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浦和这话一出,柳轻眉和席语兰皆是一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席语兰先开的口,一脸惊喜的说道,“纪太医的意思是,眉儿有身孕了?”
    “是,”纪浦和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按脉象来看,柳小主已经差不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两个月?”
    席语兰转头上下打量着柳轻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经纪浦和这样一说,她瞧着柳轻眉身上确实有几番孕味。
    “说起来我也是有几分怀疑的,”柳轻眉微微的垂了垂眼,这两个月来她的月信都没有来,先前还惦记着,只是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事情实在太多,便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当时还只当自己是小题大做了,便也没有与旁人多说。”
    “你瞧瞧你,这种事情这般的要紧,哪里就是小题大做了,”这两个月来宫中大事小事不断,这还是头一遭听见了好消息,席语兰自然高兴的不行,赶忙询问道,“我俩倒也没什么经验,倒是要问问纪太医,眉儿这头一胎,有什么是要格外注意的?”
    这后宫中哪个妃嫔不盼望着自己的肚子挣点气,早日的有了动静,明明是个好消息,柳轻眉却被席语兰几句话逗得羞红了脸,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女子有了身孕,自然是头等金贵的,小主这又是头一胎,饮食作息都要极为注意才行,”纪浦和低着头,淡淡的说道,“等微臣回去之后为小主写上几页,有什么禁忌好处都会一一表明,小主照着调养身子就是。”
    纪浦和照料柳轻眉也有些日子了,他心里知道,眉儿是真心对皇上的,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再在里头插上一脚,自己的心上人已经有了身孕,自己心头就算有千万种滋味,便也只剩下衷心祝福这一句能够说的出口,好在他是个御医,身上还是有点本事的,倒也能护了眉儿周全。
    “那便要谢谢纪太医了,”柳轻眉笑笑,红着一张脸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需要纪太医多多费心。”
    “费心谈不上,小主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
    “如今后宫中不太安稳,现下我又只有两个月的身孕,胎像太不太稳固,”柳轻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淡淡的说道,“还请纪太医将我怀有身孕一事先瞒下来,等到日后寻了个合适的时候在告诉大家也不迟。”
    耿长君那一胎刚刚出了事情,若是这时候传出柳轻眉有孕的消息,她心里哪里还能过的去,到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一定会以为是柳轻眉肚中的孩子吸干了她孩子的精气,小公主的身子才那般的虚弱,两三个月是胎像最不稳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肚中的孩子便就保不住了,这是柳轻眉第一次怀有身孕,自然是要为肚中的孩子做最为完全的打算。
    好在柳轻眉比较消瘦,之后又是秋冬季节,穿的衣服比较多,想来旁人也是瞧不出什么名堂的。
    “小主的顾虑微臣都知道,”纪浦和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小主放心,只要小主不放话,微臣定为小主守住这个消息。”
    柳轻眉微微的垂了垂眼,浅浅的笑了笑,一阵秋风滑过,聊起柳轻眉额前的碎发,纪浦和瞧得有些痴了,他只想着,昔日里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丫头,现下竟真的有了几丝母亲的韵味。
    这时光,真是最美好,又最残忍的东西。
    “那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要劳烦纪太医了,”柳轻眉笑笑,柔声说道,“我与席姐姐还有些悄悄话要说,便让丫鬟们先将纪太医送了回去吧。”
    芙蕖这小丫头现下也是满心的欢喜,主子说什么都应着,一张笑脸笑的比那陈年的蜂蜜还要香甜,想着纪太医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嘱咐,这事儿又不好让旁人去做,便就自己亲自跟着纪浦和回了趟太医院。
    “瞧瞧,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觉得我们眉儿与刚刚不同了,”远远的瞧见纪浦和走了,席语兰便也不再端着,拉起柳轻眉的笑着说道,“你也在这儿坐了大半天了,累不累?要不要回去躺躺?”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柳轻眉笑着拍掉席语兰的手,垂眼瞧了瞧自己的肚子,又凑上前去小声说道,“只是确实有些旁的事情该好好的打算一番了。”
    柳轻眉朝着席语兰使了个颜色,席语兰四下瞧了瞧,确定周围无人之后,便乖乖的凑上前去,柳轻眉便在席语兰耳朵边低声说道。
    “姐姐可还记得那日项娇身边的那个叫阿英的侍女?我瞧着她算是个厉害的角色,姐姐便帮我留意着些,看看皇后娘娘将她分配到了哪个寝宫里。”
    席语兰点点头,那小丫鬟她也记得,只是这些天皇后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内务府那儿也没有各宫丫鬟的调换记录,这两天她忙的已经将这事儿忘了个干净,现下经柳轻眉已提醒,她倒是想了起来。
    “我有了身孕一事,倒也不能全掖着藏着,”柳轻眉垂了垂眼,淡淡的说道,“还有一个人,是一定要通知一声的。”
    “谁?”席语兰一皱眉头。
    柳轻眉抬眼瞧着席语兰,缓缓的勾出了一个笑容,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后。”
    秋风一阵一阵的吹过,不知道从哪里卷来了几片早就没了色彩的枫叶,柳轻眉的肚子还未隆起,可她分明觉得里头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她缓缓的抬手,轻轻的拂过自己的肚子。
    席姐姐正一脸笑意的瞧着自己的肚子,再也没有心思听自己说话,时不时的还要弯下身子来听一听,柳轻眉轻笑,只是觉得,这一个冬天,似乎不会太冷了。
    乾清宫内。
    “皇上,”高无庸从外面走进来,袖着手讪讪的说道,“耿小主那边有差人来请了,您可要过去瞧瞧?”
    皇上正看着一本兵书,一听高无庸的话,眉头便不自觉的皱了皱,他自然知道耿长君心里不好受,只是这些天下来,他满腔的羞愧早就被磨光了。
    “不去了,便留些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高无庸应声,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皇上开口叫住。
    “不然朕还是去瞧瞧,”皇上从座位上站起来,淡淡的说道,“这两日天气冷了些,朕总是不放心的。”
    这段时间耿长君做什么事都没了心思,恐怕连件衣服都忘记添,身子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本就有些虚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染上风寒,想来又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皇上的轿辇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到了耿长君的寝宫,刚刚踏进门去,便听着耿长君在为小公主唱摇篮曲,声线缓缓长长的唱个不停,好似要将整个寝宫都包围了起来,才能换小公主一个安眠。
    许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小公主睡得总是不太好,耿长君心里记挂着,便总是为小公主唱上几句摇篮曲,说来也奇怪,这小东西像是能认出自己亲娘的声音一样,只要耿长君一开口唱歌,她便能停止了哭闹。
    只是耿长君这般日日夜夜不停的唱,声音早就有些沙哑了,皇上每每听了,总是觉得有些不忍。
    “皇上来了?”耿长君抬眼瞧见了皇上,轻笑着说道。
    皇上笑笑,尽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缓缓的走到了摇篮旁,瞧见小公主在里头睡得正香呢,便轻声说道,“今儿倒是乖巧。”
    皇上的子嗣少,只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现下瞧见这样下的一个小宝贝躺在摇篮里,心中自然是无比的怜爱,只是与旁的婴孩儿相比,小公主清瘦了些,脸色也是一片煞白,除了嘴唇有些许的粉色,旁的地方都苍白到没有血色。
    让人瞧了怎么能不心疼。
    “今儿确实听话了很多,”耿长君笑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摇篮中的小公主,一脸温柔的说道,“从下午开始便没怎么哭闹了,刚刚还睁开眼睛瞧我了呢。”
    耿长君说着,便抬起头来朝着皇上轻笑,皇上瞧见了,便也朝她笑笑。
    虽然未施粉黛,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说是倾国倾城,想来也是不为过的,只不过这些日子消瘦了些,一张脸上便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这般没日没夜的熬着,也缺了几份神彩。
    “高公公说皇上这两天前朝事忙,”耿长君笑笑,轻声说道,“臣妾还以为今儿见不着皇上了。”
    “总是不放心你,便过来瞧瞧,一会儿就走,”皇上笑了笑,伸手扶上了耿长君的脸庞,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我总想着,要给小公主取个什么样的封号才好。”
    耿长君一愣,心中自然是百般的欢喜,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大方得体的样子。
    “长公主还没有封号呢,皇上怎么先惦记上她了。”
    “朕疼她多一些,”皇上垂眼瞧了瞧摇篮中的小孩子,淡淡的说道,“倒是也想了几个,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等过几天让高无庸送来给你瞧瞧,等到她满月的时候,便就赏了她。”
    耿长君笑笑,轻轻的依偎在皇上的怀里,这样的画面看上去很是和谐,只是谁的心里都清楚,摇篮中的这个小小生命,怕是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皇上,”高无庸从外头进来,抬眼瞧见两个主子正温情着呢,便又垂了垂眼,恭恭敬敬的说道,“九王爷进宫来了,正在乾清宫外头候着呢。差人来问皇上一声,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与皇上商量。”
    “让人去回了,说朕这就过去。”
    皇上轻轻的拍了拍耿长君的肩膀,耿长君心中即使有前百般的不愿意,却也没有旁的办法,她自知想两天自己过于骄纵,现下心中有万般的情绪,便也只能忍着。
    秋冬的天儿黑的早,不过一进一出的功夫,天便黑了下来,轿辇前头有小太监打着灯笼,皇上坐在轿辇上,微微的闭了闭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九王爷还在西南郡游玩儿呢,哪里有功夫在乾清宫外头守着?”
    “哟,皇上进去之前不是提点了奴才一句,说让奴才长点眼力界儿么?”高无庸笑笑,知道皇上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合着这会儿奴才又做了回糊涂事?”
    皇上笑笑,高无庸的差事做的向来好,什么事情不用自己说破,他便也能明白。
    这段时间着实有些累了,皇上微微的抬了抬眼,正巧瞧见前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打着灯笼跑了过去,皇上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停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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