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发亮的眼睛看着芭洛特,才刚看到他脸上浮出僵硬的笑容,手就立刻伸向芭洛特,把枪口抵在她头上。
    芭洛特一脸醒悟望蓍枪跟榭尔。
    《事到如今你这么做有什么用?不想要命了吗?这对你来说是最后的机会.》
    “没错,是最后的机会!赌博师的手气如何,全看他身边的女人如何!”
    榭尔大叫,听起来像是溺水者努力让脸部浮出水面的呼救声。
    “你是乌夫库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鲍伊德说的那只会讲话的老鼠。你现不现身已经不重要了,你这个白痴居然派这女人出马,让我教你交涉的方法吧!”
    《交涉并没有成立,况且我们跟你之间的武力有压倒性的差异。》
    榭尔的脸扭曲了,感觉睑上的笑容被人直接踩扁似的。
    “别开玩笑了!这是一对一的赌博!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轰掉这女人!”
    《乌夫库克,我性命受到威胁.》
    忽然间,手机传出女性的声音,是非常冶淡,语调又平的声音。
    芭洛特的左手伸向榭尔,只见纯白色的手套扭曲变形出现了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芭洛特的手像变魔术似地握了一把枪。
    榭尔惊愕地僵住,芭洛特手上那把枪的击铁发出”卡嚓”的声音自己往上扳,这个契机让某人忍不住开了枪,开枪的是榭尔。
    工洛特则丝毫不动,只是静静扣住扳机。
    这时空中火花四射,只见双方的子弹在空中撞击,钢铁粉碎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
    芭洛特继续开枪,榭尔也急忙反击一枪,但是没什么效果。芭洛特还刻意用肩头去挡.结果喷出火花,她身上有如刑具的白色大衣,看起来就像保护现在的笆洛特的坚固外壳。
    接着芭洛特淡淡对榭尔持续扣扳机。
    被打中的榭尔身子往后仰,跳着奇怪的舞步,他的波上顿包被打破,一迭迭厚厚的钞票保护着榭尔的性命,唯有那些东西到最后还继续保护榭尔。
    芭洛特确认着那钞票堆栈的地方,一面持续开枪。
    榭尔则像一袋不允许倒下的沙包,不断挨子弹的冲击。
    虽然子弹是取之不尽,不过纸钞并没有那么多。
    枪声好不容易停止,榭尔也翻了僩筋斗后倒在地上,化为纸层的钞票在空中飞舞,跟着破烂到不见踪迹的波士顿包一起散落在四周。
    芭洛特慢慢走近呼吸有如啜泣声断断续续的榭尔。
    忽然间榭尔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把枪指着她。他的脸跟手因为汗水而黏满钞票的碎片,他用颤抖的手指扣扳机的动作在芭洛特的眼里有如慢动作一般。
    芭洛特像是拿针刺眼前的汽球,击中了他发射的子弹。
    双方的子弹互相撞击,红色与黄色的热光照亮了四周。
    芭洛特在亮光消失前又连续开了三枪,它们稳稳地贯穿谢尔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及枪把。
    只剩下弹仓的整个炸裂,把房间照得通亮.那些装饰在飞散的指头的蓝钻,在亮光中像泪水般地掉落在地上。
    榭尔突然倒在地上。
    闪着深红色的变色墨镜整个破碎,像鲜血散落一地,颤抖不已的右手已经没有任何手指在上面,这对职业赌博师来说,跟死掉不无两样,至于他的右半脸也被飞散的碎铁片伤得狼狈下堪。
    芭洛特直盯着那样的榭尔看。
    榭尔一副呼吸不顺的模样,右侧的脸已经染成黑色,还反射着光芒。或许他正在哭泣。
    芭洛特蹲在榭尔旁边,轻轻伸出握枪的左手。
    榭尔虚弱地扭着身体。这时候芭洛特握在手上的枪扭曲变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不同的东西。
    榭尔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东西。
    那是在法务局的博士交给芭洛特保管的东西,四个记忆媒体——是榭尔用来”保存记忆”的芯片。榭尔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这些要还给你。》
    芭洛特说道,榭尔的视线慢慢从芯片转疑到芭洛特身上。
    这时芭洛特的右手触碰榭尔的太阳穴,那儿藏着端子,电子回路的另一端连接苦榭尔的脑部.芭洛特开始干扰那里——进行操作。
    只见榭尔的身体抽动一下往后仰.然后整个人变得僵硬,他眼皮像是破扯开而使得眼睛张得好大,然后眼球不断抖动。
    芭洛特拿着四枚芯片的左手在不知不觉中握得紧紧的。
    不久芭洛特透过右手感觉到通往榭尔脑部的回路。
    《你以前失去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芭洛特慢慢将握在左手的大量情报输入移植在榭尔脑部的回路,并且小心不要对他的脑部造成负荷,起初榭尔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没多久他的脸部开始僵硬。并发出不自然的声音。
    “住手……”
    他的眼球转个不停还翻白眼,惊人的叫声从榭尔的嘴巴发出来,那根本是惨叫,他口吐大量的白沫,两边的鼻孔也流出鲜血.
    但芭洛特只是静静把榭尔的记忆传回他脑里,崩溃的肜态重新构造,早巳麻痹的神经回路即以电子方式慢慢重现.
    要操作神经细胞虽然是不可能,但她似乎还是能把大批事情的因果关系、许多视听情报全输入榭尔的头部。
    榭尔持续发出惨叫,这个自以为有如空壳(shell)的男人,芭洛特毫不留情地把他一直否定的腐败内容物灌输进去。
    即使榭尔的惨叫声中断了,作业依旧持续进行,经过约三十分钟后才全部结束。那是芭洛特的能力才有办法达到的速度。
    这时手套扭曲变形,并再次把芯片收纳保存起来。
    芭洛特最后抚摸休克的谢尔的头,干扰他脑内的回路说:
    《就算是腐烂的鸡蛋内容物,只要小心翼翼帮它取暖.或许哪一天会复活呢!》
    榭尔睡着了,从最初到最后都没有看芭洛特一眼,就像过去榭尔看着困在车内的芭洛特那时一样,他看的只是镜子里反射的自己。忽然间她觉得这一切——包括自己在内——都是自作自受,芭洛特没有爱过谢尔,只是希望能得到他的爱而已。
    她觉得极度空虚的悲伤让自己的身心慢慢下沉到某处。
    不过在下一秒钟便感觉到有人接近这建筑物,她讶异地屏住气息。
    那是个充满威胁的人物,冷酷的杀机化成壮汉的模样正逐渐接近。
    “鲍伊德来了……”
    鸟夫库克敏感地嗅出这个危机,喃喃地说道。
    芭洛特点头回应,感到这巨大压迫感的她打了一阵哆嗉,剎那间,榭尔的事、自己的事、还有死去女人们遭到诅咒的人生,全都从她脑袋消失得一乾二净。
    芭洛特不由得感谢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航空路线遭到阻断,是鲍伊德干的,他接了来自航空调查机关堆积如山的委托。》
    博士大喊的叫声从芭洛特手上的手机传出来。
    “调查——这时候还做什么调查?”
    《调查本身并没有意义,不过却利用空中摄影师或调查气象报告用的直升机填满那一带的空域,不让”蛋头憨弟”进入,现在就算动用事件负责官的搜查特权让他们闪开,出要花上不少时间。我们算中了对方的圈套,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只的防卫跟撤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就算警官队闯进这里保护我们,也无法把榭尔交给我们处置,要是他们听奥克托巴公司的话行动,就会当场把榭尔灭口的。因此我们只能够自力救济了。”
    乌夫库克语气平淡说道,个过听得出那些话充满了焦虑与沉痛。
    芭洛特边听手机的对话,边让自己的感觉变得敏锐。
    她感觉到鲍伊德在建筑物的周遭移动,他用手触碰建筑物每一处的模样,彷佛像在触碰自己的身体,她掌握我方的行动,像棋士般窥探将军的机会。
    乌夫库克跟博士滔滔不绝的对谈,但鸟夫库克很容易犹豫不决,它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做豁出性命这种事,那对芭洛特来说是一种救赎,也是告诉自己该怎么做的唯一答案。
    在建筑物外头的鲍伊德有微妙的行动,他正在确实阻断他们的退路。
    对方只有一个人,虽然能逃的地方很多,但实际上又无处可逃,感觉像是被百人军队团团包围似的,然后那又出现了另一个答案。
    《我试着保护看看。》
    芭洛特干扰手机说道,鸟夫库克跟博士突然陷入沉默。
    《你到这里来需要花多少时间呢?博士?》
    《两个小时——不,我试试看一个小时内赶到,相信我!》
    《放心,我相信你,我不会逃走的。》
    《不不不,真的危险的话还是逃吧!算我求妳。》
    《嗯。》
    《我相信你们哦——芭洛特、乌夫库克,我马上就过去接你们。》
    会话就此中断,手机屏幕也变黑,然后芭洛特将它放在地板上。
    “妳打算怎么做?”
    ——帮我。
    芭洛特干扰紧身衣说道,并站在榭尔旁边。
    榭尔经过大概的治疗后就被束缚起来躺在水泥地上。
    他是呈现被层层捆绑的状态,身上净都是鸟夫库克做的绷带、纱布、手铐、绳索——芭洛特只是把手贴在榭尔身上,其余的都是乌夫库克帮她完成的。
    可能是记忆回复受到冲击的关系,榭尔一直错迷下醒,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原以为他正沉溺在梦口糜烂不堪的过去,但是他的睡脸却十分安祥.看来谢尔恢复记忆就会消除杀人冲动的说法似乎是正确的,不禁让他们松了口气。
    乌夫库克立刻帮芭洛特把捆成地毯的榭尔举起来,紧身衣各部位变形成钢铁骨架.好支撑榭尔的体重。
    芭洛特轻松地把沉睡的榭尔扛到肩膀往房间的角落走去,并且打开垃圾滑槽的盖子。在确认过底下没有粉碎机或切割器之类的危险物品后,她便把榭尔推到垃圾滑槽的入口,先抓住他的衣领下让他滑下去。
    “不是要把他往下丢吗?”
    ——还没。
    芭洛特说道,乌夫库克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后,不禁在心中感到讶异。
    原来她是在等待时机。如果鲍伊德真想抓榭尔,那我方就能立刻在他背后行动。她敏锐等待将他一军的时刻。
    这时候她知道鲍伊德接进建筑物入门附近。就在那一瞬间。
    ——掰掰,榭尔。
    芭洛特干扰榭尔的脑袋说道,然后轻吻了他的太阳穴。
    同时”啪”地松手,榭尔的身体往下滑落的声音在垃圾滑槽响起,不久发出”咚”的低沉声音。
    在大门的鲍伊德突然停止动作,他把子贴在建筑物掌握状况.进行思考的模样,对芭洛特来说都是随手可得的信息,不一会儿鲍伊德似乎也察觉到芭洛特的意图,还有她的觉悟,鲍伊德开始慢慢往大门走过去。
    忽然间芭洛特的膝盖开始发抖,她被自己舍弃逃走的恐惧袭击,失去声音的嘴巴大大地张开并深呼吸,她拼命安抚接近恐慌状态的自己。
    “芭洛特……”
    乌夫库克叫她的名字。芭洛特用力抱住衣服的肩头。
    她用全身去感觉鸟夫库克的存在,告诉它自己的意志跟勇气。
    ——接下来要迎战的是你过去的朋友,我会努力对付他,直到他无法动为止。
    鸟夫库克一直嗅着芭洛特的真意,不取对方的性命,只是封锁他的行动——面对鲍伊德那样的强敌,做那样的尝试无非是自杀的行为。况且鲍伊德会毫不留情攻击他们的空档。并且杀死他们。
    芭洛特更用力抱住身上的衣服,这个覆盖她全身的武器,既用力,又紧。
    ——我不杀他,也不要被杀,我会设法不让他杀我的。
    那是芭洛特从鸟夫库克身上学到的,也是她现在拟出的答案。
    “……我们不杀人,也不要被杀,我们不会被杀的。”
    乌夫库克像在说暗语地重复。
    “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有挑战的价值。”
    芭洛特慢慢松开紧抱白己肩膀的手,然后垂放在身体两侧。
    “我遇见了最好的伙伴……”
    这句话让芭洛特明白乌夫库克在最后把自己完全交给她,它将成为包裹、守护芭洛特的武器.也进入在瞬间反应芭洛特所有操作的状态。
    芭洛特干扰左手手套,马上就扭曲变形出现钢铁的团块,她轻轻握着,让枪的重量化为手的一部份,芭洛持与鸟夫库克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这时候芭洛特想起自己过去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有跟讨厌的客人以及好客人在一起的情景,不过那些时候她都只是屏住气息忍耐。
    她在等待自己有一天习惯这些事情,她把自己放空到九霄云外,让自己的心找不到靠岸的地点,要做到那样并不闲难,她还庆幸自己真能忍耐。
    伹是这次不一样,不过也算一样,她必须自己摸索该怎么做才好。也知道就算屏住气息,这条命还是会不见,她更知道意识一但被对方夺走也一样会被杀,现在自己无法从所在的地方逃走,要是心脏一停止,身体就无法动弹,所以绝不能让心脏停止。
    芭洛特不断做让自己活命的呼吸动作。
    她保持全身的节奏,来寻找战胜的方法,也拓宽、解放感觉。
    她静静吸气,然后吐出来,她感觉到鲍伊德在爬楼梯.也发现房间的温度急遽变冷,而那个存在正站在隔着一道门的位置。
    “我好失望……”
    门后有声音传来,既粗又低沉,而且到处都听得到这个声音。
    “我还满心期待,妳把榭尔杀了呢!”
    忽然间,芭洛特对那个语气有种奇妙的感觉。
    “妳应该听说过我的做法吧?”
    那句话沉重地压过来。虽然呼吸变得有些紊乱,芭洛特连忙调整节奏,并且明白刚刚为什么会有那种奇妙的感觉。
    “八两很高兴找到像妳这样的同类。”
    鲍伊德说道,这时候他是对单独一人的芭洛特说话,过去的他都只是针对乌夫库克说话的。
    “我也感同身受一样高兴。”
    忽然间,室内的空气像是冻结似的,那股压迫的空气想制住芭洛特所有的动作,不过芭洛特熬了过去,她感觉到节奏里的一瞬间,而她知道鲍伊德也同样感受到,她把一切全赌在那炽烈的一瞬间,并且举枪摆好架势.
    芭洛特大胆把那一瞬间给了鲍伊德,游戏应该从鲍伊德中大奖开始,毕竟不管她怎么射击,弹道都会被弹开。
    因此她只能锁定重力无法产生那一瞬间——也就是鲍伊德自行开枪的那一瞬间。
    接着芭洛特突然开枪,而且是连续开枪,她瞄准的是对方常用的那只手.
    照理说子弹会弹开对方的子弹,笔直往前命中目标才对。
    这时候她有种一股不协调的感觉,不仅是空气,连自己的心脏都冻僵的感觉。
    鲍伊德并没有开枪。芭洛特完全上了这个假动作的当,门开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洞,照理说应该只是集中在一点的弹孔而已。
    芭洛特突然交叉双手护住头部,紧接着有一股冲击龚向她。
    鲍伊德释放的子弹不断打在她双手重迭的中心位置。
    芭洛特的身体往正后方弹开.
    那股让人失去意识的冲击,远胜过对内体的打击。
    门被刮走,鲍伊德跳了进来。
    那壮硕的身体所带来的压迫感,唤醒被先发制人而大惊失色的芭洛特的意识。
    就在她往后倒在地板的同时,又受到来自后方的冲击让她起身,让她出现像顶尖舞者的动作,那是她把身体——交给覆盖在全身的皮肤所带来的感觉,而做出的本能动作,她已经放弃让脑部做任何思考。
    她起身后了解自己两只手都还完好无缺,是距离救了她一命。
    是乌夫库克的紧身衣能在紧急状况下勉强保护她的距离。
    不过现在鲍伊德缩短了那段距离,充满杀机的巨大身躯占满她的视野。
    芭洛特忍住恐惧感,直盯着他看,她像露出爪牙地对鲍伊德体内的装置释放”电子搅乱”的力量,只可惜鲍伊德在她释放力量前察觉到这个动作。
    鲍伊德的身体像受到地心引力影响似地”往上降落”,他扭着身子降落在勉强不受芭洛特干扰的位置,也就是天花板,双方只有几公尺的距离。
    但是要穿透鲍伊德的防卫,操作他体内的机器就太远了。
    同时,这距离要让鲍伊德的枪射穿芭洛特的紧身衣也太远了,双方都住等待时机,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就算缩短一公分也好,能够从远方取对方的性命。
    这次换芭洛特连续开枪,鲍伊德在天花板奔跑,并躲到柱子后面。
    她反射性往柱子另一边开枪,就在那时,她发现那是鲍伊德第二次的假动作,沿着柱子“往下走”的鲍伊德正伸直手臂开枪。
    尽管她感觉到鲍伊德的”位置”,却无法判定鲍伊德的三次元”动作”。
    纵使脑筋一片空白,芭洛特仍利用全身的弹性跳到旁边。
    这时候像战车炮弹的枪弹擦过她肩膀,划破的紧身衣有一部份因为子弹的热度而燃烧,冒出小小的黄色火焰.但是那并没有烧到芭洛特的肉体。
    当芭洛特滚进安全区域的同时。鲍伊德踢了一脚柱子,跳到旁边去——应该说他”降落”到另一边的墙壁比较贴切。
    她拼命压抑无法判断鲍伊德的动作,而对自己的感觉能力产生的不信任感,并且立刻感觉房间全貌,取回对自己的信心。
    不管对方怎么移动,”自己身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芭洛特接连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她几乎不用花到一秒的时间就能锁定某一点,然后跑向那里。
    互相取对方的性命,有如互相夺取对方的意识,只要夺走意识,对方就无法动弹,更悲哀的是连一根手指头部动不了,而这是她最不想再次尝到的体验。
    芭洛特跑着,也放弃事先判读鲍伊德的行动,这举动就像是废弃败北的牌,再开始另一场新的游戏。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她持续锁定鲍伊德的”位置”,然后感觉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接下来她拼命寻找、持续感觉有利的位置,而且为了寻找位置而开枪牵制对方。
    接下来芭洛特找寻仅有一瞬的机会,一支名为意识的箭早巳搭住名为芭洛特之意志力的弓上,锁定最佳的距离与时机蓄势待发。
    另一方面鲍伊德判读芭洛特的”行动”,伺机想断她的后路。
    就这样,鲍伊德在芭洛特准备躲到柱子后面的前一秒事先预知她的行动,他在墙壁上奔驰、跳跃,就像预测花鹿逃跑的行动,并紧跟在后、扑上去的美洲虎,他要跟芭洛特进行死亡缠斗的舞蹈,当他一降落在天花板,就像踩了既定的步伐跑三步.然后在最后一步将上半身往后仰,像舞者做eneing似地稳稳定住枪口。
    他瞄准完全没有防备且背对他的芭洛特背脊正中央,然后扣下扳机。
    剎那间——黑暗突然白热化,光芒猛烈刺着鲍伊德的眼睛。
    鲍伊德眉头深锁地瞇着眼睛,他闯进的地点正下方放出白光,身穿白色紧身衣的笆洛特也完全不见踪影。
    准备扣下扳机的鲍伊德在不知不觉中用模糊的视线左顾右盼,就住那时,他头上某处——房间的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枪口正确无误往那个声音发射子弹,那一瞬间,鲍伊德发出大叫声,那完全是基于反射性,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或确信的动作。
    接下来鲍伊德的枪弹把芭洛特刚刚放在地板的手机轰得粉碎,那支手机只是靠芭洛特的操作才发出来电铃声的,当然他并没有看到芭洛特的身影。
    知道自己上当并立刻闪躲的鲍伊德,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中.因为芭洛特再三操作,将室内的灯光关掉。
    视野被黑暗遮蔽的鲍伊德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跳跃。
    就在这个同时——鲍伊德明白芭洛特的”行动”。
    芭洛特就在正下方,她把枪高高举在头上,稳稳地瞄准鲍伊德,那是放弃事先预测对手的行动,拼命找寻有利”位置”的芭洛特所做的加倍下注,但就在那时候被亮光与黑暗而无法运用视觉的鲍伊德,还是靠长年战斗的经验法则正确判断出芭洛特的”行动”。
    芭洛特开火了,不过鲍伊德几乎在同时往下蹲.全身还覆盖着重力盾。
    最初几发在好不容易展开隐形挡箭牌以前贯穿鲍依德的右手与右脚,还把他夹克的质料打成碎片。但是只有如此而已,后续的子弹全都偏离轨道,只在蹲下的鲍伊德四周留下贯穿天花板的圆形弹孔。
    尽管受到子弹的攻击,鲍伊德仍旧将左手的枪从右侧下方稳稳举着.纵使他没有看对方的位置,枪口还是正确瞄准芭洛特的胸部,这时候一股战栗感袭向在黑暗中感觉到鲍伊德那个架势的芭洛特。
    要是刚开始先对隐形盾开的那几枪瞄准的不是手脚,而是头或心脏的话,或许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或者用更大门径的子弹,足以轰掉鲍伊德他手脚的话……但是那些都不是适当的借口,当鲍伊德从芭洛特的”行动”推断其”位置”时,芭洛特的”加倍下注”手段早就彻底失败(bust)了。
    芭洛特连忙往后跳,设法拉长双方距离,那时候她在无意识情况下操作手上的枪,将它变成更大的口径,那是她对鲍伊德的战栗所产生的反应。
    充满杀机的枪声袭击这时候的芭洛特,子弹命中她左胸。冲击的力道把她弹到后方,整个人像随着枪声一起弹开,不过幸亏所在的”位置”救了芭洛特一命,因为她整个人是撞向贴有x字胶带的玻璃窗。
    剎那间玻璃窗整个粉碎,外面的光线”啪”地四散,如果那儿是墙壁的话,她可能就无法分散子弹的冲击力道而导致肋骨断裂,但是当芭洛特被弹到半空中时却抵消子弹带给她的冲击。
    剎那问硬化的紧身衣胸口部位被打碎而散落着碎片,但是衣襬却整个往上翻,很快住空中将抱膝的芭洛特包裹成蛋形。
    只见一颗纯白又大的蛋状物体有如橡皮球在马路上弹跳。
    跳了两三下后撞到对面大楼的墙壁,蛋状物体裂开,飘扬着白色防弹布幕之后芭洛特才现身,接着衣襬恢复原状,还散落着吸震材质的碎片。
    这时她感觉到鲍伊德的枪口正从窗户那头对准自己,于是她几乎凭着反射的本能开枪,鲍伊德也朝她开枪,双方的子弹互相撞击,鲍伊德被弹开的子弹把路灯的灯柱打断,青白色的路灯倒在马路上,上面的玻璃碎得满地都是。
    至于芭洛特则趁那个时候寻找挡箭牌,芭洛特隐身在闪着大灯行驶的车辆中,但是立刻就遭到枪击,车门不仅严重凹陷,挡风玻璃也被射穿,当芭洛特迅速从车内跳出来,前方的油箱已经开始冒火了。
    芭洛特感觉到鲍伊德准备从室内跳到火焰的后方。
    在那之前她又找来新的车子。这次不是拿它当挡箭牌,而是朝鲍伊德亮着狰狞的大灯逼近他。
    鲍伊德一着地就对着车子开枪,他一枪就把轮眙打飞,结果车子打滑翻覆撞倒公用电话亭,而且笔直冲进杂居公寓的玄关口。
    芭洛特以火焰当伪装,还去感觉鲍伊德受伤的状况。
    鲍伊德的右上臂中二枪,右腿一枪,中枪的伤口在流血,正滴在他手脚上。
    尽管如此,名为鲍伊德的威胁依然健在。
    忽然间街上骂声四起,原来有一名老人不知道在大喊什么,然后握着手枪从车子冲撞的杂居公寓跑出来。
    鲍伊德的左手无视愕然失色的芭洛特,随即瞄准老人那里。
    芭洛特连忙开枪牵制鲍伊德,只是他展开的重力,还是打穿距离老人不远的大楼墙壁,吓得当场腿软的老人漫无目的地开枪,结果打碎了其它大楼的窗户,这时有几名年轻男子冲出来把腿软的老人拉进大楼阴暗处。
    “怪物同志的战斗……那些普通人只会碍手碍脚而已。”喃喃自语的鲍伊德对冲进杂居公寓的车子开枪,一枪就打飞另一边的一般氢气引擎,惊人的爆炸声震撼着杂居公寓。
    周围的人们也因此躲在室内不出门,这条街简直像是他们两人的天下。
    这时有丢弃用过的弹壳发出细微金属声,鲍伊德用鲜血淋漓的右手从口袋取出快速装弹压床,他迅速装弹并说:
    “只要枪声持续下去,这一带都不会有警察过来的。”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淡。
    “继续吧!”
    然后把左手往旁边一挥,手枪轮盘敏锐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剎那间芭洛特透过他的模样看到有别于人类的什么东西,平板又面无表情的脸孔,比枪口还空虚又毫无慈悲的眼睛因为火光而发亮,强壮的四肢像钢铁一样不知痛楚,他的心脏则是用杀意当燃料,爆发着虚无火焰的引擎。
    芭洛特紧咬着唇,并设法摆脱受到”怪物同志”这句话影响的自己。
    的确芭洛特跟鲍伊德都是类似机器与人类的合成生物,但鲍伊德连内心都像机器那么冷静,即使互相厮杀也没有抱持任何感情,反而是期待自己能产生什么情感而进行厮杀的,那才是怪物的行径。
    芭洛特拼命调整步调,调整呼吸,她的身体发热,心脏好像快燃烧起来。
    滚烫到连她自己都怀疑从手枪弃置的弹仓是不是也灼烧到又红又烫。
    芭洛特拿开右手的枪,这时候右手套变形.又出现另一把枪。
    她双手紧握着枪,重新感觉自己与鲍伊德的”位置”。
    她在前一秒就明白鲍伊德已经冲出来,这次她同时掌握对鲍伊德有利的位置.跟对自己有利的位置,双方的行动全在于两人时时刻刻在变动对自己有利的位置。
    枪声听起来几乎只有一声,鲍伊德开了一枪,芭洛特则是在一瞬间开了好几枪。
    开火的是右手的枪,左手的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重要资金。
    子弹在空中撞击压扁,然后弹开,其它的则是偏离弹道。
    接着双方绕到右边互相逼近,而且在转瞬之间接近。
    芭洛特一露出”电子搅乱”的利齿,鲍伊德便踢了地面一脚,他巨大的身躯跃到难以置信的高度,并”降落”在芭洛特背后的建筑物墙壁——根本是”一跃而上”。
    不过芭洛特早就透过先前判断的位置知道他会有那样的动作,她发挥比刚才在室内战斗还要快数倍的速度,对准墙上鲍伊德开枪。
    鲍伊德并没有反击,但他的右手突然从口袋拿出什么东西。
    “人面说的没错……妳的能力会随着战斗发达到未知数的程度。”
    鲍伊德喃喃说道.他看出芭洛特能力会在战斗中逐渐发达,来设法进行牵制,不——或者对鲍伊德来说,那只是他能跟别人亲密对话的唯一时刻,只有在这个互相厮杀的决定性瞬间时刻。
    “让我封住妳那股力量吧!”
    他手上的”那个”咻地掉落,一瞬间还以为是他丢掉要装填的子弹。
    她自然而然期待出现那样的失误,只可惜鲍伊德的战斗行动正确无比,没有一丝白费,也就是说鲍伊德的行动对芭洛特来说只是有害无益。
    芭洛特反射性地射击”那个”——约手掌大小的黑球。
    如果是像手榴弹那样的爆裂物。乌夫库克的紧身衣就能够充分抵挡。
    但”那个”没有喷出爆风或金属片,只是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庄马路上,然后滚到距离芭洛特只有几公尺的地方,那一瞬间——”那个”放射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芭洛特突然觉得全身的皮肤奇痒无比,紧接着那搔痒的感觉突然变成背部、腹部、手脚及脸部的皮肤有如被剥下来的剧痛感。
    芭洛特整个人往后仰,因为过于疼痛而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精密的感觉飘得远远的,她无法判别周遭的情况,不一会儿恐惧开始袭击她。
    “是活动抑止武器(adw)!”
    黑球释放的并不是爆风,伹对芭洛特来说,它带来的可怕远超过爆风。
    “那是释放电磁波,让人类皮肤感到疼痛的非杀伤武器——”
    乌夫库克说道,但芭洛特已经无法响应,只能拼命摇头。
    “他来了!就在妳的正上方!”
    这时芭洛特的手臂自行迅速往上举,是乌夫库克促使的,鲍伊德发射的子弹直接命中芭洛特的手,她痛得眼睛感到一阵晕眩,那痛楚有如全身被刀割,还让钩针往伤口刺进去将皮剥下来。
    “用身体感觉操作啊,芭洛特!”
    鸟夫库克大叫,同时防护壁再次覆盖芭洛特她全身。
    紧接而来的枪击虽然破坏了防护壁,伹芭洛特仍振作意识操作自己的身体,曾几何时有人说过——把吃苦当做吃补。
    她干扰自己的感觉”消除痛苦”,”让心情飘在半空中,就像过去自己都是那么做”。
    对于父亲的行为,刚开始她还无法完全容忍.父亲长满胡子的脸掠过脑海,让她感到极度恶心,他总是用失去一半指头的手,脱下放学回来的芭洛特身上的制服。
    消失消失——”我会把妳变漂亮。把妳变漂亮”,死了还比较好,这杂音是来自城市闪烁的灯光。消除痛苦——只要按下开关,无论是亲人或是他人都像被大型碎纸机切碎的物体,所谓的人类——只有痛苦,只是一昧想得到爱,那是猎物,猎物。我要侵犯妳——好痛好痛好痛!
    她怀抱迎面袭来的绝望,跟拼命抵抗的意志,胃开始抽筋,喉咙上下震动,口中充满酸味,下巴则滴着呕吐物.她哭了,边吐边哭——我不想死——那是从未得到无条件爱的人拼命嘶喊的声旨。我不想死。
    ——ash(灰烬)、cash(现金)、trash(垃圾)、crash(破坏)……
    芭洛特不想在这么悲哀的状况下死去,硝烟的味道清楚出现在她嘴巴。
    ——bash(痛殴)、rcsh(鞭策)、mash(捣碎)。gash!(王八蛋)……
    耳朵深处传来押韵的歌曲,芭洛特的眼睛像睡觉似地闭上。
    ——dish(盘子)、wash(清洗)、brcsh(刷洗)、flash(掠过)……
    她知道强力的电磁波穿过鸟夫库克.不断刺激皮肤的痛觉,让她感觉那不是痛楚.而是一种现象。
    ——flash(闪光)、frsh(新鲜)……
    痛楚逐渐远离并回归理性,腐败的过去沉到内心深处,然后生存的意志苏醒。
    ——wish(希望)……
    芭洛特毅然张开眼睛.
    她清楚明白自己已倒在地上,白色的防护壁虽然遭到鲍伊德的子弹破坏,伹还是将芭洛特的身体像蛋一样的覆盖着,其实她倒地之后还不到五秒。
    因为痛觉消失的关系,让她感觉到周围的状况清楚得吓人,就连从墙上开枪的鲍伊德每根头发的动作都非常清楚。
    她再次紧握两手的枪,而且瞬间想起哪一把枪要在什么样的时机使用,哪一种筹码是用来引好牌过来,哪一种筹码是用来获得确实的胜利。紧接着左手的枪,口径变得更加巨大。
    芭洛特站起来,跟着覆盖她全身的外壳都粉碎,那是因为鸟夫库克解开防御。也是鲍伊德开枪射击的关系。
    鲍伊德正站在手几乎构得到的位置。
    那子弹掠过起身的笆洛特右侧腹,轰隆隆地冲过去。
    纯白的吸震材料碎片飞散,芭洛特的右手有如啄破蛋壳的鸡喙,虽然颤抖却抱持坚定的意志探出头来。
    一瞬间,鲍伊德的眼睛因为惊讶与喜悦而睁得大大的。
    装填在芭洛特右手那把枪里的十几发子弹,在三秒半全用尽了。
    另一方面,”电子搅乱”的利齿紧咬着鲍伊德的左脚不放,而且尽情撕裂。
    覆盖鲍伊德身体的重力防护罩全部消失并乱了步调,好几发子弹贯穿他的手臂跟肩膀——从他的左大腿冒出鲜血与火花。
    鲍伊德的身体飘在半空中,结果却是他失去持续站住墙壁的力量,因此巨大的身躯朝芭洛特的方向坠落。.
    芭洛特在这一刻找到使用左手那把枪的时机。
    紧身衣的左袖扭曲变形,变成能够耐住大口径枪械开火的钢铁并撑住她的手臂。
    但鲍伊德的可怕就在于连那一瞬间都只是假动作。
    他的双脚突然踏着墙壁,整个人站在墙面,转眼间空气嗖嗖发响,然后用枪底对准芭洛特的头部扫下去。
    芭洛特立刻把头闪到旁边,那有如铁锤的一击仅以些许的差距掠过她的太阳穴,却让她的皮肤裂开,头发被削掉。照理说她会感到灼热般的疼痛。
    但是芭洛特已经放弃感觉所有痛楚,不仅如此,就算头盖骨破裂,她也有自信持续做好决定的动作。
    锁定发动攻势的鲍伊德在剎那间的可乘之机,芭洛特开始一连串冷酷的攻击。
    肉眼看下见的”电子搅乱”利齿对鲍伊德的重力防护罩猛烈攻击并撞问了一个洞。
    虽然是仅有的些许空隙,不过对芭洛特来说却是绰绰有余,就像一张牌之差就能创造必胜的牌面组合那样,芭洛特的左手瞄准那个空隙开火。
    冲击力让覆盖在左手的钢铁制品弯曲裂开,它的口径正具备那样的力量,而且那股力道头一次完全贯穿鲍伊德的肉体。
    子弹打穿鲍伊德的左大腿,也准确贯穿鲍伊德的四肢跟移植到脑部创造电力的装置核心之一。
    鲍伊德的左脚在一瞬间像汽球那样从内部膨胀——然后破裂,他脚化成零零碎碎的肉块、骨头跟血滴,在芭洛特的头上变成四处飞敌还夹杂鲜红色与白色的雨水。
    接着下一秒钟——鲍伊德”挥动”着膝盖以上消失的左脚。
    而且有什么隐形的东西以猛烈的力道”踢开”芭洛特的胸口。
    以背部从人行道撞向车道的芭洛特连忙弹起来。
    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痛楚,感觉经过清除之后,内心显得冰冷透彻。
    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感到愕然.
    因为鲍伊德从墙壁”走”向人行道,虽然他左脚从膝盖上方都消失了,但他还是用”肉眼看不见的左脚”步行,走下来到车道。
    鲍伊德让剩余的装置发挥最大极限的运作功能,利用重力”化成左脚”来支撑身体,他几乎没有流什么血,芭洛特感觉到他借着重力压迫血管来止血。
    “不过是轰掉我的手脚而已,这点程度是阻止下了我的。”
    鲍伊德低声念道,然后突然”冲过来”。
    感到一阵战栗的芭洛特连忙开枪射击,是用右手的枪.要不是无法发出声音,持续开枪的她可能会一面发出无法判别是惨叫或吶喊的叫声,鲍伊德的重力弹开子弹的弹道,但效果并不完全,重力出现些许空隙,有几发子弹还穿过那道缝隙擦过鲍伊德的身体。
    但鲍伊德仍旧没有停止,他笔直逼近芭洛特,挥舞着鲜血淋漓的右手。
    这时候重力团块伴随着空间扭曲的感觉撞向芭洛特。
    令人无法喘息的冲击从左右及前方同时袭来。
    当鲍伊德一挥动手臂,芭洛特的身体便往正后方弹开,直接越过车道撞到对面大楼的橱窗,剎那间乌夫库克覆盖了她的身体,但是在芭洛特的操作下却无法覆满全身,只住身体的主要部位做重点式的防御。现在鲍伊德已经半放弃他的防护军展开攻击,不过芭洛特全身的皮肤感觉到她要是没有采取攻势的话就会被排除。
    站起来后没多久,芭洛特四周的橱窗玻璃整个碎裂,排放在里面的收录音机跟大人取向的玩具散落满地。
    鲍伊德展开重力防护罩,压迫芭洛特周围的空间。
    当他慢慢逼近并举枪的那一瞬间,这次芭洛特操作让背后大楼的所有灯一起点亮,那些灯光再次烧灼鲍伊德的眼睛。
    然而鲍伊德没有锁定目标就开枪射击宛如背负光之殿堂的芭洛特.
    枪声进出,就在芭洛特旁边的收录音机粉碎消失的同时,她从橱窗冲出来.站在人行道用右手的枪往上连续射击。
    她没有用肉眼看,只是感觉对方的”位置”——感觉他的”存在”.感觉自己的”存在”,感觉”存在”的两人创造的生死”激流”.
    对方突然跳到半空中,”降落”在橱窗上方的墙面。
    芭洛特紧追着目标射击,迅速跳起来。
    鲍伊德发射的子弹轰隆一声擦过她肩膀,用乌夫库克做的紧身衣骤然裂开,吸震材质的碎片因为子弹的热度着火,在空中飞舞。
    接着,她感觉双方的存在与战况,毫不犹豫地做出当下应该做的事情。
    她笔直走向对手开枪,鲍伊德也笔直走在墙面,
    “——好奇心。”
    他一开口就紧接着开枪。
    “我只是,想跟妳——跟你们这么做。”
    他的表情虽说是毫无畏惧,却充满了暴虐的笑容.
    芭洛特突然瞪大眼睛,紧身衣右边的袖子扭曲变形成过去从未出现的武器,从她的右手腕有好几道光线画着弧形猛烈扑向鲍伊德,那是过去曾袭击过芭洛特的杀手之一,曾使用的武器——她使用后才想起那是叫做wirecutter的武器。
    那把钢索在鲍伊德的重力防护罩激起火花后反弹回来。
    同时有一条钢索在芭洛特的操作下笔直往上空延伸,缠住刚刚老人击中的铝制窗框,窗框冒着火花被折断一半.
    钢索迅速回卷,这股力道拉扯着芭洛特的手臂,使她整个人浮在半空中。
    芭洛特的脚用力踢大楼墙面一下,她整个人往上冲,宛如在空中飞翔。
    她翻身飞翔,感觉对这充满杀戮的世界发出钢铁般咆哮并互瞪对方的两人的”存在”,以及两人衍生出来的”胜算”。
    最后——感觉开始扩散,宛如自己的存在融入空气中,好像完全消失不见,尽管如此.双方依旧是持续存在。
    现在芭洛特的感觉就是”胜算”,芭洛特本身就化为”胜算”。
    鲍伊德释放的子弹猛然通过距离芭洛特不远的地方。
    下一秒钟,她的身体跳到比站在墙壁的鲍伊德还要高的位置。
    鲍伊德扭转身子,让芭洛特感觉到他的枪口正对准自己,也让她仔细掌握他粗厚的于指正准备扣下扳机的情况——正当鲍伊德准备那么做的”前一秒钟”。
    就在撞针敲击子弹底部的零点几秒前,芭洛特的脚又踢了墙壁一次。
    灼热的子弹掠过芭洛特的侧腹部,挖开她的紧身衣,吸震材质化成着火的粉末飞散,她的皮肤被灼伤,留下一道黑色的弹道痕迹。
    钢索在芭洛特的操作下全被砍断.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静止在半空中,那让人觉得是永恒的短短几秒内,她右手的枪扭曲变形,又变成完全不同的武器.
    自始至终判断芭洛特她”行动”的鲍伊德一直把枪口锁定在她身上。
    这时芭洛特头部朝下迅速坠落,正以为她左肩会直接擦撞到墙壁,结果却滑进鲍伊德”脚下”的那一瞬间,芭洛特左手的枪开火。
    大口径的子弹与鲍伊德发射的子弹汇面冲突,散发出鲜亮的火花,芭洛特在那光亮中正确感觉到鲍伊德他重力的空隙——不,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那种时候,在那里一定会产生空隙。
    芭洛特击落下来,对准那个空隙用力挥下”右手的武器”。
    鲍伊德也知道为了保护握枪的手,只得牺牲另一只手臂。
    就在下一瞬间,高磁压刀的刀刃像在切水似地从距离鲍伊德右手不远的上方,毫无阻碍砍下去。
    在芭洛特堕落到地面前,她的衣襬立刻扭曲变形。
    软垫”啪”地在人行道弹跳一次后就被切断,芭洛特的衣襬翻起来回复原状便降落在人行
    至于”那个”则咚一声落在她眼前,是鲍伊德从上臂被砍断的手臂,切割面露出产生重力的部份装置,并且喷出鲜血与火花。
    此刻鲍伊德本人的身体也失去重力,从她头上往下坠落。
    这次真的不是什么假动作,是鲍伊德自己使出的最后手段。
    因为装置失去五分之二的关系,导致支撑身体呈垂直状态,保护身体的防护罩出现致命性的空洞状态,所以他才放弃自己的优势位置冲过来。
    那看起来很像是成熟的果实因为超重而脱离枝干,那是刻意让甜美却腐烂的果肉撞击地面破裂,散播充满杀意的种子的坠落方式。
    芭洛特操作紧身衣,扭曲变形的鸟夫库克覆盖芭洛特全身,而鲍伊德则把所有防护罩转成攻击的力量化成重力的铁锤袭来。
    正面挨了力道如猛烈急流的芭洛特不支倒地,背部还撞在人行道上。
    她背部下方的水泥地不仅粉碎,人行道还出现裂痕,那简直缘遭到轰炸。重力的爆压住芭洛特肉体周边失控,裂痕甚至殃及人行道上的柏油路面,冲击的力道还导致周围大楼的玻璃窗一起破裂,高高扬起火花兴沙尘。
    弥漫的沙尘慢慢散去,不久出现他们最后的牌面组合。
    失去右手左脚的鲍伊德压制住覆盖着纯白外壳的芭洛特并牢牢锁定她的一举一动。
    芭洛特没行动,她的脸跟身体像被茧覆盖似地,就连呼吸都看不出来。
    《会……痛吗?》
    忽然间,鲍伊德的脑里响起格外清晰的声音。
    (为……什……么?)
    过去,头一次捧着那个——金色小生物时的温暖感觉再次出现。
    鲍伊德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哭了。
    “我哪儿……也不痛。”
    但他没有流下一滴泪,右手与左脚的伤口滴着血,把芭洛特的白色紧身衣染红了。
    《好……暖和。》
    好温柔的声音,那儿有鲍伊德灵魂仅存的最后一块碎片.
    鲍伊德慢慢把左手的枪抵在芭洛特的头部某处,然后扳开击铁。
    “试着阻止……称之为”我”的虚无吧!”
    鲍伊德静静对扣住扳机的于指使力。
    剎那间——外壳裂开,因为早就锁定目标的关系,芭洛特立即瞄准枪无法移动的瞬间空檔.在飞散的白色碎片巾,她右手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左轮手枪的枪身砍成两半,子弹的火药炸裂,把之前衍生压倒性杀机的手枪粉碎消失。
    突破壳内侧站起来的芭洛特直盯着鲍伊德看。
    同时她左手的枪口紧紧抵在鲍伊德的喉咙。
    《这就是你充实的人生?》
    芭洛特用力把枪口往前抵,表情哀伤地说道,她整张脸冒出银色的粉末,全身的皮肤开始成长,现在就连芭洛特的黑发都闪着亮晶晶的银粉。
    鲍伊德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芭洛特的脸,并丢掉遭到破坏的枪。
    “她表现得很好。”
    巨大的碎裂的枪把发出”喀哆”的沉重声音掉住路面,
    “最后应该是由你动手才对,鸟夫库克。”
    鲍伊德喃喃地说道,两人的距离近到感觉得到双方的呼吸。
    瞪大眼睛的芭洛特不由得大叫,她叫着”住手啊”,只可惜发不出声音,而且她也不可能发出声音。只是拼命发出喘息声。
    “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待在战场上……如今我感到非常充实。”
    鲍伊德斩钉截铁说道,他的眼睛还在不知不觉中看着芭洛特。
    “别说了,鲍伊德——”
    忽然问,乌夫库克出声了,那一瞬间,鲍伊德的眼睛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正以为他在凝视什么,想不到他把枪丢弃的左手却突然抓住芭洛特左手的枪。
    鲍伊德站了起来,芭洛特的左手被惊人的力量拉住,整个人几乎快被硬拉起来,但她却被重力弹开,撞到背后的墙壁。
    背部受到冲击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手套也裂了,她感觉到某个决定性的东西被抢走,而且有”卡嚓”的声旨响起——剎那间,芭洛特还没反应到那是什么。
    这时芭洛特觉得好像听到自己的性命嘎嘎作响的声音。
    等到回过神时,鲍伊德早巳紧握从芭洛特手中抢走的枪并瞪着她看。
    那是变身成大口径的枪.也是装满子弹的枪,而刚才她听到的声音原来是扳开击铁的声音.但是更糟糕的是——接下来完全是鲍伊德能够”加倍下注”的机会。
    ——鸟夫库克!
    芭洛特咻咻发出剧烈的喘息声,用已经不成声调的声音大叫。
    那是她被夺去的东西的名字,真正的绝望袭击着芭洛特,像漆黑虚空的枪口正对着载浮载沉的芭洛特呢喃,述说”让受诅的人生”变美丽』的方法”啦,”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方法吗?”,”舍弃痛苦之后就只有舍弃生命”等等。
    眼睛瞪得大大的芭洛特含着眼泪。
    ——我不想死。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抵抗死亡的呢喃,那是发自她内心的吶喊,她忘我举起右手的武器,就算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是拼命追寻重新自己生命价值的机会,无论要追寻几次都无所谓。
    而就在这个时候——
    (好……暖和。)
    那温柔的声音在鲍伊德的脑里响起,这时候,他认为自己取回来了。
    取回第一次手捧金色老鼠时的温暖,取回最后的灵魂碎片。
    但是他回想到的只是当时老鼠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它的体温到最后还是没有回到鲍伊德的手上。
    鲍伊德静静用力扣下冰冶的扳机——然后枪声响起。
    那声音有如惨叫声,很像在大声祈祷什么。
    芭洛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鲍伊德这一枪偏得非常离谱,从芭洛特头上贯穿背对她很远的墙壁。
    没打中啊——想不到枪法神准的鲍伊德会失去准头,剎那间芭洛特心里真的那么想.不过她立刻明白情势是怎么样,她呆然地认清自己右手握的武器。
    那是一把大口径的枪,不久前还是一把高磁压刀的物体——结果响应芭洛特的想法变形而成的竟是这个.
    笆洛特望着手上的物体,这个到最后还留在自己手上的东西。
    “乌夫库克……”
    鲍伊德轻轻呼喊这个充满温暖的名字,他握着枪的手慢慢垂下来,仿佛他粗壮的手臂撑不住一把枪的重量,而且枪在他的手完全垂下前滑落.”哆”地掉下人行道上。
    瞪大眼睛的笆洛特依旧把右手的枪指着前方,凝视鲍伊德瓦解的景象。
    鲍伊德的手做出按住胸口的动作,那个动作让芭洛特知道他的胸口开了个大洞,而且有东西从那里漏出来.
    芭洛特的内心深处喃喃地说:”是生命。”
    而代替鲍伊德左脚的重力消失,持续释放可怕压力的巨大身躯立刻跪倒在原地。他手脚的伤口立刻喷出像是用水管洒水的鲜血,他的胸部跟背部也都咕嘟咕嘟地流血,芭洛特听到不断冒出来的生命流进排水孔的声音,流向下水道,这是芭洛特有始以来听到的声音之中,最悲惨最可怕的声旨。
    为了让那个声音停止,她连忙走近鲍伊德。
    鲍伊德缓缓抬头看她,剎那间芭洛特以为他想求助。
    但事实并非如此,鲍伊德望着芭洛特说了些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从他嘴唇的动作跟些微的叹息,芭洛待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很快地点头响应,表示已经了解他说的话。
    鲍伊德移动眼睛,望着从身体流出来的黑色污渍。
    又稍微动了一下嘴唇,然后就闭上眼睛——鲍伊德从此就不动了。
    芭洛特屏住气息,忽然间手套及枪从右手脱落掉在人行道上,听到一连串”喀咚”的声音,一阵令人想哭的悲伤情绪袭击了芭洛特,那是让人丧失战斗意志的声音。
    ——鸟夫库克?
    她对衣服进行干扰,但没有任何响应,很显然这次真的是一副空壳。
    芭洛特慌慌张张拾起落在地上的枪,枪口像烧焦似地滚烫,
    ——乌夫库克?
    她不断呼喊,希望它能够告诉她该如何是好,后来她突然发现到什么,不由盯着手上的枪看,芭洛特当场被乌夫库克显现在她眼前的意志与行动,是直撞进胸口的冲击——被悲伤所袭击。
    因为那把枪竟然没有扳机。
    过去那逐渐遗忘的伤痛又再度窜回芭洛特全身。
    5
    太阳穴的伤刺痛不已,体内的筋肉仿佛住发出悲鸣似的。
    纵使伤口接受过急救队员的治疗,鲍伊德准备的抑止活动武器(adw》也拆掉了,但还是留下了痛楚,芭洛特勇于继续感受那份痛楚,她知道那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乌夫库克还是维持枪的模样,没有任何回应。
    当芭洛特坐在红色敞篷车的副驾驶座抱着那把枪,静静忍受体内的痛苦时,脑子里不知不觉响起那首押韵的歌曲。
    ——dish(盘子)、wash(清洗)、brush(刷洗)、flash(掠过)……
    身穿红色制服的消防队员们把红色火的车辆驶进街道,喷洒着灭火剂,附近居民人喊着住宅损害保险的金额,市府行政官员则用早已习惯这类事情的表情确认他们的户籍登记。
    ——wash(清洗)、crash(破坏)、brush(刷洗)、mash(捣碎)……
    警察把这一带全封锁起来,在垃圾箱发现到榭尔并用担架把他抬出来,赶着拍摄他模样的媒体记者则跟警方互相推挤。
    ——bash(痛殴)、rush(鞭策)、trash(垃圾)、ash(灰烬)……
    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们调查现场的血迹,然后把榭尔断掉的指甲跟鲍伊德的手脚包进塑胶袋带走,接着再把遗体装进尸袋里,死者只有一名,随后便抬走那庞大又沉甸甸的体型。
    ——flash(闪光)、fresh(新鲜)、mash(捣碎)、gooish(尚好)……
    博士在跟警官们谈话,在法庭上见过面的检察官也在那儿。检察官露出满意的笑容,博士则拍着自己的胸脯,看起来非常开心。
    ——rash(皮疹)、josh(臭掉的蛋)、wish(希望)、rush(莽撞)……
    接着博士离开检察官往芭洛特这里走来。
    ——finish(结束)、harsh(嘘)!
    最后这首歌消失,取而代之传进她耳里的是博士的声音。
    “这样一来”妳的事件”圆满结东了,至于二次事件将从事前交涉开始进入正式审议。”
    博士露出沉稳的笑容,仿佛在帮芭洛特加油打气,还露出”接下来反而更辛苫哦”的表情,其实博士接下来还有堆积如山的事要做。
    “这阵子妳历经许多危险,因此报酬会显得相当高。至于怨恨,就全部留给我跟乌夫库克——我是想这么跟妳说啦……”
    博士两手撑在敞篷车的车门,望着抱住枪的芭洛特。
    “不嫌弃的话,可否请妳待在鸟夫库克身边安慰它呢?这次的了断……对我跟乌夫库克来说……算是有点难熬……”
    《”那个人”,在临死前,也说了同样的话。》
    芭洛特看着被搬走的尸体,来干扰汽车音响说道。
    《他要我待在乌夫库克的身边。》
    博士一睑讶异地说:
    “……鲍伊德这么说的?”
    芭洛特轻轻点头,然后这么问:
    《我可以出去兜兜风吗?我会设定为自动驾驶,就像来这里时那样。》
    “妳不累吗?反正『蛋头憨弟”的使用期限还没到,何不进去睡一觉……”
    《没关系。而且我还有事要跟鸟夫库克说,是那个人要我替他带的话。》
    “鲍伊德还说了些什么?”
    芭洛特又点了一次头,然后说:
    《这下子我终于能安稳睡觉了.》
    博士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不语,像是把那句话烙在心里似的。
    “当初我也有参与开发……让那家伙变成一辈子都无法睡觉的身体。”
    芭洛特瞇起眼睛,博士这时第一次用力摇头.
    “我受够了,我已经受够至今做的事情……”
    《嗯。》
    “但我们又必须把悲伤抛诸脑后。”
    芭洛特这次把头点得很明显,而博士正需要有人这么做,博士浅浅笑了一下,随后便离开现场。
    芭洛特将包裹身体的厚防弹衣从里面的紧身农发出声音拉下来。
    然后脱下手套,让汗水淋漓的皮肤暴露在风中。
    红色敞篷车避开黎明前尖峰时刻的主要街道.往沿岸驶去,车子越过横跨黑暗海洋的巨桥,来到被水泥平台填平的区域。干净的临海地区对面,横亘着充满重油的工业区,前方的住宅区与公共住宅,则跟无处可去的青少年画的涂鸦一起沉睡在紫色天空下。
    眺望着都市岸边,把枪贴在胸口的芭洛特哭了。
    她哭泣着,感受没有死掉的自己,这个感到心痛不已的自己。
    命没有被夺走,身体完好无缺,连心都没有失去,只是背负着伤痛而已。
    这全都是因为乌夫库克保护她到最后一刻,为了让她生存,就连必须杀害对手的那一瞬间——乌夫库克都保护着芭洛特。
    如今榭尔不断逃避的过去又回到他脑里.鲍伊德迎接了他渴望许久的最后杀戮,那都是他们好不容易抵达的”天国的阶梯”最后一步阶梯。
    然后乌夫库克也再次踏上那一步,它接受芭洛特”不想死”的吶喊,否定自己过去的使用者——它半超越身为道具的自己,达到杀伤的目的,为了不让笆洛特被杀,不让她死在鲍伊德手上。
    而且,为了不让芭洛特杀人.
    海面传来浪声,芭洛特嗅着海风的味道,空气相当沉重.弥漫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工厂的巨型机器随着凝重的海风摇摆还咯咯作响。
    红色敞篷车像是要逃避紧追在后的什么似的,不断奔驰在面海的城市,露出利齿的防波堤的海岸道路。
    她想起乌夫库克曾说”我是道具”这句话,但它是能够保护使用者的道具,让她学习到许多事物的温柔道具.用来唤回那样的乌夫库克的各种言词,在芭洛特的脑里忽隐忽现。博士虽然要她安慰鸟夫库克,但是她只能够像这样把它抱在胸前。
    她流泪,泪干了,然后又流泪,她为自己流泪,也为某人而流泪。
    忽然间她感到抱在胸前的钢铁温度上升了,是乌夫库克。但鸟夫库克就是不现身,现在的它真的就像一颗蛋,它躲在钢铁外壳里,感觉得出来它的确在里面。
    ——鸟夫库克?
    她轻轻呼唤,但是没有响应,正当她张开手臂准备把枪举起来的时候。
    “就这样抱着我。”
    鸟夫库克发出悲伤的声音说道。
    “让我在妳怀里多待一会儿。”
    话一说完,芭洛特感到胸口有一股暖意。
    当自己拥抱鸟犬库克时,鸟夫库克也同时感应着她——她心里突然有这样的感觉。乌夫库克总会随时”感觉我”,像是我的体温,我的存在,不只是现在,以前也是,自从两人邂逅后就始终如一,绝不会只是从镜子的另一头看她的模样。
    在过去芭洛特的人生里,让别人”触摸自己感觉自己”是一种诅咒,是所有恐怖的根源,只能任人夺取她的一切并唯命是从。为了防止那种事情,因此她一昧封闭自我,逃向镜子的另一头。
    但是现在,一切都豁然开朗,厌恶的事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长久以来失去的拼图碎片,早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嵌在内心的破洞。
    “我会把妳变漂亮。把妳变漂亮。”——那句呢喃逐渐从她脑海离去,不久,变成毫无意义的言词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芭洛特的眼睛流下有别于过去的眼泪。
    ——我们一起哭泣吧!乌夫库克。让悲伤的情绪减少一些。
    芭洛特紧抱着没有扳机的枪,轻轻细语。
    然后望着城市上方鱼肚渐白的天空,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一直抱着这颗总是犹豫不决的蛋——这把没有扳机的枪。这时有股强烈的念头涌上来,无论自己是怎么处在原地踏步的情况,她只想要做自己,那是现在的自己最大的心愿.是自己能做到的事,也觉得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车子延着海岸线奔驰,不知下觉中开始往城市的方向回去。
    与许多道路擦身而过的城市,跟着到处林立的超高层大楼逐渐逼近。
    挫折将在那儿不断出现,也会不断增加从黑暗墓地伸出来的手,亡魂不断站起来,大概是为了让打破许多沉默的枪声响起。
    芭洛特眺望位于远处的城市,想起死去的男人说的话,然后颇有同感点点头.
    就是“待在乌夫库克的身边”——唯有跟做得到那件事的对手在一起.才是这城市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
    就像芭洛特抱着乌夫库克,马杜克市也在天色渐亮的天空下拥抱着层层交错的空白。
    芭洛特将回到那里。
    回到自己一度死亡的场所。
    为了要在那儿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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