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粗加长章——
    先帝殷威“因病暴毙”,新帝即位后,迅速稳定朝政,巩固边疆,整顿吏治,然后在局面大好,眼看就能成就一代明君佳话时……
    撂挑子不干了。
    杨晟身为造反的头号功臣,急的头都大了一圈。
    他手把手带起来的副官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两人联手把边疆稳的如同铁桶一般后,杨晟终于有些得空,回想起京城的繁华,就溜回来看了几眼。
    谁知这一回来,就被殷尚扣住,要禅位给他。
    ——从千百年前,第一个皇帝出现开始,就再没谁会这么眼巴巴的追着别人禅让。
    杨晟受宠若惊,惊大于喜,深知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可怎么劝,殷尚就是不肯松口。
    杨晟逼得急了,他就慢悠悠的啜一口酒,把玩着手里一块磨锃亮的银锞子,低声道,“你不干,我就随便找个人接任,总归这位置,我是不会继续坐下去的。”
    ……这皇宫里,是她最后待过的地方。
    他不管看向哪,似乎都能看到那个人好奇又活泼的影子。
    ……在这里住上两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也是他对自己之前半生给出的交代。
    杨晟还想挣扎,可目光落在殷尚手里,那块被手指磨的圆润无比的银子上时,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到底没再说话。
    殷尚要是有个一儿半女,他还能拥护殷尚的后代为皇。
    可这位皇帝即位后,别说广纳后宫了,根本就不正眼看人美女一眼,指望他有后,不如指望他那块宝贝银子里蹦出个胖大小子来。
    杨晟推拒无门,最终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把自己年幼的儿子过继给了殷尚,冠上殷姓,然后求殷尚别走的太远,好歹继续当个摄政王,别毁掉这国家的百年基业。
    殷尚终于还是点了头,传位完成后,果然也没走太远,他搬进了京郊绵延的山脉里。
    杨晟平时同他传书联系,后来实在好奇,亲自去了一趟,就见殷尚住在一处装潢的颇为温馨的山洞里,洞前有一处波光粼粼的湖泊,时常有风拂过,赏心悦目。
    殷尚脚边趴着只体型硕大的狼,狼已经很老了,呼吸时有点困难,带着些呼哧呼哧的气流声响,它看到杨晟时,懒洋洋的转了转头,朝他龇了龇牙,并未起身。
    殷尚偶尔抬手帮它梳一梳毛,手拿下来,指缝里总有些光泽黯淡的狼毛,他便停了手不再动弹,只在狼有些秃斑的皮毛上拍了拍。
    杨晟只去过一趟,回来后莫名产生了跟着一起归隐山林的想法,然而看了看殷家留下的烂摊子,他终归只能撸袖子上,并且就此减少了去谷中的次数。
    殷尚耳边清净了不少,送物资过来的人,也并不会打扰到他。
    又一个月圆之夜,巨狼无精打采的抬头,对着月亮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嚎。
    殷尚微醺的伏在它背上,捏着酒壶,有一搭没一搭的道,“她以前也会跟你们一样,这么没事找事的瞎嚎吗?”
    巨狼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并不懂这个两条腿的醉鬼在说什么,嫌弃巴巴的甩了甩毛。
    殷尚被无视的彻底,却也不恼,又低声的道,“要是我那天有点骨气的淹死在湖里,她没有救我,不去买药,是不是现在还能跟你一起无忧无虑的住在山里?”
    狼甩着尾巴,糊了他一脸毛。
    殷尚被呛的咳嗽了几声。
    他喝了太多的酒,眼皮有些发沉,边咳边一连声的艰难道,“要是我早就发现叶缘有问题,要是我当时早些起兵把她抢回来,要是……”
    他忽然顿了顿,旋即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似的道,“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要是’呢。”
    月上中天,巨狼叫累了,人也被酒放倒了。
    一人一狼倚在一起,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垂垂老矣,可两者的身形却又无比相像,都是死寂中透着点怀念和希望,像在翘首以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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