——以你为主角的故事!!
正因为她这样说,我才能够站起来,才会想要再次努力,才恢复了积极前进的心。
没有花太多时间,我就注意到自己喜欢上了她。
——那、那个……谢谢。很好吃,是在我吃过的当中最好吃的。
尽管岩烧小蛋糕做得不好,她却由衷为之喜悦,露出稍稍害羞的笑容。
——嘻嘻,我来玩啦。
她像小孩一样笑着,惹人喜爱。有时成熟、有时幼稚,与表情不断变化的她度过的每一天,都让人感觉那么辉煌灿烂。
——……我有一件想要的东西。
她的表情带着忧郁和悲伤,好像她正朝着够不到的什么东西伸出手一样。那个瞬间,我体会到,原来平时那么开朗、温柔、有包容力的她,也会有烦恼和愿望。生活了几万年,她仍然有东西无法得到。这样东西是什么,我至今仍然不知……
——如果说,快人君能为我找到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不过,不知为何,我觉得答案就在前方,我奔跑的目的地,就是克罗所在之处,也是她内心最深处暴露在外的地方。
或许只是我自作多情,或许只是我有所误会,不过我感觉,克罗尽管激烈抵抗……却好像在期待着我抵达一样。
我正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无所谓』吧?
拯救克罗,不辜负众人的期待,这样夸张的理由我并不需要。只是因为喜欢克罗……只是因为想要今后也与她在一起……我才会拼命奔跑,全力伸出我的手啊。
接着,金色的眼睛终于近在眼前。就在这一瞬间,我把脚步迈向了金色眼睛的位置的『另一方向』,朝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伸出了手。
我并没有什么理由。问我为什么我也很难回答。只是,我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我……『那金色的眼睛是替身』,『克罗不在那里』。
朝着虚空伸出的手,感觉似乎碰到了什么。我抓住那里,使劲朝着自己拉过来。
「……啊」
「!?」
接着,随着一道小小的声音,被我拉着手出现的是……由于惊愕而睁大眼睛的『黑发的希罗』?
……不,和长相没有关系。这是克罗。我将表情动摇的克罗,使劲地……全力抱住了。
「……克罗,我喜欢你」
「!?」
我向克罗表白了,用一句话道出了自己全部的心意。尽管克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她却没有抵抗。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一直都是克罗的笑容在给我鼓劲。从今往后,我也希望能和开心地笑着的克罗在一起」
「……快人……君」
「无论克罗说什么,打算做什么……我都不会害怕,也不会离开克罗……我说,克罗?『宝物』……我找到了。我喜欢你……胜过任何人……胜过一切……」
「!?」
我一边抱紧她,一边讲述着。克罗听到我的话,身体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紧接着,呼啸的暴风停止下来,黑色的空间产生了裂痕。随着空间粉碎,景色回到了我熟悉的房间。
变回的不只是景色。克罗也回到了熟悉的银白色少女模样,身体颤抖着抓住我的衣服。
「……快人君……笨蛋……笨蛋啊……明明我都认真了……明明我都强行附加恐惧的感情了……即使这样也不害怕我……」
「……嗯。也许是这样」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喜欢……喜欢……我也喜欢快人君!!」
克罗眼中泛出泪水,说着喜欢的同时扑到了我的身上。
她流着泪,把脸埋在我胸前,轻轻颤抖着肩膀。于是我温柔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吓着了……」
「我没有在意哦。真正害怕的……其实是克罗吧?」
「……嗯……我很害怕……要是快人君向我表白的话……我可能就……没法放弃快人君了……要是没有快人君……我可能就再也没法露出笑容了……」
「我不会离去。我保证……绝对不会夺走克罗的笑容」
「……快人……君……!?」
克罗听到我这么说,比刚刚更加使劲地将我搂住……然后缓缓抬起头,以湿润的眼睛凝视着我。
「……快人君……喜欢,最喜欢」
「嗯。我也喜欢克罗」
再次互相表明心意之后,克罗静静闭上了眼。
我抚摸着克罗在窗外的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白色头发,缓缓放低姿势……将自己的嘴唇重叠到她小小的嘴唇上。
******
快人向克罗姆艾娜表达心意,两人初吻的时刻……夏罗法娜尔已经暗中回到神界,在自己所居住的神域仰望天空。
这时,克罗诺亚拿着几张纸走了过来。
「打扰了,夏罗法娜尔女神。关于勇者祭的事情,有几点希望您决定——!?」
「……」
克罗诺亚访问神域,是为了商量勇者祭时神界要进行的演出,向身为神族顶点的夏罗法娜尔请求许可,以举办神族所策划的活动……原本这个确认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
然而,克罗诺亚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面色发青开始颤抖。那副样子,从她平时的冷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啊……啊……」
克罗诺亚拥有位居世界前列的压倒性实力。但她却跪倒在地上,咯咯颤抖着,全身汗如雨下。
原因,当然是……
「稍后再说。我现在,『心情有点不好』」
没错,正是夏罗法娜尔。夏罗法娜尔身为世界的神,她的魔力与最高神克罗诺亚相比,有着令人绝望的差距。她不愉快的感情仅仅稍微混在魔力里……就让身为最高神的克罗诺亚都无法站立……
不,或许该说,正因为克罗诺亚是最高神,才仅仅这样就完事了。如果是下级神,说不定光是见到现在的夏罗法娜尔就会死亡。
要再补充的话,夏罗法娜尔并没有在生气。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只是有一点点心情不好。仅仅如此,夏罗法娜尔就对克罗诺亚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可见夏罗法娜尔这名女神的力量之强大。
「……非常……抱歉……我改日……再来」
克罗诺亚颤抖着说完,像是爬着一样离开了神域。即使是常年服侍夏罗法娜尔的克罗诺亚,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态。
说到底,夏罗法娜尔基本上不会显露感情。她的表情从不变化,声音也没有抑扬……甚至让人怀疑她到底是否存在感情这样东西。
然而这一次,夏罗法娜尔却明确地感到了不愉快,即使只是一点点。并且,连她本人都不完全理解其中的理由。
「……为什么呢?应该是我自己决定要帮忙的。可是,这种没法接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克罗诺亚离开后的神域中,夏罗法娜尔自言自语着。同时,她对自己心中的感情,怀有轻微的不快感……
「是啊,这个结果应该能为快人……我心爱的特异点带来幸福……我……」
小声说到这里,夏罗法娜尔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不变地用手支着下巴。
「……这样吗,我是在不甘心啊。我想的是『为什么不是我』。这份感情的真面目就是这样吗……我理解了。不过……没法接受呢」
远远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创造世界的神……她这时在考虑什么,开始谋划了什么……这些都只有她本人知道。
在这异样的气氛下,我说不出下一句话,沉默不语……接着,克罗慢慢垂下了头。
「……呼、呼呼呼……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
克罗笑得好像疯了一样。她的身体里冒出黑烟,转眼间就覆盖了整个房间。
将空间全部吞没的烟雾,一瞬间就把我的视野染成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回过神来,我就站在了连上下都分不清楚的漆黑空间里面了。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站着,还是说自己正悬浮在空中。
明明周围一片漆黑,连距离感都无法判断,但不知为何只有自己的身体清晰可见。这可谓异常的空间,让我觉得仿佛要窒息似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空气本身勒紧了身体一样。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手上的黄金果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接着,在我视线前方,一双闪耀的金瞳出现在了漆黑的景色中。
『咦~?比想象中还精神呢?诶,是那些孩子们制作的障壁吗……呼呼呼,哈哈哈哈!!』
「……克罗?」
一道让人不快的,仿佛发狂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那声音明明应该很熟,现在听上去却很陌生。
『……啊~终于……终于啊……好漫长~』
伴随着嘲笑一样的声音,漂浮在黑色空间中的眼睛开始摇动。
她到底在说什么?爱丽丝说克罗会拒绝我……然而,我总觉得克罗的样子与我想象的不同。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好像在欣喜……
『虽然失败了太多、太多次……但是我很高兴啊,快人君。你总算是〈成功〉了』
「……成……功?」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不过,无比沉重且可怕的空气渐渐覆盖住我的身体。
现在感觉到的威压感,就好像自己正身处怪物的肚子里一样,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明明这应该不是杀气,明明克罗应该是在笑着,我却觉得膝盖要站立不住。
克罗说我比她想的还要精神……也就是说,现在这样的感觉,已经是靠着爱丽丝等人为我准备的防御魔法帮我减轻后的情况了……减轻之后还有这等压力吗?克罗原本的力量……究竟该有多么……
『……快人君啊~玩过多米诺骨牌吗?』
「多米诺骨牌?」
『是的,多米诺骨牌……那个啊,你觉得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是推倒的那一刻对吧』
「……唔……啊……」
席卷身体的压力越来越强,我开始听到了有东西嘎吱作响的声音。
大概是爱丽丝他们为我展开的障壁发出来的悲鸣吧……如果没有障壁,说不定我早就失去意识了。
『我像是带自己的孩子一样,非常珍重、非常珍重把雏鸟养育起来……当他们翅膀长齐的时候,〈撕碎〉那些美丽的翅膀的瞬间,才是最最最最有趣的啊!!』
「……你……说……什……」
『不过啊,事情总是不顺利呢。你想,我是那种有坚持的人……无论如何都想撕碎最漂亮的翅膀……〈爱上我〉的最漂亮的翅膀!!』
「……啊、啊……」
这一瞬间,那样东西终于释放了出来。
我的思考一下子被涂成黑色,并且袭来了一阵让人想要大喊的恐惧感……这是纯粹而强烈的杀意。
这种杀意,远远超过了与爱西丝相遇那时的感觉,将「死」这个字眼强烈地烙印在脑海里。
身体仿佛受到束缚一般动弹不得,这种不快感就好像恐惧沿着皮肤向上爬一样,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
『呼呼呼,没用的。快人君……如果我想的话,那种防御魔法一点意义都没有……就算期待希罗的帮忙也是不可能的。我可以让希罗的能力失效,所以我制作的空间希罗没法进来……』
「唔……啊……!?」
伴随着冰冷的言语,我左手的感觉——消失了。
我往那里看去,只见我的左手……不,左胳膊肘的前方都消失了。
没有痛觉……但也没有左手存在的感觉,就好像被漆黑的空间吞没,仿佛从一开始就彻底不存在一样……
『请放心……我会美味地吃下的……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
有变化的,不仅仅是手。
随着克罗的话语,从我的脚下开始也渐渐失去了感觉……消失在黑色的空间中。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我到底会怎么样……
『……你会死哦』
「…………」
克罗的话语并非谎言。克罗是认真想要杀死我,这一点就算不用想也能明白。
不如说,我是身体先理解之后,脑子里才终于开始想到了死亡。
……死……亡?啊,这样啊……我,要死了吗……
怎么回事……明明应该很可怕,明明我一点都不想死……这是我内心已经崩溃了吗?我没有任何抵抗,就接受了这句话。
不,很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法考虑其他的事情。走马灯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在脑海中浮现,浮现的只是自己将要死亡的未来。
不只是身体,就仿佛连思考都要被染成漆黑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昏暗、冰冷……我的身体现在还剩下多少呢?是不是已经消失了?为什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呢?是连感觉都……消失了吗?明明还能感受到寒冷……
『……怎么样,快人君?绝望的味道如何?』
「………………」
绝望……是吗,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吗……啊,是啊。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我有印象。
在压坏的车子里,妈妈和爸爸都逐渐变得冰冷……车身的缝隙中,透出阴沉沉的天空……就是那种冰冷、黑暗的感觉。
害怕……寒冷……害怕得……仿佛冻住一样。
『……临终前让我听听吧?你浸染了绝望的声音……』
「……………………」
临终?是吗……临终吗……我马上要被克罗杀掉了。面对即将杀死我的克罗,我该留下一句怎样的话呢?
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一切都无法思考……不想去思考……
在渐渐消失的思考中,在逐渐染黑的视野里,我的口中自然流出了最后的话语。
「……克罗……一直以来……都谢谢了」
啊哈哈……真是无奈。都到了这种状况,我心里对克罗的感情似乎仍然只有感谢。
明明我很怕死,但对克罗这个人,我还是无法产生愤怒或者恐惧……甚至觉得,如果被克罗杀死的话,这样也不错……我还真是彻底从心里爱上她了啊……
『……』
紧接着,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然后,我快要消失的思考,还有失去感觉的身体,都突然开始有了热量。
包裹身体的恐惧,还有结冰一样的寒冷……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我能看见浮在黑色空间中的金瞳了。
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我,那金色的眼睛也不知为何剧烈摇摆着。
『……么……为什么……为什么!!』
「!?」
相当响亮的叫喊之中,并没有刚才为止的阴森感,而是饱含了强烈的感情。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不会〈害怕〉我呢!?为什么,不想要〈离开〉我呢!?』
「……克……罗……?」
『为什么!!明明最后要回去!!明明会从我面前消失!!为什么,要这么让我迷茫呢!!』
「……」
随着哭喊般悲痛的声音,每响起一声,漆黑的空间就仿佛显露出克罗的内心一样,产生剧烈的震动。
……这样啊……现在克罗朝着我释放的激烈情绪……那就是克罗最内侧的真心。
所以说,刚才为止都是演技吗……哈哈哈,真是不得了的家伙。
大概,考虑到我的感应魔法可能带来的影响,克罗巧妙地诱导着我的感情,让我误以为那就是克罗的真心。
接着,她缓缓提高杀意,做出调整,让我感觉到更大的恐惧和死亡的临近……真服了她了。
我事先从爱丽丝和奥兹玛那里,知道了克罗会拒绝我。然而即使如此,到刚刚为止我都没有从容去考虑那些。
「……克罗……」
『!?』
这时……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克罗身上再次释放出强烈的杀意。明明没有风,我的身体却剧烈摇晃着。
但是没问题。身体还没有消失……而且可以活动!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
『不要过来!?』
「!?」
伴随着哭喊的声音,暴风以金色的眼睛为中心呼啸起来。尽管我试图站定,但我连抵抗都做不到,身体飞到了空中。
这不是精神上的拒绝,而是物理上的……力量的强行拒绝。阻挡在我面前的,是魔界顶点和普通人类之间绝对的力量差距。
「唔,呜哇」
在分不清上下的黑色空间里,我猛地被吹到远方,那双成为唯一标志的金色眼睛逐渐离我远去。
这样不妙……如果是精神上的拒绝暂且不说,但要是物理上的拒绝,我没有办法抵抗克罗的力量。
不行了吗?就这样被吹飞到远方……这双手,够不到克罗吗?
……不,还没完!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我想不出办法,也没有打破现状的手段,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仅仅因为力量不足的理由……而放弃!
因为,我——还没有好好向克罗表明自己的心意!
尽管被暴风吹飞,但我仍然在心里燃起强烈的意志。紧接着,我吹飞的身体停住了……不,『是被某个人接住了』。
「……虽然我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也没办法呢。既然你还没有放弃……那我也不能无视」
没有抑扬的声音在漆黑的空间中响起。在漆黑一片的景色之中,闪耀起了白色的光芒……
『为什么……怎么……』
空间里响起了克罗困惑的声音,就好像在说,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克罗,你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吗?只是因为我目前没有这么做的意图,所以没有做而已……『既然你能让我的能力失效,那么同样我也可以让你的能力失效』,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希罗」
是的。突然出现并接住我的,是这个世界的神……并且,大概也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和克罗势均力敌的存在,希罗。
希罗让我在黑色空间站稳后,看向远方的金色眼睛开口说道。
「真是的,你说了那么多回我死脑筋、不明事理……但我觉得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明答案都已经得到了……」
『唔,呜……』
没有抑扬的声音讲完之后,希罗转向我这边继续说了下去。
「给你一次机会吧」
「……诶?」
「我会打开一次道路,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你了」
希罗做出宣言的同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拳头。拳头的颜色黑得深不见底,即使在黑色的空间中也清晰可辨。
『希、罗——!』
然而,希罗就像是扫开灰尘一样动了动手,那黑色的拳头就消散了。
「你是撒娇的小孩吗……你以为,那种全是迷茫的拳头,能和我相互抗衡?」
接着,希罗展开另一只手掌伸了出去……从中释放出闪耀白光的龙卷,挤开周围的空间奔向金色的眼睛。
『唔!?呜啊……』
克罗也释放出震动空间的魔力与之对抗,白与黑的龙卷相互碰撞……接着,在我眼前,通过两道龙卷的对抗,产生了一条如同隧道的道路。
「……去吧,特异点,宫间快人。你以前向我宣言过,你所期望的是『用自己的手去抓到的什么东西』……那样的话,请按你所说的,不依靠别人,而是用你自己的手,去抓住你所期望的结局吧……」
「……嗯!」
希罗的话语给我鼓了一把劲,我跑了起来。
在白与黑混合的漩涡隧道里,以金色的眼睛为标记……在奔跑的过程中,或许是因为克罗和希罗的战斗,整个空间伴随着轰响不断震动着。
由于震动,我有时会步履艰难,但我拼命忍耐着跑了下去。爱丽丝等等的六王托付的期待、艾茵的心愿、奥兹玛的建议、伊尔奈斯的鼓劲、希罗的援手……想要列举拼命的理由,要多少就有多少。
然而现在,唯独这个瞬间……我忘却了这些,仅仅为了一份心意而奔跑着。
——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是的,一开始是这样的一句话。勇者召唤的事故,在街上的走散等等,尽管存在诸多原因,但这场邂逅可以说是偶然。
——是快人君吧!多多指教~
回想起来,从初次看见她耀眼的笑容开始,我的心或许就有哪里被她吸引住了。
——都来到这个世界了,去寻找吧。在这里,去寻找你从心底里觉得重要的『宝物』……找不到自己想做什么也没有关系。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算你不知道想要做什么,至少也要答得上来『我做了什么』『我找到了什么』……所以,现在空空荡荡也没有关系的哦。
自从失去父母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原地不动,无法前进……而她,没有责备我,也没有安慰我……只是温柔地,肯定我说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并且温柔地朝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从现在开始,从这个瞬间开始吧!去做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去开始——以你为主角的故事!!
正因为她这样说,我才能够站起来,才会想要再次努力,才恢复了积极前进的心。
没有花太多时间,我就注意到自己喜欢上了她。
——那、那个……谢谢。很好吃,是在我吃过的当中最好吃的。
尽管岩烧小蛋糕做得不好,她却由衷为之喜悦,露出稍稍害羞的笑容。
——嘻嘻,我来玩啦。
她像小孩一样笑着,惹人喜爱。有时成熟、有时幼稚,与表情不断变化的她度过的每一天,都让人感觉那么辉煌灿烂。
——……我有一件想要的东西。
她的表情带着忧郁和悲伤,好像她正朝着够不到的什么东西伸出手一样。那个瞬间,我体会到,原来平时那么开朗、温柔、有包容力的她,也会有烦恼和愿望。生活了几万年,她仍然有东西无法得到。这样东西是什么,我至今仍然不知……
——如果说,快人君能为我找到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不过,不知为何,我觉得答案就在前方,我奔跑的目的地,就是克罗所在之处,也是她内心最深处暴露在外的地方。
或许只是我自作多情,或许只是我有所误会,不过我感觉,克罗尽管激烈抵抗……却好像在期待着我抵达一样。
我正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无所谓』吧?
拯救克罗,不辜负众人的期待,这样夸张的理由我并不需要。只是因为喜欢克罗……只是因为想要今后也与她在一起……我才会拼命奔跑,全力伸出我的手啊。
接着,金色的眼睛终于近在眼前。就在这一瞬间,我把脚步迈向了金色眼睛的位置的『另一方向』,朝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伸出了手。
我并没有什么理由。问我为什么我也很难回答。只是,我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我……『那金色的眼睛是替身』,『克罗不在那里』。
朝着虚空伸出的手,感觉似乎碰到了什么。我抓住那里,使劲朝着自己拉过来。
「……啊」
「!?」
接着,随着一道小小的声音,被我拉着手出现的是……由于惊愕而睁大眼睛的『黑发的希罗』?
……不,和长相没有关系。这是克罗。我将表情动摇的克罗,使劲地……全力抱住了。
「……克罗,我喜欢你」
「!?」
我向克罗表白了,用一句话道出了自己全部的心意。尽管克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她却没有抵抗。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一直都是克罗的笑容在给我鼓劲。从今往后,我也希望能和开心地笑着的克罗在一起」
「……快人……君」
「无论克罗说什么,打算做什么……我都不会害怕,也不会离开克罗……我说,克罗?『宝物』……我找到了。我喜欢你……胜过任何人……胜过一切……」
「!?」
我一边抱紧她,一边讲述着。克罗听到我的话,身体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紧接着,呼啸的暴风停止下来,黑色的空间产生了裂痕。随着空间粉碎,景色回到了我熟悉的房间。
变回的不只是景色。克罗也回到了熟悉的银白色少女模样,身体颤抖着抓住我的衣服。
「……快人君……笨蛋……笨蛋啊……明明我都认真了……明明我都强行附加恐惧的感情了……即使这样也不害怕我……」
「……嗯。也许是这样」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喜欢……喜欢……我也喜欢快人君!!」
克罗眼中泛出泪水,说着喜欢的同时扑到了我的身上。
她流着泪,把脸埋在我胸前,轻轻颤抖着肩膀。于是我温柔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吓着了……」
「我没有在意哦。真正害怕的……其实是克罗吧?」
「……嗯……我很害怕……要是快人君向我表白的话……我可能就……没法放弃快人君了……要是没有快人君……我可能就再也没法露出笑容了……」
「我不会离去。我保证……绝对不会夺走克罗的笑容」
「……快人……君……!?」
克罗听到我这么说,比刚刚更加使劲地将我搂住……然后缓缓抬起头,以湿润的眼睛凝视着我。
「……快人君……喜欢,最喜欢」
「嗯。我也喜欢克罗」
再次互相表明心意之后,克罗静静闭上了眼。
我抚摸着克罗在窗外的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白色头发,缓缓放低姿势……将自己的嘴唇重叠到她小小的嘴唇上。
******
快人向克罗姆艾娜表达心意,两人初吻的时刻……夏罗法娜尔已经暗中回到神界,在自己所居住的神域仰望天空。
这时,克罗诺亚拿着几张纸走了过来。
「打扰了,夏罗法娜尔女神。关于勇者祭的事情,有几点希望您决定——!?」
「……」
克罗诺亚访问神域,是为了商量勇者祭时神界要进行的演出,向身为神族顶点的夏罗法娜尔请求许可,以举办神族所策划的活动……原本这个确认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
然而,克罗诺亚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面色发青开始颤抖。那副样子,从她平时的冷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啊……啊……」
克罗诺亚拥有位居世界前列的压倒性实力。但她却跪倒在地上,咯咯颤抖着,全身汗如雨下。
原因,当然是……
「稍后再说。我现在,『心情有点不好』」
没错,正是夏罗法娜尔。夏罗法娜尔身为世界的神,她的魔力与最高神克罗诺亚相比,有着令人绝望的差距。她不愉快的感情仅仅稍微混在魔力里……就让身为最高神的克罗诺亚都无法站立……
不,或许该说,正因为克罗诺亚是最高神,才仅仅这样就完事了。如果是下级神,说不定光是见到现在的夏罗法娜尔就会死亡。
要再补充的话,夏罗法娜尔并没有在生气。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只是有一点点心情不好。仅仅如此,夏罗法娜尔就对克罗诺亚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可见夏罗法娜尔这名女神的力量之强大。
「……非常……抱歉……我改日……再来」
克罗诺亚颤抖着说完,像是爬着一样离开了神域。即使是常年服侍夏罗法娜尔的克罗诺亚,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态。
说到底,夏罗法娜尔基本上不会显露感情。她的表情从不变化,声音也没有抑扬……甚至让人怀疑她到底是否存在感情这样东西。
然而这一次,夏罗法娜尔却明确地感到了不愉快,即使只是一点点。并且,连她本人都不完全理解其中的理由。
「……为什么呢?应该是我自己决定要帮忙的。可是,这种没法接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克罗诺亚离开后的神域中,夏罗法娜尔自言自语着。同时,她对自己心中的感情,怀有轻微的不快感……
「是啊,这个结果应该能为快人……我心爱的特异点带来幸福……我……」
小声说到这里,夏罗法娜尔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不变地用手支着下巴。
「……这样吗,我是在不甘心啊。我想的是『为什么不是我』。这份感情的真面目就是这样吗……我理解了。不过……没法接受呢」
远远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创造世界的神……她这时在考虑什么,开始谋划了什么……这些都只有她本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