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软因为此事,一直忐忑不安。此后华烨来上课,她都会异常的担心,担心看到他淡漠异样的目光。
    然而没有,他没有淡漠异样的目光,他根本就不看她。软软也知道这多半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毕竟一个老师,面对着全班一共五十几个学生,眼睛里没有固定的焦点很正常。
    他总显得忙碌,忙忙的来上课,又忙忙的离开了。才刚刚走上工作岗位,在短短的半个月里,他受到同事们的一致好评。
    尤其受到了学生们的喜爱。他言语幽默,温柔谦和,脸上始终挂着令人熟悉和温暖的笑容,微微的,浅浅的,看起来很会心,很满足的样子。
    一段时间之后,软软又无助的想:“固然班级学生众多,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总有某一个,或者某几个,是他比较熟悉和关注的吧,如果说有,当然也不见得是她苏软软。
    不是她,自己也觉着很正常,只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失落了。失落的同时,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华老师,平生出来这般诸多的幻想。
    为什么总觉着他和延真是不同的呢。
    她的理科成绩一般,平时也不爱表现自己。自然也不会引起老师们多大注意。可是这个华老师,对她的同桌孟梦儿似乎也很陌生。
    老师们有通病,成绩好的学生都是他们精心打磨和雕琢的璞玉,求才若渴,即使璞玉上的瑕疵,也可以忽略不计,看不见或者根本也不看。
    软软一想到这些,华烨的笑容也就变得虚假起来。他凭什么就有区别于其他的老师,他怎么就是个"例外"呢?
    不过她倒真希望他有点“例外”,不为别的,就为他那副干净斯文的长相别添了庸俗之气。
    一个月过去之后,软软已经怀疑,华烨不但忘记了她的名字。甚至连教学楼门前把他撞得疼痛的那个女学生,他也不记得了。
    一场语文考试之后,软软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荣升班级上的语文课代表。这对于她,属于意料之中,却也无可欢喜。
    因为她知道别人很快也会发现,这个文科成绩好的一塌糊涂的女生,理科成绩是怎样坏的一塌糊涂。
    延真是她数学老师,又是班主任,可以想见她一手拿着文科成绩表,一手拿着理科的,哀叹着惋惜:“哎呀,这个苏软软啊,文理居然差距这么大,分明就是没用功。”
    然而她不久又会发现,苏软软在数理化方面确实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简直就是白痴数字盲。于是逐渐的失去了耐心。逐渐的当做空气忽略不计了。
    某天晚自习,软软去办公室给语文老师送作文本。抱着那一大摞作文本走在廊道里面,脚步声响清脆有力,外表这么看起来,分明是个自信上进的女学生,只有软软自己才知道,她的心里不知埋藏着多少软弱和孤独,真是道路漫漫,前途茫茫。
    如果能够得到一个洞穴的话,真想把自己整个的藏起来,死掉、烂掉算了。
    她一面走着,忽听背后“吱呀”一响,接着传出几声爽朗的笑音。
    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个人来,软软漫不经心的一掉头,那人也正回过头来,并且停下脚,略带惊喜的笑道:“咦,苏软软。”
    软软怎么也想不到是华烨,他又一次叫响了她的名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他,愣愣怔怔的,半晌结结巴巴的说道:“华...华华老师。”
    她惊慌失措之下向他鞠了一弓道:“华老师好!”一弯身,怀里的本子摊了一地。
    华烨怔了一怔,不觉笑了,仿佛感觉这个小女生很有趣。走过来蹲下身帮她一起捡。
    两个人一块蹲在走廊上,在那灯光的俯视下,茫茫的光亮之中,就像顶着太阳在河边捡石子玩耍的两个小孩子。
    华烨又笑问:“我一直没问你,那一次你跑什么呢,把我撞晕了。”
    他仍然蹲在地上,仰头看着立在眼前的软软。悠悠的问。
    软软张口结舌的应道:“噢。”
    她马上不好意思起来。转身快步的走几步,又掉过身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同孟梦儿...已经和好了。”
    她的确已经多次向孟梦儿道歉,并且以替她买了一星期的饭为代价,两个人终于冰释前嫌了。
    “什么?”华烨不解的看着她,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软软怔了一怔,红了脸,再鞠一躬说道:“华老师...你晚安。”
    说完又发觉了自己这样颠三倒四的,荒唐无稽,终于赶忙转过身飞速的走开了。
    一路走到办公室里,仍觉芒刺在背,干燥燥的皲裂一般难受,突然间又汗流夹背,瑟瑟发痒。
    软软把作业本交给老师,回来在经过走廊,走到华烨方才站过的地方,她不由自主的慢慢停住脚步,半晌,眼泪慢慢的涌上来,溢满眼眶。”
    苏软软开学至今,几次三番的给延真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了。
    在学习和人事上变得抵触。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自信的人。感觉在经历瞬间的光明之后,又走进了另一条黑暗的隧道里,更糟糕的,这一程的黑暗是很长的一段时期,从开始就厌倦,没有一点刺激性。
    遥遥远远的,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黑暗里至于还有什么不明的障碍物?一定是有的,但究竟是什么。谁知道呢?
    晚自修,孟梦儿给延真叫到办公室去了,自然是为了一些积极的事情,即使她违反纪律,老师也不会太苛责。
    老师批评好和坏两种学生,那兴致和语气是不同的,前着是恨铁不成钢,后者只当是块木板子。轻拿重放。
    软软找出日记本,写日记。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心里乱,字不成字,行不成行,稀里糊涂,一味的瞎涂乱画。
    华烨坐在讲台上,手支额头,静静的看书,眼镜片反射了灯光,什么表情完全看不见。
    软软看着这个人,心里非常难过,也讲不出个具体缘故。大概是他对自己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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