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露从车上慢慢走了下来,她戴了一顶宽帽檐的帽子,把整个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宁凝指着她叫“姐”,傅诚焱完全认不出车上来的这个人是谁。
    宁凝走到傅诚焱身边,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她一直这样,不让人看她的脸,自己也不敢照镜子。傅先生,你最聪明了,有没有别的办法让她振作起来?”
    是次宁露肯做手术就多亏了傅诚焱,她觉得这个人挺有主意的,就想问问看。
    傅诚焱朝宁露的方向瞅了一眼,笑道:“放心吧,她会好起来的。有你这个妹妹这么关心她,她可舍不得一直消沉下去。我想……最多一个月左右吧,我就能看到宁小姐光彩夺目地出现在我家电视的屏幕上了。”
    宁凝苦笑,“但愿吧。”
    她只能把傅诚焱的这番话理解为安慰,想来他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出言安慰人吧?
    毕竟连治疗伤疤这方面顶尖的夏医生都没有办法,他一个普通人又能怎么样?
    原本指望他能想办法安慰姐姐几句,不过既然他没有办法,她也不能强求。
    她注意到傅诚焱身边的傅瑶,勉强一笑,“这姑娘是……你女儿吗?”
    傅瑶听这两个人的对话,更证实这个宁小姐跟她老爸真的不熟,老爸跟她也就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而已,她礼貌地叫了声,“姐姐好!”
    “你好呀,”宁凝拍拍傅瑶的肩膀,“有空请你们吃饭……我要进去了,回头再见。”
    傅瑶自然知道她说的“请吃饭”是客气话,只回以甜甜的一笑,“再见姐姐!”
    父女二人便一起朝着站台的方向走去,时间还早,他们不赶时间,还是打算坐公交车回去。
    ……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夏峰的办公室里,这整个房间看起来格外明亮。
    夏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倒是挺关心这父女两个人的,上次让我给这小姑娘免费治伤疤,这回又这么关心这小姑娘,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夏蕊白了哥哥一眼,“你懂什么?这两个可都是我的恩人,你得对他们好一点儿!”
    夏峰却笑着摇摇头,“不用我对他们好了,小姑娘的伤疤很快就能好,不会再来了。说来也真是奇怪了,她的伤疤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我治过那么多病人,虽然有的人因为肤质的原因恢复得比别人好得多,但好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第一次见。那么深的伤疤,这才一个多星期就……
    正说着,电话响了,夏峰拿起电话。
    电话是前台打来的,说是宁露来了。
    夏峰的心情烦躁起来,那个麻烦的女明星又来了,这个女人可太难缠了,他可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她。
    可是人家来复查,他这个主治医生又不能不见,只好让前台带她来他的办公室。
    夏蕊听到宁露来了也觉得颇为棘手,上次有傅诚焱在,多亏他机灵才暂时哄住宁露同意去做手术。
    可是光靠哄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对自己的容貌过分执著,早晚这个问题还是得直面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夏峰无奈应声。
    宁凝推开门,带着这宁露走了进来。
    看到宁露把脸裹得很严实,夏峰就只能在心里苦笑,看来问题还是非常严重的,这都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得考虑帮她约个心理医生了。
    “到这边来,宁小姐,让我看看你的脸。”夏峰指了指前方装有壁灯的位置,就是他之前帮傅瑶检查伤疤的地方。
    宁露低着头走到灯光下,然后她回过头,把那张勉强能露出一双眼睛的脸对着宁凝,又看了一眼夏蕊。
    宁凝会意,知道她是不想被她们看到她的脸。
    她拉了拉夏蕊,“夏小姐,要不咱们……出去等着?”
    夏蕊微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她应了一声,跟着宁凝一起走出了夏峰的办公室。
    看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宁露这才慢慢地把帽子解开。
    “夏大夫,我……”她低着头,“你看看,我还有希望吗?”
    她这些天不敢照镜子,甚至不敢去摸自己的伤疤,洗脸的时候也只是用湿毛巾慢慢地擦擦脸,小心地避开了伤疤的位置。
    夏峰无奈地用手轻轻抬起宁露的下巴,让她的整张脸都暴露在耀眼的灯光下。
    宁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夏峰手上的动作僵住了。
    听到这个声音,宁露猛地睁开眼睛,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恶化了是不是?我没救了是不是?”
    “不不不……”夏峰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照过镜子吗?你的伤疤……恢复得特别好,真的!”
    他拿起桌上的一面小镜子递给宁露,“不骗你,真的恢复得很好,你看看。”
    宁露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避免镜子这种东西,宁凝为了不刺激到她,收起了家里所有的镜子,让人把家里卫生间洗手池上的镜子都给拆了,甚至反光的玻璃都给换成了毛玻璃。
    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度日如年,虽然只有一个多星期,但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用颤抖的手缓缓地拿起镜子,她镜子拿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咬咬牙,慢慢睁开了眼睛。
    镜子中倒映出她那张令她骄傲的美丽的脸。
    她看到,脸上的伤疤已经变得不那么明显了,虽然还是能看得很清楚,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这才一个多星期,她脸上的伤疤就恢复成这样了?
    这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一瞬间,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夏峰的情绪却仿佛比她还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太好了,以我的经验,能恢复成这样肯定是能痊愈的,一点儿疤痕都不会留!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一连两个奇迹出现,我实在是……”
    对一个医生来说,看到自己的病人被治愈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尤其是现在这种几乎不可能被治愈的人被治愈的情况。
    宁露的恢复速度比不上傅瑶,但也已经很让他惊喜了,他说宁露能痊愈并不是骗人。
    宁露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她的眼眶因为激动而变得湿润。
    她的脸能恢复!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美貌和事业都保住了!
    听到夏峰这么说,她想起之前下车的时候看到宁凝和那位先生打招呼,当时她情绪不好就没有上前说话。
    她想了想说道:“我看到那个大师的女儿了,你说的一定是她吧?有大师的药在,她肯定也能痊愈的,就跟我一样。”
    “大师?”夏峰怔了怔,“什么大师?”
    忽然想起夏蕊跟他说过,傅诚焱假装大师安慰宁露,她才肯进手术室的事儿。
    她说的是傅诚焱?
    果然,宁露点头说道:“就是那位傅先生,我妹妹刚才还跟他说话呢!多亏了他的药,等我的伤全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夏峰没有听进去宁露的后半句话,他的脑海里只有“傅诚焱”这个名字。
    这两个女孩子的伤疤恢复得这么好已经让他很惊奇了,而他现在发现,这两个人都跟傅诚焱有关!
    之前他和所有人一样,只认为那是傅诚焱说有“秘药”是骗宁露的,但是现在看来……难道真的有那种神奇的“秘药”?
    否则怎么解释这种巧合?
    宁露并没有想这么多,她现在深信傅诚焱“山里来的大师”的身份,只想尽自己的全力好好报答他。
    不夸张地说,就算现在让她把她拥有的一切都送给这位大师,她也心甘情愿。对她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这张脸重要,只要这张脸还在,就算拿走她所有的财产她都不在乎。
    这时,宁凝敲了敲门,“可以进来了吗?”
    里面传来宁露的声音,“进来吧!”
    宁凝呆了一下。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听到姐姐主动说话。而且这声音……怎么有点儿激动?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她猛地推开了门。
    宁露正拿着镜子,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对宁凝说,“中午想吃西餐,你安排一下,送到家里来,我饿了。”
    宁凝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
    这些天为了不让宁露饿死,她整天想尽办法让她吃饭,才勉强让她吃了一点东西到肚子里。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宁露已经明显瘦了一圈儿,比她以前拼命节食减肥的效果都好。
    她主动要吃饭,这简直不可思议。
    而且她还手里还拿着镜子!甚至不再遮挡自己的脸了!
    不过下一秒宁凝就找到了原因。
    她看到姐姐脸上的疤痕已经淡化了许多,伤口的皮肤粉粉的,像是新生出来。
    她的伤口居然恢复得这么好!难怪她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宁凝的鼻子一酸,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宁露。
    她以为自己会失去姐姐,这些天的每时每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放下了所有的工作,恨不得连上厕所都盯着宁露,生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但是现在,她那个开朗活泼的姐姐终于回来了!
    “好啦好啦,”宁露看到妹妹这样,鼻子也有些发酸,她拍拍妹妹的后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也知道这些天她让妹妹很辛苦,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对她来说,毁容和要她的命没有任何区别。
    好在她还是幸运的,能遇到那位“大师。”
    夏峰拿了一瓶药给宁露让她回去擦在伤疤处,可以帮助修复伤疤。
    本来他也应该给傅瑶一瓶,不过以她恢复的程度看,这药是用不着了。
    宁凝欢欢喜喜地挽着姐姐的手,一起走出了夏峰的办公室。
    夏峰呆呆地看着宁露扔在地上的帽子,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地门口,他回过头,对夏蕊说道:“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傅诚焱的事告诉我,现在!”
    夏蕊被哥哥突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问:“哥你怎么了?傅诚焱人挺好的,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吗?
    夏峰摇头,“不是这事儿,你跟我说说看,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夏蕊觉得哥哥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把自己认识傅诚焱的过程说了。
    “虽然他人有点儿傻傻的,不过我觉得他并不是精神病,所以不会伤害我的。”夏蕊以为哥哥怕她跟精神病走得太近被伤害,“真的,我敢保证!”
    夏峰“嗯”了一声,“他显然不是精神病,而且……我觉得他是真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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