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长君一听门外的人通报,连件大氅都忘记批,就赶着去外头迎。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瞧瞧?”
    耿长君瞧着自己面前的这位男子,一段时间不曾相见,他却还是那般的英姿飒爽,仪表堂堂,而自己呢,不过几天的功夫,便不知道掉了几斤称,活脱脱的一副憔悴的模样。
    耿长君总想着,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对女子总是不公平的。
    “今天听高无庸说你咳了两声,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皇上见耿长君穿了身白色的衣衫,俨然就要和身后的雪景融为一体,便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你身子虚,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
    “一听见皇上要来,便高兴的忘了,”耿长君仰头笑笑,楚楚可怜的说道,“又惹的皇上生气了。”
    耿长君身材高一些,却也十分清瘦,以前皇上总是开玩笑说,她这样的身材容貌,若是房子汉朝,恐怕就没有飞燕合德的恩宠了。
    现下几日不见,她更是不知道消瘦了多少,一张小脸上便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盈盈的瞧着你。
    “朕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有怪罪的意思,”皇上叹了口气,上前去将耿长君的手握在手里,刚刚碰上美人的手,便觉得一片冰凉,皇上又是一阵叹息,一边拉着耿长君往屋子里走一边淡淡的说道,“朕总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自己得好好的照料自己才是。”
    耿长君笑笑,一派温婉纯良的架势,两人进了屋内,皇上便瞧着书桌上摆了几张宣纸,走进一瞧,果然是在练字。
    “这后宫众人了,便数着你和兰儿的字最好,”皇上瞧着宣纸上的一排排小字,一脸赞许的说道,“兰儿的字更刚健些,若是瞧不见人,说是男子写的也是有人信得,你的字就柔和许多,像是江南小镇中走出来的温婉女子,瞧上去让人舒服极了。”
    “皇上连夸人都有这么些个花样,”耿长君笑笑,亲自为皇上斟了一杯茶,轻声说道,“这样的话,皇上在柳小主那儿也说过吧?”
    “天地可鉴,这话朕可只说过一遭,”皇上笑笑,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把戏他见得多了,自然也能应付的过来,瞧着耿长君的一双眼睛瞧着自己出身,便又笑着说道,“眉儿的字写得也好,只是若是要拿出来品一品,还是不够格的。”
    “我瞧着柳妹妹的字写得倒也还不错,”耿长君笑笑,抬眼瞧了瞧皇上,饶有意味的说道,“小家碧玉,别有一番风味。”
    “净胡说,”皇上笑笑,一心只顾着瞧那几个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你什么时期瞧过眉儿的字了。”
    “倒是瞧过一会儿,上次冬雪去太医院给我抓药,江太医一时没找见包草药的牛皮纸,便用几张宣纸给我包的,回来的时候我一瞧,有一张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是有字的,”耿长君垂了垂眼眸,不紧不慢的说道,“寥寥草草的写了几行,却也不失韵味,落尾处写了‘眉儿’,应该是柳妹妹没错了。”
    “你倒是瞧得真切,一张废纸,也值得你在看一看,”皇上垂着眼眸,不动声色的说道,“莫不是连人家写了什么,你都瞧了个明白?”
    “倒是没瞧明白,却也还是瞧了大概的,左不过就是几句贴心问候的话,臣妾还不想瞧呢,”耿长君将桌上散落的毛笔一一收好,状似无意的说道,“只是那纸瞧上去是便是被人珍藏的,哪里就是张废纸了,臣妾怕太医院的人找的急,还差冬雪给人送回去了呢。”
    不管有没有奸情,与御医私通信件,对于后宫的妃嫔来说,本就是死路一条,这本就是耿长君杜撰出来的事儿,那信笺自然是找不到的,只是根据阿英的说法,柳轻眉和那纪浦和一定是有一腿儿,如此一来,便就更经不住皇上的彻查了。
    皇上却还是之前的那一副样子,瞧不出半点端倪来,只是耿长君知道,他们皇上本就多疑,自己平日里又不是个爱嚼舌根的,如今听见自己这么说了,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着嫌隙的。
    “朕这两日总是睡不安稳,总想着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有做,”皇上抬了抬眼,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去瞧长公主,才想起来,当时说好给二公主一个封号,却拖到现在也没有给。”
    耿长君一愣,这个孩子是她永远的伤痛,日后不管是谁,不管在何时提起来,不管她表面上瞧上去有多么的云淡风轻,这却始终是她心里最过不去的一个垲儿,时时刻刻的牵动着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个神经。
    “想来也是那孩子福薄。”耿长君说着,便有些哽咽。
    “朕想了一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皇上轻轻的握住耿长君的手,淡淡的说道,“便取‘福柔’二字,你觉得可好?”
    福享百年,柔坠此生。
    耿长君点点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忍了半天,却还是依偎在皇上肩膀上哭了起来。
    皇上轻轻的拍了拍耿长君的肩膀,淡淡的说道,“今年过年去沁心园,换个环境,也算是让你宽宽心,过去的事儿便就算过去了,你我二人,日后便不要再提了吧。”
    耿长君许久不语,在皇上怀中抽泣了半响,才默默的点了点头,也算是应允了。
    便让福柔二字,将她那个还未来得及在人间转一圈的小宝贝,好好的埋葬了吧。
    “你早些休息,别让自己太累,”皇上拍了拍耿长君,像站在一旁的冬雪使了个颜色,示意她扶好她家的小主,又淡淡的说道,“乾清宫中还有些未看完的折子,我就不陪你了。”
    耿长君留不住皇上,便只能由着君王远去。
    本来在来的路上,皇上还是打算留下和耿长君一起吃饭的,刚刚长乐宫中的那个宫女瞧着眼熟,耳朵上的坠子也眼熟的很,他瞧了半天,才想起来,耿长君之前似乎有个一样的,她皮肤白,刚进宫那年的夏天,总是喜欢带着这幅红宝石的耳坠,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很是好看,自己当时还夸过几句。
    只瞧了一眼,他便将耿长君想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便没有踏进她那里去一步,心中总是有些不忍的,今儿时候巧,便想着多陪陪她。
    可自打小公主没了之后,他便总见不得耿长君流眼泪,总觉得她一哭,便是在责骂自己,为什么没有守护好她,为什么没有守护好小公主。
    另外,她今日说的那件事,也着实让自己心中添堵。
    “皇上,这这么大的雪,咱们怎不能一直在外头转着啊,”高无庸瞧着自家主子皱着眉头,便开口说道,“咱们是去哪个娘娘的宫里,您倒是说句话啊。”
    “哪儿都不去,回乾清宫,”半响,皇上才开口,淡淡的说道,“你回头派人去查一查,太医院那个纪浦和,是什么样的来头。”
    京城的大雪还是下个不停,紫禁城中的积雪积了一层又一层,瞬息间,便将前人的脚印尽数抹去,留下一声又一声哀叹。
    转眼又是几天,各个宫中都为去沁心园的事儿忙活着,以往都是去那儿避暑,这雪中的沁心园,宫人还是头一次见,自然个个兴奋异常。
    不知皇上这两日是不是格外忙,每天在长乐宫中待得时间明显短了许多,赏赐的东西却一样都不差,每天还不知道要来几拨人。
    “小主瞧瞧,这几批料子可真是好看,”芙蕖抬手摸上内务府送来的锦缎,一脸赞叹的说道,“瞧花色也是以前没瞧过的。”
    “敢送进宫来的东西,自然是最时兴的,”柳轻眉笑笑,抬眼瞧了瞧那些个锦缎,确实出彩,便上前瞧了瞧,选了一件湖蓝色的出来,往芙蕖的身上一笔画,一脸满意的说道,“这颜色倒是衬你,前些时候就说着要给你做身新衣服,这料子正巧合适,不如便用她了。”
    柳轻眉说完,却不见芙蕖雀跃,小丫鬟低着个头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柳轻眉还只当她瞧不上这身料子,刚一开口,便听见芙蕖小声的说道,“小主,大过年的,到底也应该穿的喜庆一些,奴婢倒是瞧着那块料子不错。”
    柳轻眉顺着芙蕖手指的位置瞧了瞧,只见那放了匹红底绣白色玉兰花的料子,款式样子倒是极好看的,但是就芙蕖来说,是远远没有这身湖蓝色好看的。
    柳轻眉抬眼瞧了瞧芙蕖,却见小丫头只顾着红着一张脸,心中有千万句话,却也只能压了下来,最后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若是喜欢,便将拿了那匹走吧。”到底是送人的东西,收礼的人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芙蕖一听柳轻眉松了口,欢天喜地的将那匹料子抱在怀里,想着自己若是动作快一点,从现在开始缝制,除夕的时候正好能穿上这身新衣服。
    “你把刚刚那匹湖蓝色的给阿英送去,你们两个在我身边伺候着,穿的鲜亮点也是应该的,”柳轻眉垂了垂眼,凉凉的说道,“再从剩下的料子里面挑几匹颜色得体的,给宫中的下人们发下去。”
    “小主,咱们不过是和那阿英做做样子,”芙蕖见阿英在外殿中浇花,便凑上前去小声说道,“你又何必这么好吃好喝好用的待着她呢?”
    “做样子也要做个全套,不然怎么让别人信服?”柳轻眉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怀中抱着个汤婆子,不紧不慢的说道,“旁人也就罢了,你挑几匹上好的,给芙蓉送去,我瞧着这小妮子这些天情绪可不太好。”
    前些日子席姐姐到自己这儿来,说自己给她送去的那些檀木香都是断的,柳轻眉心中还纳闷,后来这样的事情丛出不穷,她自然也就留意了些,这才发现,没没遇见这样的事儿,当差的总是芙蓉。
    这小丫鬟以前做事可不是这个样子,这几天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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