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这也不过是欺负封决所经历的人事太少,因为这根本就不算是个正确的问题,或者说,不该是在这会儿这样发问。
    林寒见提出问题,一是为了转移封决的注意力,暂缓随时可危的形势;二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毕竟她的幻象再真,也达不到真人的真实反应效果。
    这个封决,似乎是真的存在,不是她见到的幻境。
    林寒见这般想着,无可避免地往下深想:
    那这就不是她要面临的幻境,而是封决心中的妄念了。
    林寒见还以为封决的妄念是想要和她交手对决,万万没想到……看来是先前的迷情阵多了辅助的效果。否则以林寒见推算的进度,失了“多余”情绪的封决,要意动还只能从本性本能下手,根本达不到情爱的地步。
    “交欢和亲吻,难道不是本来就该同时进行的么?”
    封决被她骤然打断,心中不快,可躁动确实没有方才那么强烈,本该放了林寒见,又心有不甘。除此之外还多了点隐约的情绪,不是很想放她走,大约是温存后不能免俗的那点儿细枝末节。
    难怪曾经的封决会认为情绪迟早会变得多余。
    他时而焦躁不已,时而怅然若失,诚然这些东西都太影响人,不是个好东西。
    林寒见意外于缠着她的尾巴还没有退去,封决应当失了兴致,很快转移注意力才对。
    是阵法放大了欲求,还是他彻底将她视为所有物后,开始对领地中所有物的索取。
    妖兽领地意识强,保护着自己认为的所有物,却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当有需要时,对所有物自然是任意取用,不容许有异议和背叛。
    封决凝视着她,口吻尽量放得平稳,只残留了些许引人遐想的喑哑:“你若是不愿,最开始就不该来勾我,我同你打得好好的,是你主动走过来。既要勾我,你……你就该从一而终,做得好些,反复无常似在耍我,又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若放在百年前,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终于又找回了原有的熟悉节奏,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眉眼阴沉沉的,湿润的眼睛复又锐利起来,脸上浮现些许迫人的阴霾。
    若他的脸没有红,真是一副完美的唬人模样了。
    林寒见专注地听他说话,话音落下,她原本盈盈望来的眉眼也敛下,好像在反思,安静无声的复乖觉起来。
    封决想一想自己活的年头,再想一想林寒见现在的年纪,虽然他外在是少年模样,可是诚然不该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才对。
    ——此时他倒全忘了被林寒见一个吻便弄得激动不已的自己了。
    “你年纪小,我就原谅你这次。”
    封决颇为大度地道。
    林寒见无声一笑,很是理解地道:“听妖王大人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想来百年前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事,故而游刃有余了。”
    什么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事。
    封决立即就想反驳,百年前他光顾着打架了,打败上一任妖王后,确实有不少人给他进献妖族女性,各式各样的都有,没一个能近他跟前。某次设宴,几个侍女变着花样儿地凑到他面前,身着薄纱,再无他物。封决当场发了火,将宫殿顶都掀开了,自那以后就没人敢从这个方面来打心思讨好他。
    如今想来,怎么那么多妖族女子惹得他分外不堪其扰,轮到林寒见倒是不让他排斥,反而品出了几分乐在其中的味道。
    难不成,他原本就是更喜欢人类女子的么?
    封决才在林寒见眼前摆了“年长”的架子,不想露怯,显得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似的,赌气地嘴硬道:“自然如此。”
    林寒见了然地一点头,神色淡淡地道:“妖王大人,可曾发觉此刻身处的一切并非真实?”
    封决表情僵硬一瞬,否认的情绪瞬间被后知后觉的异常压过。
    林寒见斩钉截铁地道:“你我身处虚妄阵中,所见尽是妄念意动的幻象,还请快快醒来吧,封决!”
    身处虚妄,呼唤名字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最难的一环也是被打破虚妄,一瞬间的反噬和痛楚冲击非常人所能承受。
    但封决不是常人,而最大的变数还在林寒见——她身处万千虚妄,竟然没有被怎么触动。
    眼前景象层层破碎,封决眼底映出无数场景的顷刻碎裂,唯有林寒见还在他眼前不曾消失。
    封决本心不曾动摇,却忍不住去抓住了这唯一的完整。
    “……林寒见。”
    他口中轻吐出她的名字,恍惚忆起,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
    虚妄阵破便无用了。
    两人从幻境中一同脱离,面对面站着,林寒见垂眸看了眼封决紧紧握着她的手,还未说话。
    封决脸色微变,眼神更是复杂奇妙,他盯着林寒见,仔细分辨着她脸上平静神色下的隐藏情绪:“我的尾巴刚才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是不是你?”
    他算是问得很委婉,很给面子了。
    在所有东西崩塌、化为粉尘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他尾巴上摸了一下。
    虽然很短暂,但那应该是有温度又柔软的事物,应当就是林寒见的手!
    林寒见半点不虚,没听清似的,诧异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还没有从阵法的影响中脱离?”
    “就是你的手!”
    封决不服气,林寒见这样毫不犹豫的否认,还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不确定,“摸了我的尾巴。”
    林寒见叹息道:“妖王大人,您闭目稍微静心片刻,我们再谈论这件事吧。”
    这番话说得多么真心为他着想,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封决听着,心中的不确定更深,加之两次陷入阵法,心中原有的坚定都被动摇了,他狐疑地多看了几眼林寒见,轻哼一声收起了耳朵和尾巴,而后,当真闭上了双眼开始运气。
    “……”
    林寒见含笑注视着封决,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她藏在袖中的左手无声地捻了捻:果然如所想,封决的尾巴特别好rua。
    还真是,武力值高,漂亮却又好哄的笨蛋美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封决两次栽在阵法中, 这绝对是大大的丢脸,何况他能脱离原有的封决独立出来,本就是为了摒弃这些不利的因素,最初是存着慕强的心思。
    如今这般, 他怎么能不恼?
    阵法用尽, 黑袍人光拼武力自然比不过封决, 哪怕是削弱后的封决。且封决正恼火上头, 一招一式都带着锋利的杀意,林寒见本欲帮忙,见着这场面还是没有插手, 任由封决发泄不快了。
    转生阵从阵眼处被破开, 幕后之人又捉到了手, 事情前后自然浮出水面, 只是需要梳理因果顺序, 林寒见跟在封决身侧,循着条理分类同他讲:
    “王上先前震慑的那次颇为成功, 藏在酆都的这些人怕你进益太快, 便心急加快了转生阵的启动, 闹出了外界所说的‘鬼乱’。他们的本意是想占城为王,酆都本就妖鬼精怪错杂不好管,届时他们占了酆都城, 再挨个控制前来查看的将领,便在不知不觉中能够长久地存于此地, 逐步壮大以图发展。”
    到那时,这些人隐藏的足够深, 待的时间足够长, 其实也就相当于是酆都新主。又处在无人监管、难以接触的偏僻土壤, 能悄无声息地滋生出什么大患都不好说。
    如今他们已经抓住了幕后之人,又是妖王亲至,将事情摊在阳光下处理,从源头处解决了一切。
    “嗯。”
    封决应了一声,是听相乌回禀时习惯了的应对。
    但此时他身边的人是林寒见,并不是身为下属的相乌。
    他在这声后又稍显生硬地跟了一句:“辛苦你了。”
    林寒见微讶,随即弯眼悄然笑了:“能帮上忙就好了。”
    接下来的事便是召集管辖酆都以及附近区域的几位将领,挨个敲打了这次的事件以后,依照情况赏罚;除此之外,酆都人口凋零,却又易生精怪一类,城中将士不存,需要分调附近的守城军前来酆都,重整兵力以及分配又是一桩难办的事。
    酆都和妖王殿相隔甚远,相乌要赶来帮着处理,光是路上的时间就要耽搁不少,更何况酆都这件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快些解决才好。否则刚结束了肃清叛军的动荡,稳定了局面,便又要添一桩试图撬动根基的隐患了。
    相乌急得上火,手边的事情还没完,正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便收到消息,说是让他不用过去了。
    “??”
    相乌差点就以为是封决终于想要钻研妖界中事,想着封决对此并不擅长,身为第一忠心的下属,他更应该赶过去援助,好辅佐封决成为一位全才君王。
    紧接着,在相乌一腔热血还没来得及发挥的情况下,他猝不及防地得知了真相:
    林寒见在酆都,陪着王上一同处理。
    相乌知道林寒见聪明,但他提前知道了沈陆两家的事,对林寒见的看法难免带上了一点偏见,便是觉得她聪明,也总觉得是那种小聪明,等不得大雅之堂。
    让她处理酆都之事,且不说这是妖界中事,她未正式成为王后,好不好插手,能否真的处理好酆都内务才是大头。
    相乌密切关注着酆都那边传来的动向,以备一听到情况不妙随时杀过去,然而他桌上的密信一封接着一封,全是太平顺遂的意味,甚至还逐渐带上了对林寒见隐约的夸赞:说她将所有事都处理的极好,料事如神,都没有让王上出手震慑,酆都将领已然无有不服。
    “……果真如所说?”
    相乌对着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的信纸喃喃,嘴上还在怀疑,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他想起这位林寒见,当初在翙阁可是被沈弃当成是左膀右臂,大有培养继承人的架势——自然,说是在培养未来的夫人也未尝不可,毕竟翙阁规矩,成了亲的阁主夫人便能同享翙阁荣华。
    这等秘辛等闲人还不知道,相乌从这个层面想一想,对林寒见该有的手腕便认可了,毕竟沈弃委实不是个单纯蠢笨的人,不会随意拉个人就开始培养。
    封决与林寒见去酆都时悄无声息,回来时可谓是大张旗鼓,一路城池开放,将领拜见。
    妖王长眠不出,醒来即有连番雷霆手段,强悍一如往常,又更睿智洞察,确实令人信服追随。
    虽然在妖界,绝对强悍的实力就几乎占据了所有,但此番酆都之行,由王后代为出面,周旋种种早已在妖界将领中传遍,令人心生些许佩服之意,不以武力便对她多了敬畏。
    部分人已经暗中认可了这位人类王后。
    封决不止一次侧目看向林寒见,她换了身素色的衣裙,头戴帷帽,全身上下都被遮蔽得严严实实,偏偏袖口还稍长,伸出手来都只能见到半截手指,白皙柔软,与衣同色。
    画面是美,却看得他十分不适应。
    “你非要做如此打扮?”
    封决问她,“和我在一起你觉得丢人,还是你厌烦见人?”
    实则这两个猜测都不大说得通。
    前几天林寒见还在酆都内与各方将领商议,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未有露怯,更不拘着见人。
    封决是那种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便会直来直往问出来的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不好惹,实际上只要敢和他沟通,所有事情大多会变得非常顺利。
    “自然不是。”
    林寒见先否定了他给出的选项,整个人藏在一片白色中,说话也不会像往常那般自然地向封决看去了,“日头有些大,我不喜欢。再者,见你手下的将领没有问题,可再多些鱼龙混杂的人,我就不愿面对面地见了。”
    其实是怕将领之外的人会有沈弃安插的人手,她如今虽在妖界有些名声,但真名和模样都没有泄露出去,还是小心为上,免得多生事端。
    封决听了,若有所思。
    再进一座城池时,前几座城池都有的夹道欢迎没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守在城门处的将领,用一辆四架赤金八宝车来迎他们,直接将人带到设宴的宫中。
    林寒见怔了怔,倒是没显出什么异常,只是和封决上了车后,她沉声附耳对他道:“此番为何礼仪不同,颇为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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