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东部沿海的沧州境内,一阵阵来自北方的冷风掠过原野的呜呜声,带来了冬天的严峻气息和征兆。
    野地里,所有的草木都已经变得霜白缤纷,而早起的晨露也变成了点点痕迹斑驳的霜色。
    但依旧有一只打着赤膊或是光着膀子的军队,汗发如雨的进行着野外的疾行拉练和模拟遇敌的操训,哪怕汗水已经将身上的衣甲浸渍湿透。
    在淮镇体制内,作为一名合格的白兵,不但要会熟练各种近战武器,也要能够简单操作几种基本配置的火器。
    因此,经过一代代改良和精简之后的白兵标配,就剩下一只手持的短矛,一面可以背在身后的盾牌,还有一只充作单手棒槌的新式三眼铳,以及身上的半身锁子甲和铁网蔽膝。
    而作为需要最先接敌的排头老兵,则还有整片锻钢的前胸甲和护腿,以充当中流砥柱和堤墙式的阵前掩护。
    然后再根据战场上突击、正攻、防守或是攻坚的需要,再额外有所添减和变化。
    比如遇到成群的骑兵,他们就会放下方便投掷也可以近身格击的短矛,而换上标准的步兵长矛充作人形列阵的数层拒马作用。
    而遇上有弓箭手掩护的厚重步队列阵,则先射空手中的三眼铳或是喇叭铳,再用短矛交替刺击,最后在近身肉搏中用三眼铳抽打捣砸;乃至在对方出现颓势和溃败迹象的时候,充当起轻兵掩袭的角色。
    而遇上堡垒或是城池的话,他们就是选登和选锋的第一候选。
    因此,能够被选入主战营团中,充作专门白兵队的成员,无疑都是二线防戍部队中,善于肉搏近战的佼佼者,具体待遇上甚至还要比普通的铳手、铳兵更高一些,而接近铳士的标准。
    当然了,目前正在操练的这只军队,也只能达到其中的部分要求和标准,也就在具体的装备上有所靠近而已。
    而别号陈王孙的副将陈渊,也在马上打量着这一幕;他最终还是放起来了在幕后参赞襄助的角色,而走上了亲自领兵,而努力用征集所学为鹏举哥哥分忧一二的道路。
    他虽然长期从事军队辅助方面的工作,并且没有身先士卒的临阵本事,但好歹也也是上过至少两期的军官速成班,学习过系统的操条训令和组织建设,对于规模有所扩张而急需可靠人手的沧州军而言,也算是正派的科班出身了。
    至于面前这支人马,就是他这段时间所努力的结果。
    鹏举哥哥他们这一班人本来就是走投无路的义军出身,自然也是熟悉和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地方上的流散武装和其他力量。
    因此,这些日子下来,也很是收拢整编了一些地方武装归为己用。其中大多数人都被裁汰到劳役营和屯围里去充当基本劳力,只有少数比较熟练使用武器的精壮,得以补充道这次只沧州军中。
    其中一些基本素质和底子较好的,则都被划拨到了陈渊手下,这只正在编练的部队当中;当然比起正编的那些白兵队,他们还是从精气神上差了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如此长期经营下来,鹏举哥哥名下的这只沧州军,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配备多样化;除了标准的战兵和铳手之外,既有传统的配属马队、箭队和斥候游击,也有淮地特色的车阵和猎兵,甚至还有一只四寸长炮和斤重小炮组成的野战炮队。
    虽然编制各规模上有所不如,但是在一些具体兵种规格上,已经是远超过大多数直属兵马使和州兵马使的分辖,而接近淮北道唯一两位防御使的配下了。
    比如,沧州军虽然在淮地军额当中,并没有正式的编制和军号,而是以少量派遣性质的核心营团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地方武装,但是在火器的补充和换装上,却是优先于大多数防戍军的营团;
    因此,在沧州军旗下上万名正辅军额当中,各色火器居然已经达到了一半以上的比例了,但是合用的兵员,反而是有所不足的。
    因此,也只能在日常小规模的边界冲突和盗匪清剿,流民收纳工作当中,一边打战一边训练了。而陈渊麾下的这只人马,无疑就是其中颇受期待的种子部队和基干建制定义了。
    一小队轻骑绝尘而至,也带了来自北面的消息。
    “到最近的漕河渡口去立营扼守。。”
    随后,脸色肃然的他对着部署当机立断道。
    “准备好清野坚壁吧。。”
    。。。。。。。。。。。。
    而在沧州境内的检疫营里,
    像模像样的拿着武器执勤的建生什长李富贵,看着那些满身臭哄哄而骨廋若柴跟看不出性别的人群,他不没有多少嫌恶和排斥,反而还觉得有些亲切,又有些仿若隔世的味道。
    要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婆娘,都曾经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哩,当初为了逃奔到据说有活路的淮镇境内,前前后后所吃的那个苦,遭的那个罪,刻骨铭心的让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忘掉的。
    这时候,一声尖锐的敲金版声响起,李富贵在身后同伴的拍打提醒下,才想到今天是的轮到自己“讲故事”的日子了,赶忙走上前去站在了一个高台上,面对着那些刚刚清理过身体,才吃了几天饱饭的流民,大声的领头唱起歌子来了。
    这些年下来,淮镇对于收容和编管流民的工作,也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而周密的运做体系。
    其中归总出来的关键事项之一,就是在流民的检疫营里,不但天天要参与繁重的劳役,还要接受一天到晚以口号歌子等形式的各种形式洗脑和输灌手段。
    比如在起床后,在用餐前,在收工后,都要在大小管头的带领下,集体进行或长或短的喊话和宣誓,主要是“吃饱肚子、卖力干活”之类一些简单和朴素的口号。
    这样,除了个别居心叵测或是别有异心的人,暗自不为所动之外。
    哪怕是最麻木最愚钝的人,在这种类似后世传销式集体强制洗脑氛围的反复影响和熏陶下,日复一日的就自然而然的变成,某种顺理成章的习惯和潜意识,而不会再轻易去反思和质疑了。
    然后接下来的口号和歌子,就会变成“吃谁的粮,卖谁的命”之类,乃至具有更多潜在倾向性和诱导内容的东西。
    时不时的还有人以先到者和过来人的身份角色,轮流进来给这些新流民的现身说法。
    他们是如何在淮北道内获得各种好处和安置,自此过上了有田可种(虽然是集体劳作的公田),有屋容身(比集中营稍好一些集体宿舍),吃喝不愁(集体食堂杂粮配给下的半饱),生病有得救治(作为联校医科生和战地建制医护的联手对象,解决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再不然就开一些万应药类的安慰剂,好让对方自己慢慢熬过去。)的种种好日子的描述。
    偶尔还会有以流民悲惨遭遇为题材的白戏上演,以对照他们在检疫营相对安定而有所保障的日子,然后待到一定时间之后,再把他们分派出去就很容易变得十分的配合,乃至有所踊跃和期待起来了。
    而在这个启发和触动的过程中,哪些是真心有所感觉和共鸣,渴望有所改变的现状;那些又是心不在焉、虚以应付和敷衍了事的,自然就是分别明辨出来了;然后这些形迹和来历可疑,或者干脆就是泼皮懒汉缺乏生产技能的存在,就可以送到矿山、盐场之类的东西,接受更进一步的改造和甄别了。
    就算其中混杂了了一些意志坚韧,潜伏很深的奸细,在这种终日无暇的高强度劳动环境下,也就没有更多机会去串联和活动,乃至对淮地治下采取什么实质的行动和作为了。
    这样对于地方的后续安置和编排工作,乃至融合和消化外来人口长远规划,都是具有显而易见的潜在加成和其他好处的。
    因此,虽然这其中零敲碎打积累起来的花费不少,但是却是属于正常财政计划外的编列,雷打不动要坚决保障的少数事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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