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皇上将红玉牡丹瓷瓶赏赐给耿美人的事儿便在后宫中传的人人皆知,这瓷瓶有多金贵,自然不用旁人多说,人人都说耿美人怕是要重得恩宠了,果然,不出几日,就别后宫的皇上便留宿在了耿长君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接下来的大半月,皇上日日都留宿在耿长君处,压根就没翻过旁人的牌子,后宫中谁人不知耿长君的美貌,只是世事无常,前些日子长乐宫的柳美人还是个独占恩宠的,皇上出门都将她待在身旁,这不过几日的功夫,风光的人便就换成了耿美人。
    当真是令人唏嘘。
    要说这后宫中不管怎样的风诡云涌,最波澜不惊的,便就属太后处了,算起日子来,现下也已经开春了,太后的身子也爽朗了许多,席语兰却还是隔几天便来上那么几趟,瞧一瞧太后,尽尽自己的孝道,也打发打发的时光,好让这日子显得没有那么难熬。
    “你若是心思不在我这儿,便就赶紧走吧,”太后抬眼瞧了瞧坐在自己对面的席语兰,淡淡的说道,“人倒是在我这里,心也不知道飞到那儿去了。”
    席语兰垂了垂眼眸,不再说话,玉初姑姑见状,便笑着说道,“席小姐这些天似乎是有些心事,总是心不在焉的,如今竟连太后娘娘的话都听不见了。”
    “是兰儿疏忽了,”席语兰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便也不多做狡辩,轻声说道,“还请太后责罚。”
    “你啊,”太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心疼的说道,“我是说,这京城不比家中,春天短的很,一眨眼的功夫便也就过去了,眼瞧着夏天就要来了,天气也热起来了,难不成你还要将自己裹的这么严实么。”
    太后是自然知道席语兰身子的情况,她身上的那些个症候,倒是不致命,却又折腾人的很,尤其是到了夏天的时候,瞧上去真是让人心疼。
    “回太后娘娘的话,今年倒是不怕了,”香兰殷勤的上前为太后斟了一杯茶,笑着说道,“前一月柳小主出门的时候,特地为咱们小主带了快上好的料子回来,穿在身上甚是凉爽,而且还遮阳挡风,咱们已经差宫中的裁缝为小主做上了好些件夏天的衣物,这会儿天气再热,咱们小主也不怕了。”
    “恩,”太后抬了抬眼,端起茶杯来送到嘴边,淡淡的说道,“她倒算是个有心的,也不枉你这般的记挂她。”
    “姑姑,”席语兰知道太后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便皱着眉头,一脸急切的说道,“你便为眉儿出个主意吧,现在耿美人那般的得宠,皇上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她自己也没了那份心思,终日在长乐宫中待着,有时一天都见不着个太阳,行尸走肉一般,瞧上去真是让人心疼。”
    席语兰从来都知道这宫中的冷暖,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冷眼瞧着的时候,便也只是叹几口气,说上几声感慨,等到真的发生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席语兰才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么的难熬,昔日眉儿得宠的时候,长乐宫那番热闹的景象,哪里是‘门庭若市’这几个字能形容的,现在倒好了,人人都去巴结耿长君去了,哪里还有人记得她这个早就不得宠了,偌大的长乐宫被人冷落在那里,清净的样子都快赶上铃兰殿了。
    “她自己迈不过这个槛儿去,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太后垂了垂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也别多费心了,皇上现在虽然整日的待在耿美人那里,但是我瞧得出来,皇上心中还是有她的,等她哪一天自己想通了,自己能明白的过来,应该怎样在这后宫中做一个妃子,皇上便也就到她那去了。”
    席语兰低头,太后说这话,便是不想管柳轻眉这件事了,现在的眉儿却又倔的像头牛一般,她知道眉儿还在为闵莲的事情气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她们面对的人又何尝只有一个耿长君,她们面对的,是耿长君背后的整个耿家啊。
    “兰儿知道了,”席语兰垂垂眼,凉凉的说道,“以后便不再拿这些事情来烦姑姑了。”
    太后凉凉的瞧了席语兰一眼,却也不再说话。她们这些小姑娘,左不过才入宫一年多的功夫,总是带着些闺中少女的娇气和对感情的幻想,她倒也不急着教她们规矩,在宫中的日子久了,冷热酸甜尝的多了,便什么规矩都能学会,哪里还用得着她亲自教。
    坤宁宫内。
    “皇上最近在忙什么呢,”京城的春天短的很,风却也很大,窗外的风吹声扰的皇后心中烦闷,好好的一桌午膳,却一口也吃不下,“大半月的也不来这坤宁宫一趟,已经派人去请了多少次了,连次饭都不来吃,刚刚去请又给推脱了,竟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皇后娘娘,皇上今日去耿美人那里用午膳了,”图兰瞧着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呢,也不敢多说,便只好轻声轻气的说道,“乾清宫的人说是耿美人新得了以为手艺甚好的厨子,今儿中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着皇上去吃呢。”
    皇后刚刚夹起了一块莴苣,还没送到嘴边呢,一听图兰的话,便连着筷子和凉菜一起扔到了地上。
    “娘娘息怒啊,”皇后娘娘这一发火,坤宁宫内所有伺候的宫女,连带着图兰,就这么跪了一地,旁人也不敢出声,也只有图兰还敢在这时候言语上两句,“您这两日本就身子抱恙,太医特别嘱咐了,您这些日子可万万不能动怒了啊。”
    皇后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句话都不肯说,厢房里又传来阿雯大喊大叫的声音,平白的让皇后的心思更加乱了几分。
    皇后抬手将桌上的饭菜都扫到了地上,沉声怒斥道,“还不找人去堵住那疯子的嘴巴?真真是是捡了个麻烦回来,日日夜夜的叫个不停,让人没个清净的时候。”
    图兰知道一向沉稳的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便吩咐了人将满地的饭菜收拾了,又将坤宁宫内寝中的小丫鬟们都赶了出去,这才走到皇后身边,好声好气的说道。
    “娘娘何必跟一个疯子置气,前些日子纪太医才来过了,说着疯子心结未结,夜夜梦魇,早就已经心力交瘁,疯魔之症治不好了,怕是没几天活头了,”图兰笑笑,在皇后耳边轻声说道,“再者说了,当日人人都瞧见了咱们将这疯丫头留在了坤宁宫内,若是平白无故的没了人,哪天皇上再想起来了,跟咱们要人,咱们也没法交代不是?”
    “那也先给我堵上她的嘴,日日夜夜不停的喊,没个消停的时候。”皇后娘娘皱着眉头,恶狠狠的说道。
    “要说这耿美人也真是厉害,”图兰见皇后心烦,便一边为皇后按揉太阳穴,一边笑着说道,“原以为这次怜充容的事儿,耿美人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却没想到耿美人只用了几滴眼泪,便让皇上心软了,将自己洗了个干净不说,还平白的多了份宠爱。”
    图兰见皇后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娘娘不知道,耿美人一得宠,整个耿家都跟着风光起来,前些日子她那个被派去河北的表哥,这些日子已经回京了,皇上为了彰显恩宠,竟然带着全朝的文武百官,用一品大人的仪仗,亲自去城外迎接的。”
    “哦?”皇后一挑眉,后宫嫔妃受宠而使得前朝母家升官的前例不少,这般夸张的倒还真是少见,圣上从来都公正廉明,又怎会学唐玄宗那套,以为美色而误了朝政,皇后纳闷,便皱着眉头说道,“你打听清楚了,可确有此事?”
    “千真万确,”图兰见自家主子终于来了兴致,便勾着嘴角笑笑,凑上前去轻声说道,“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儿呢,娘娘可想听一听。”
    “有什么话说就是,”皇后明显被图兰勾的来了兴致,却还是没好气儿的说道,“弄得这般的神秘做什么。”
    “奴婢得到消息,说是耿长科其实早就从河北回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对外说,便被九王爷押在府里,”图兰笑笑,低声说道,“直到昨天,才又装成是刚刚回京的样子。”
    “哦?”皇后一挑眉,半响,便大笑着说道,“我说事情怎么这般的蹊跷。原还以为皇上是因为耿长君的缘故才重用了耿家的人,没想到这一切却只是皇上千方百计设的一个圈套,想来皇上怕是对柳家已经起了疑心,不再像之前那般的重要了。”
    皇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奴婢是挺九王爷身边的小夏子说的,”图兰笑笑,“我俩是同乡,还算是有些交情,他也是一时说漏了。”
    皇后点点头,皇上盯她盯的正紧,想来是没办法将消息传到宫外去让父亲知道了,只是他们楚家之前在前朝一家独大,早就让皇上起了戒心,现下皇上提拔这么多新人,摆明了是想将前朝的水搅浑。
    皇后心里自然明白,若是楚家出了问题,自己这个皇后怕是也做不了多久了,好在楚家的根基够大,一时半会儿也是动摇不了的,这些新起之秀也不过是能得到一时的重用,皇上生性多疑,若是自己能将这些人打散了来攻击,再传话去外头,让父亲为人处世时低调谦逊一些,倒也不失一条良策。
    “皇上许久未见柳美人了吧?”皇后抬手理了理鬓发,轻笑着说道,“哪天得了空,咱们可得去瞧瞧皇上,也顺带着给皇上提个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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