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已经初步尘埃落定的牙城当前,我也在巡视着刚刚在结束战斗当中,发挥了一槌定音作用的特殊功臣部队。
    那是斜向堆架在大型马车上一大排管状的事物,下部还有大团带着使用过焦黑痕迹的发射架;这就是经过多次改良而更进一步定型下来的淮制七年式重型飞火雷(黑尔火箭);
    因此相比原来的款式,原本竹木材质的轨道式发射架,变成更加轻便的薄铁皮卷筒式发射管,又在弹体上铆接折叠式的短尾翼,和留下更利于空气涡动的螺旋式凹槽,以获得更加稳定和缩小的轨迹散布。
    然后用铁箍横向并列联装、叠加起来,装载在特别加固和减震后的马拉大车上,就成了一个最为简单的火箭巢和集群发射架了;可以用来伴随军队机动行进,也可以放在预设的炮垒上用来加强和构筑防御阵地。
    然后车上的支架也可以通过齿轮和转盘组成的机械结构,进行大幅度的调节和转向,
    其中还有部分是弹头特别加大加重的外延超口径飞火雷,则属于火箭推进烈性炸药包的原理,也就是古代版的没良心炮,不过射程就更加短小了,几乎可以被居高临下的弓弩威胁得到。
    因为早期产品的射程和准头都十分的感人,相应的飞火雷在野战和攻坚的掩护、压制射击当中,对自己和敌人的误伤概率也是令人诟病的;所以在之前外郭和内城的攻战当中,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够派上用场的,而让位给了更适合硬性目标破坏和摧毁的轻重炮兵和战斗工程兵使用的定向爆破手段。
    但是对于牙城这种已经没有多少民用目标和额外顾虑,而相对狭小坚固廆集了大量敌人的堡垒式固定目标,就没有必要忌讳什么而可以放心使用不担心误差了。
    只是因为生产序列和批次的问题,再加上工艺的相对繁复与耗时,直到最近才完成足够投入使用的批量,紧赶慢赶的送过来,总算是赶上了这场幽州之战的收尾阶段。
    再加上库存里历年积累下来的各种试验品,以及从国朝军队手中获得的,粗大笨重不利携带和运输的老式飞火雷,都在这里一股脑的打发出去算是变相的消耗掉了事,由此取得的效果也是相当惊人的。
    虽然,这种堆积概率性的密集轰炸,对于城防的削弱和破坏其实相当有限,但是对于没有遮护暴露在外的各种建筑和人员的覆盖杀伤,以及相应的心理冲击和震撼,却是相当的显著和见效的,正所谓是漫天火海之后的遍地残垣与尸骸。
    正好因为上千枚火箭一齐轰击之时,环城卫大部分将领聚集在城上,进行那誓师和训示之事,结果首当其冲而死伤累累就此当场团灭;故而在这轮打击下幸存下来的士卒们,既无斗志也无士气可言,还被到处燃起的大火和爆炸轰鸣给分割开来。。
    最后,当淮军挑选出来的选锋和敢战士,刚刚在牙城门前集结完毕,准备在炮队的掩护下发动一轮尝试性的登城攻击,却发现城内自内而外的被主动打开了;而冲出来的也不是全力突围的决死之士,而是陆陆续续逃亡出来的散乱溃兵。
    然后,就这么轻松无血的拿下了根本无人据守的城门诸要。但是接下来,这些先登勇士对于已经在牙城内部愈演愈烈,到处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就不免有些无能为力了;
    因为对方似乎在牙城各处布置了可燃物以备万一的缘故,被轰击的飞火雷给意外引燃起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烈焰熏天而迅速蔓延开来。
    最后已经占据部分牙城的淮军,也只能勉强通过后续接力式的喷水和堆土隔离等措施,来保住已经控制的城段,在一片烈焰熊熊当中坐等火势烧干净了就自然熄灭。
    因此,在牙城最后剩下的废墟当中,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等待收容和编管的俘虏,还有那些满身烟灰和烫伤跪坐在地上哀泣的残余士民,最后加起来的总数也不到万余人而已。
    只是稍有美中不足的是,作为首要目标的韩忠彦不知所踪,也暂时没有发现与之类似的尸身;而且堆聚在牙城之中财帛什么的,也被当场焚毁和破坏了不少,而让最后清捡出来的战利品明显大幅缩水。
    只是在克复了牙城而开始收拾残局还没有多久,城西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沉闷的轰鸣声;然后就有人送来急报,却是城外的平卢军突然挖塌了某段城墙,而从多处缺口里杀进城来。
    “这总算是来了。。”
    我却是不以为意的对着左右道
    “这下也能安心了。。不是。”
    因为,这个几个破绽就是我刻意让人留下和制造出来的,甚至连城墙的墙基都是事先动过手脚的。
    而在此之前我曾经交给已经头像过来的王渊一个任务;就是相继安排好几批人伺机逃到城外的那些平卢军当中去,告诉他们内城还在坚持战斗的消息和内情。
    。。。。。。。。。。
    大半天之后,在烟火笼罩的幽州外郭西侧战场当中,被各种障碍物阻塞起来的长街之上,依旧是厮杀震天而攻战正酣。
    “冲过去。。”
    “只要冲过去把。。”
    “冲过去就赢了。。、”
    别号“双刀枭将”的王继烈,也在大声的鼓舞这身边的士卒。
    “随我多多杀贼,。。啊”
    虽然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这样说了,而自己究竟突破了多少处敌人的防阵,亲手砍断和劈飞了多少只铳杆,他身边的士卒也换了不知道多少茬,但是挡在面前的敌人和铅子弹丸如雨,却依旧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让人有些声嘶力竭的绝望。
    曾经熟悉的城区和街道是那么的陌生和危险,到处都是埋伏的敌人,及其他们无所不在的喇叭和哨子声,前后左右都有火器放射的火光和烟云,在街道、城坊之间几乎每推进一段距离,都是用许许多多阵亡将士成排连片被打倒的尸体所铺就而成的。
    最可怕的是那些时不时掠空射进人群当中,而犁出血肉横飞曲折轨迹的炮子;还有那种轮架上的多管大铳,只要骤然响起这些突突的声音一阵子,就会在突进的队伍当中莫名其妙的倒了一片人;
    至少在这个左冲右突的攻杀过程当中,他许多熟悉的人都已经死了;
    天生巨力而别号“人熊”的捉生将童柏完,迎面被一枚炮子给打烂了上身;出身塞外射雕手的射声都尉蒲里刺,被一枚伏地雷炸翻了之后就再没能爬起来了;
    号称手撕过虎狼的边军猛士——跳荡都尉冉让,在攀越街垒时被流弹打飞了半边脑壳;在边镇中人缘极好的老将柳城巡边使苏怀安,被街边突然震爆起来倒下来的店铺,压埋起来而救援不及活活窒息而亡。
    更别说已经追随他多年的家将头目,为了掩护他而奋不顾身的被几只喇叭铳的喷子,给打成了大号的血筛子。
    显然,自他率领军队从挖掘和凿开的城墙缺口里,浩浩荡荡杀入城中的这一刻,就已经陷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当中了;而那些藏在房顶、墙后攒射不断的淮军铳手,就像是无所不在的跗骨之蛆,又像是一片片吸水的海绵一般,不断分散和引走他们源源不断投入的军力。
    然后,他们就像是一个不断投入而红了眼,最终孤注一掷的赌徒一般,不得不全力投入了进去而博取这一把胜率。这几只相继入城的平卢军,也在攻战过程当中被迫四散了开来,而各自寻找出路和试图突围去了。
    事实上,自从那位一贯信重和看好他的本军主将,范阳节度留后兼镇抚使卢潜,在淮军预设下的那场将他所部人马截断开来的连环大爆炸当中,因为不幸身陷期间而尸骨无存之后;
    王继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念头,冲破当面这些淮军的阻隔,而为自己这些人马杀出一条血路来。
    然后,他突然发现对面的压力突然一松,而视野再度豁然开朗起来,而只剩下远出一排并列的车墙;却不由他心中警兆大生而对着身后大声怒吼道:
    “快趴下伏地。。小心炮子。。”
    随即向前仆倒在地的他后半截话音未落,就听的一片沉闷的蓬蓬声,还有密集如蜂鸣的咻咻破空声,无数条带着烟迹的轨道霎那间掠过他的头顶,而扫落在身后身侧那些尚未来及反应过来的成群将士当中;
    霎那间他们大腿以上的部分,纷纷炸裂出大片的血花,或又是像块破布、草人一般的被凌空撕扯、贯穿开来,而带着破破烂烂的残躯栽倒在地,转眼间就为之一空。
    当场目睹这一切的王继烈,却是瞠目欲裂的将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的泥土里,浑身颤抖的几乎要炸裂开来了。
    然而,这一切就像是被压倒骆驼队那最后一根稻草般,在他的后方已经相继一哄而散,而再没有人愿意跟上来了。最后,只剩下蹒跚追随在重新站起来的王继烈身边,稀稀拉拉几十个形影孤单的身影,
    “燕山子弟威武。。”
    “与子同袍,”
    “与敌协亡。。”
    他们继续参差不齐的吼叫着冲上刚刚放射过的车阵,然后就被车厢内突然伸出来挠钩和套索纷纷拖倒在了地上,而掼摔的七荤八素就此做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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