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主显然受到了惊吓,虽说之前未见过皇上,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规矩还是知道一些,如今瞧着眼前人的穿着了气度,便将他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臣妾小主邶采香,”只见小姑娘撇了撇嘴,眼泪汪汪的说道,“家兄是……家兄是国监禁酒邶疏浚。”
    “邶疏浚,”皇上手中还握着邶采香的玉足,轻声念叨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确实是青年才俊。”
    邶采香却已经吓破了胆,一心想着刚刚自己有没有说错话,瞧着眼前的皇上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瞧不出什么喜怒,心中想了好些个讨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哆哆嗦嗦的说道。
    “臣妾刚刚的话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与婢女说着玩的,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朕又没说要怪罪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皇上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伊人的玉足,文人墨客常说,美人足如玉琼,眼前人是不是绝顶的美人另说,只是这双脚算得上是精雕玉琢的了,着实喜人。
    “只是在户外脱了鞋袜,总有些不和规矩,”皇上笑笑,终于舍得将邶采香的脚放下,抬眼瞧着面前受惊的美人,淡淡的说道,“只是朕欣赏你这份天真。”
    想想几年前,他的眉儿也是如此,在十五的月光下眨着一双皎洁的眼睛,仰着脸朝自己笑。
    那样的时光,当真让人怀念。
    皇上当晚临幸邶采香,第二日直接将其封为美人,国监禁酒之妹一时间风光无限。
    之后一个月内,皇上大多留宿在邶美人处,只是新人在旁,皇上心中却还记挂着柳轻眉,每每想起她那晚的冷淡,心中却又觉得过不去,皇上每月去长乐宫两三次,却从来未瞧见柳轻眉的笑模样,皇上心冷,两个人便这样耗着。
    又是一年金秋十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宫中来了新人的缘故,今年御花园中的枫叶红的格外早,叶也分外红些,很是喜人,皇后瞧了,便与皇上商量着办一个秋日赏枫叶大会,这两日前朝事多,皇上心中多有烦闷,一听皇后有如此意见,便立马同意了,只当是给自己个机会好好的散一散心了。
    柳轻眉自打生产之后身便较为虚弱,以前有纪浦和开的调养方,又有皇上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料着,身自然也是瞧不出什么大问题的,如今却不同,太妃离世本就足以让她伤心,皇上和乐喜之事又始终是她心头的一个结,如今表面上瞧着云淡风轻的,但内里的亏损却是藏不住的,时日一长,更是直接显现在了脸上,前些日还水嫩嫩的一个姑娘,如今瞧着却脸色蜡黄,半点血色都没有,让人怎么能不心疼。
    只是她身不好,却又让外面的人得了话柄,人人都说新贵入住,皇上只顾着在新人中留恋,长乐宫柳小主一时间失了宠,整日闷闷不乐,更是有甚者,说柳小主没了昔日的恩宠加身,心中怕是过意不去,八成是要郁郁而终了。
    “微臣还是那句话,”纪浦和按照惯例来给柳轻眉把脉,一便皱着眉头一边沉声说道,“小主这是心病,不是微臣的药能够治得了的,还得小主自己看得开。”
    纪浦和顿了顿,拿起纸笔写着方,淡淡的说道,“微臣先给小主开几幅调养的房,小主每日照着方吃药,一番调养下来,总归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纪太医妙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柳轻眉笑笑,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自然最清楚,劝解的话也不是没有跟自己说过,只是每每想起那天晚上,夏天的暖风将床榻上的纱幔尽数撩起,她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光裸着上身,和自己的宫女并肩躺在昔日他与自己欢好缠绵过无数次的床上,她便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万箭穿心的感觉。
    哪里是一时半刻能忘怀的。
    柳轻眉抬眼,纪太医的药方还未写完,手边的药箱下方却又压着一张已经写完的,柳轻眉心中难免纳闷,便好奇的开口。
    “纪太医不是已经写好了一张?”柳轻眉朝着那张方努了努嘴,笑着说道,“怎么还要费力气在写一次?”
    纪浦和一愣,脸色明显有了变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轻声说道,“原是昨儿听见芙蕖姑姑咳嗽的厉害,想着这些日天凉,难免有染了风寒的时候,今儿得了方便,便也就给芙蕖姑姑开了张方。”
    柳轻眉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想起高兴,转头瞧瞧站在一边伺候的芙蕖,一张笑脸早就已经红到了耳朵根,柳轻眉知道小丫头脸皮薄,便也没有多说调笑的话,饶有意味的瞧上几眼,便就算过去了。
    “纪太医不说,我倒是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本来也是要求着太医给开一张方的,”柳轻眉笑笑,看着两个人都红着一张脸,便又继续说道,“太医倒是比我还放在身上,如此正好,便让芙蕖跟着纪太医直接去将药抓回来,也省的太医在差人跑一趟了。”
    纪浦和低着头,悄悄的看了一眼芙蕖,这才淡淡的说道,“也好。”
    两个人磨磨蹭蹭半天,这才别别扭扭的出去了,柳轻眉顺着窗户瞧着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的背影,果真时秋日里难得的春色。
    是啊,总有人会从过去的情感中走出来,她心中万千祝福,只希望这对璧人以后的道路上能够少一些磨难,多一些祝福才好。
    “我瞧着你这个媒人似乎是做成了,”芙蕖前脚刚走出去,席语兰后脚便跟着走了进来,刚进门便忙着说道,“我刚刚瞧着二人朝着太医院去了,人人红着一张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这俩人都拗着性,我瞧着离着有点什么还远着呢,”柳轻眉将席语兰迎进来,笑着说道,“昨儿去姐姐那串门姐姐还不在呢,我听着你宫里的人说,姐姐这两日忙着呢,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坐坐了?”
    席语兰却不着急说话,往柳轻眉身边一坐,一双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是怎么了?”柳轻眉见状,赶忙上前询问道,“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惹了姐姐生气了?”
    “若是只惹了我,那倒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席语兰紧紧的皱着一双眉头,清冷的脸上难得瞧见一丝丝愠气,“只是新得宠的那几个小主们真是没有半点规矩,整日在宫中叽叽喳喳的,没个清闲的时候,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们什么。”
    “到底是年轻,浑身都是活力,”柳轻眉笑笑,淡淡的说道,“咱们觉得她们吵闹,兴许皇上就喜欢她们这样呢。”
    “圣上的心意我是不能揣测了,只是前两日皇上宠幸了户部尚书之女左宛秋,”一说到这人,席语兰似乎便来了火气,一脸不爽的说道,“这人得了恩宠,便就不将旁人看在眼里,前些日在太后面前没了规矩,我好生的提点了两句,她大抵是觉得心中受了委屈,回头就跟家中穿了信。”
    席语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父亲与我父亲本不属同部,本也没什么牵扯,如今却非要到皇上面前参我父亲一本,说我们席家这些年手头阔绰,便是因为父亲在朝中中饱私囊。”
    “许是这位左小主枕边风吹多了,皇上竟也信了,今儿一早,家里便传来了消息,说是父亲已经被离职查办了。”
    柳轻眉皱眉,席家世代在朝中为官,也算是景和国的元老了,自己虽然不过多的参与前朝的政事,但席伯父想来刚正廉洁,这是连自己都知道的事情,皇上又怎会做出如此决定。
    “想来咱们皇上是糊涂了,竟将如此的罪名扣到席伯父的身上,让人怎么能不心寒。”
    “谁说不是呢,”席语兰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拉着柳轻眉的手说道,“只是现下人已经被带走了,再说旁的也没有用了,好在只是停职查办,只要能证明清白就好。眉儿,如今柳伯父在前朝中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还要请你给伯父写一封家书,也好让伯父为我父亲作保。”
    “姐姐放心,”柳轻眉回握住席语兰的手,一脸真诚的说道,“伯父出了事,我哪里有不帮忙的道理,我这就写信一封,晚上的时候便让纪太医给父亲送去。”
    “有你在,我便也就放心了,”席语兰点点头,一双眼睛中满是泪水,“这种事皇上早就不许太后插手,今儿早一听见这个消息,我竟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前些日柳家也算是多灾多难,如今柳轻眉又怎么会不知道席姐姐的心情,女儿离家,最担心的便是家中的父母兄妹,现下瞧着席姐姐的模样,柳轻眉只觉得心疼的不得了,席姐姐从来都看的明了,以前想来是姐姐安慰自己的时候多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只能将席语兰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抚着。
    乾清宫内。
    “臣弟只以为皇兄最近不再想着臣弟了,”九王爷吃过晌午饭便被召进宫来,一瞧见皇上便笑着打趣儿道,“怎么?新得的美人可还称心?”
    “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哪里都能找到,没什么稀罕的,”皇上笑笑,淡淡的说道,“每日都在朕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吵得朕脑仁都疼了。”
    “新小主们年纪大多还小,”九王爷笑笑,端起茶来喝上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心性不定,吵闹些也是常有的,皇兄便不觉得可爱?”
    皇上笑笑,当日在千鲤湖边,他一眼将笑起来的邶采香认成了三年前御花园中的柳轻眉,心中自然有了怜惜之情,只是日后才发现,从模样到性情,两人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不说这些了,”皇上摆摆手,不紧不慢的说道,“差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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