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邹文东死前是见过霍妃的,在他得知自己即将死亡那一刻见得第一个人就是霍妃,也是他最想要见的人。
    那是早上凌晨的一点多钟,当时透过寻龙庄外面的灯光下隐约看到有雪白飘落下来,开始下雪了,算是大巴山迎来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寒风呼呼的,还有点冷。
    霍妃没睡,在房间坐在沙发上,木雕栏窗户开的老大,冷风不住的往里面灌,整个房间的温度差不多与外面环境一体。
    霍妃还是不怕冷的。
    敲她房门的是邹文东。
    霍妃倒是没有感到诧异,看了是邹文东便让他进来,关上房门再关上窗户,毕竟邹文东的体质比不了他,更何况还是这几天时间。
    “来道别的”?霍妃问,没等邹文东说话。
    邹文东一双没有多少生气的老眼瞧着霍妃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这种能力好多年没有出现了,没想到最后一次竟然是来为自己报丧的”!邹文东笑着说道。
    寻龙龙户有很多都是有一些超乎于常人的神奇能力。
    邹文东的能力在一些情况下能够预知道即将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都是通过梦境的形式传递给他的信息。
    也就说是他通过梦境能够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
    但是早在一二十年前这种能力伴随着邹文东的老去也渐行渐远,最近十年便在没有出现过,已经完全断绝。
    刚刚邹文东做了个梦 。
    梦里他像是一缕飘散在天地之外的游魂,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存在,但是他却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那是白天,漫天的雪花飘落下来,迎来了大巴山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放眼望去连绵群山蒙上了一层微白,稀稀落落的白点飘飘洒洒
    寻龙庄外不少龙户齐聚,一个个挤在他的门口,伸头探脑的模样望着里面,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是他曾经训练过的龙户,现在不少人都是一方龙将,他们全都齐聚在这边的寻龙庄。
    一个一个进去,又一个一个出来。
    他看那许多熟悉的身影,都是他曾经言传身教的孩子,当年还都是些愣头青,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些小家伙也已经老了,还有些人都已经先他一步离开。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雪下的紧,外面不少龙户头上肩上都薄薄的一片雪白,他看到最后一个从他房间里出来的是薛城,他一手抚养大的那个孩子,最贴心的的助力保镖,低着头冲着外面的龙户说了几句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悲戚的喊了一声。
    “师傅”!
    “老爷子”!
    紧接着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声音接踵而来,他看到许多人跪在他房门前。
    有柳城胜、有曹仁秋、有葛沉舟、有骆飞鸿、有沈千景、有路川,他还在远处的雪地上看到霍妃,远远的站在那边盯着房门。
    他靠近,看到霍妃口中说了一句“走好”!
    再然后他就醒了,时间是凌晨一点多,薛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孙女邹明月趴在自己床边也睡着了。
    房中的的电烤炉还亮着。
    邹文东轻手轻脚的起来,将意见外套盖在邹明月肩上,这孩子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薛城也是如此,他将一床毛毯轻轻盖在薛城身上。
    他出了门,看见路灯下有雪花洋洋洒洒的飘着,开始下雪了,这个冬季大巴山的第一场雪,邹文东弓着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深处枯竭褶皱的手接住一片雪花,还没等那冰凉传递到掌心便已经化开成一滴水。
    “该走了”!邹文东叹了口气,不觉的拉了拉衣服,将身体盖住,什么时候开始怕冷对的?
    好多年前,他曾经在大雪天潜入结冰的湖底找东西,那时候浑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意,那时候那管他冬冷夏热也就那样吧!
    那是好多年前了!
    是啊,都好多年前了,今时不同往日,比不了,已经老了。
    当年威风凛凛的龙将邹文东真的老了。
    他看到不少的房间还亮着灯,有些窗户还开着,这些孩子也不怕冷。
    他看到他曾经带过的龙户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抽着烟聊着天,有沉闷愁苦,也有强颜欢笑。
    多少年没有见到这些孩子,以为这辈子见不上了,他们总算是赶上了。
    邹文东没有打扰他们,径直的走到霍妃的门口敲开了房门,霍妃果然还没睡。
    “来道别的”?霍妃问。
    他看着霍妃,的确是来道别的,她脸上显现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这么多年来邹文东也已经习惯了,她不愿意将软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兜兜转转两千年年,她都是这样吧。
    邹文东点了点头“最后的道别吧,明天就不和你说永别了”!邹文东缓缓说道,心头有一丝伤感。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是真正面对死亡的那可以刻还是有留恋与不舍,心头还有隐隐的不甘心。
    “也好”!霍妃点了点头“也好”!
    “没想到我预知未来的能力最后一次竟然是在自己身上”!邹文东笑着“谁说不能预知自己的死亡”?他就已经预知道自己的死亡时间。
    “寻龙千年,终于看到尽头的光”!邹文东缓缓说道,寻龙千多年的努力,到了几天终于距离最后的目的地无限接近。
    “也许很快就有结果,或许我能帮你走到那一天,或许你还能继续活下去”!霍妃道。
    邹文东的今天也许是他真的已经年老体衰,也许是体内一精卫鸟的血液在开始作祟,但是不管怎么样霍妃都能让他在挺一段时间,或许刚好这段时间内不死药便能找到,能够结了邹文东体内精卫鸟血液妖变带来的困扰,甚至是还能或更久。
    比如说如同霍妃这样长生不死。
    邹文东一愣。
    活着?
    有几个不想?
    那些自认为看淡生死的人真正面临死亡那一刻终究也是不能淡定的,还想继续活着,会想尽办法不愿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在死亡面前还能继续选着的便只有邹文东一人而已,他还有的选择,还能继续活着,挺过这段时间或许还能接触到传说中的长生不死,那是永恒久远的生命、时间。
    “宪宗当时也面临这样的问题,是吗”?邹文东说道,提到林宪宗,霍妃曾经收养的孩子,最终走在了霍妃的前面。
    霍妃没说话,上次在成都时候她问过邹文东,说还能让他再活一段时间,当时邹文东也是这样回答,问了林宪宗。
    异地异时,同样的话题,问出同样的问题,得到同样的回问,也是同样的回答
    邹文东又点点头“宪宗还是走了”!不管林宪宗如何而选择他都已经不在了,已经能够明白林宪宗的选择。
    “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邹文东叹口气幽幽道“我这辈子两世为人,已经面对过死亡,对死亡也不是那么恐惧”!他的确是真正面临过死亡的人。
    “我这辈子已经到达过巅峰,留下一点遗憾也是好的”!
    没有遗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还是留下一点点,带着那么一丝遗憾离开吧,或许还能如摆渡人家说的那样在天地间留下一缕残魂,再继续看着生前不舍的人和事。
    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看着她吗?
    “那么多人,又有几人能够两世为人呢”!邹文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算是数十亿人中很独特的那么几个了,两世为人已经够了,再多了就过了”!邹文东笑了笑。
    把生死看如此淡然的人真的不多,尤其是这种还能够再活一世的人,就更加不容易。
    “既然已经看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那边是必然发生的,没有必要改变结局,已经订好的,也改变不了”!邹文东道。
    “这在伏羲士一脉怎么说来着”!邹文东想了想。
    “天命”!霍妃提醒道。
    邹文东点头“天命,不可违之,顺应天命吧,已经逆天一次,人生逆天一次就可以了,多了不好”!
    霍妃怔怔的看了看邹文东。
    “这些年也想念那些曾接近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当年说让他们在下面等等我,让他们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怪不好意思的”!邹文东道。
    他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走了,就只剩下一个,当初说要在下面再聚一聚,别去晚了他们等不下去,过了桥喝了汤,一切前尘往事都忘了。
    “你不愿意让你那些兄弟等,那我这呢”?霍妃问。
    邹文东一愣,一双浑浊几乎没什么生气的双眼中有晶莹的光泽闪动不断,眼角微微抽动。
    “老了,已经老了”!邹文东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服老的模样“那小子有能耐”!他说的是路川。
    “我想路川那小子进来为你做的事情远远超出我这老头子所做的”!邹文东道“寻龙千年终有尽头,我想一切的一切都将会在他那里结束的”!邹文东感叹。
    那么多年,那么多人的不行努力,在这段时间似乎已经见到效果,最后的答案都很快呈现出来。
    “找到玄蛇,巫山帝药八斋便会出现,不出意外,都将在巫山帝药八斋得到解决”!邹文东有这样的预感。
    他的预感一向都很准的。
    “也好”!霍妃点点头。
    “还有不舍吗”?
    “有”!邹文东看着霍妃“终究是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也没能为了完成你的心愿”!邹文东苦笑“打了退堂鼓,这事情只能交给你别人”!
    ‘我是真的不想交给别人去做’!这句话邹文东没有说出口的。
    “下去叫住宪宗,你们兄弟两慢点,我在上面快点,或许能赶上你们”!霍妃嫣然一笑。
    邹文东笑了“不打紧,不打紧,你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
    邹文东的骨灰是隔天早上离开的寻龙庄,头天晚上整个寻龙庄灯火通明一片素缟,邹文东魂葬大巴山是寻龙头等大事情,所以这两天整个寻龙搜山的事情也都渐渐停下来。
    路川在昨天晚上便已经感到巴山大峡谷这边的大本营主持大局,也了解到这边失踪的飞机。
    昨天中午便已经有一个十人小队道飞机失踪的地上去寻找,到昨晚深夜都没有任何结果。
    这一趟基本上也都放弃了。
    今天是邹文东邹老爷子葬大巴山的日子,到时候整个大巴上周围的十几架直升机会一同出现,到时候也是搜寻老何他们失踪飞机最好的时刻。
    事情很蹊跷,当时好好的正在进行侦查工作,还在和大本营内的几个龙户聊天扯淡呢,就突然断了画面,紧接着卫星地图上老何他们所乘坐的直升机便失去了联系。
    如果是坠机现场也应该有情况,将周围的三架直升机调过去,也将另外两架备用飞机和运载油料的一柄拍过去,都没任何事故痕迹。
    可以说一架直升机包括上面的四个龙户就突然消失在一众人面前。
    由于这一趟的人太过分散,没办法使用他心通,暂时也没取得任何进展,不过附近的他心通能力者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因为寻龙每一次出去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些东西在大本营,一旦出了事情只要人还活着就可以通过他心通的方式找到人。
    这件事情暂时没有进展,不过也不代表不会处理,这不就已经派了小队龙户进山实地搜寻吗?
    而今天又是送邹老爷子最后一程的时间,所有的都撞在一起了,很多的都将事情放在邹老爷子这件事情上。
    上午十点多,巴山大峡谷大本营的龙户都出来了,每人胸前都是一朵白花,胳膊上的白布画着寻龙特有的龙形标记。
    周围的不少本年底居民都跟看热闹似得,看寻龙的这打扮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面面相觑,心说这编制部门从业也还是蛮危险的,这才几天就出事了。
    远远的就瞧见下面蜿蜒盘旋的路上有一大队车缓缓而来,都是有着寻龙特有标记的车辆,车身有线条勾勒出来的龙形。
    不少人瞧见都窃窃私语。
    “这不会是小说中说的那啥龙组一类的神秘部门吧”!
    “那可是有着特异功能的部门”!
    “难怪这次这么大动静”!
    “什么特异功能,不还是搞出人命了吗”?
    邹文东一辈子寻龙,最终也是死在寻龙之路的,这对于一个龙户,尤其是邹文东这种级别的龙户,这样的方式是最好的,最终倒在了路上,没有在病床上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死去。
    最后的时刻见到自己要见的人,说了要说的话,一切都交代明明白白,不至于无果。
    没声丧葬仪式,就剩下骨洒大巴山。
    邹明月抱着骨灰盒子,十几个龙将排队轮番上来与邹老爷子做最后的告别,手搭在盒子上,一个个都沉默,谁都说不出话来,看得出来对于邹老爷子的离开,这些人也都很伤心。
    “老爷子,走好”!
    “来世我们再做师徒”!
    几十架直升机排开了开来,在群山万壑之上横过,轰隆隆的声音如同炸雷,那场面也是绝无仅有的。
    邹文东唯一的亲人邹明月抱着爷爷的骨灰盒子,小丫头这几天已经哭成了泪人,双眼通红,眼眶都肿了。
    小丫头不舍得爷爷,但是那是邹文东的吩咐,骨洒大巴山魂归天地。
    邹明月不明白为什么一切要做那么冲忙,冲天爷爷去世,今天就骨洒大巴山。
    当天晚上整个巴山大峡谷大本营都显得异常冷清,许多人都沉默不说话,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许多人都没有缓过劲来。
    邹老爷子走了,这是寻龙最为震动的事情,虽然早知道会有那一天,但是真正面对之时是不一样的。
    晚上无关的龙户也都渐渐的离开,这大本营本来就容纳不下多少人,也都回到市里面,各回各家吧。
    路川将一种龙将龙户送走,最后一名龙将离开之后路川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瞧着山下蜿蜒的盘山公路上那缓缓前行的一连串灯光,路川不尽然的皱眉。
    有一种感觉。
    这或许是寻龙最后一次真正的聚集在一起了。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场面,以后没有人能够让这些人再次聚集起来。
    这一次的事情要早点解决,迟则生变。
    “在想什么”?霍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路川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睛目光能转弯,光是从路川的背影就能够看出他在想些事情。
    路川笑了笑“这档子事情早点解决”!路川道。
    霍妃点了点头“的确是应该早点解决,迟则生变,再过段时间恐怕连人手都调集不齐了”!霍妃说道。
    路川一愣,看着霍妃,这也是他所想的。
    时代不同了,寻龙的以后会渐渐远去。
    “我与这一代的这些龙将没什么交流,有几个我都没见过,如果是以往的那些龙将,说什么也不会现在就离开”!霍妃道。
    路川点了点头,与这些龙将关系亲密的是邹文东,在他们心目中邹文东的地位要远远的高于龙王霍妃,如今邹文东走了,在没有能够真正约束他们的人,恐怕也很难再调动他们。
    这些事情不会立即凸显,但是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出现。
    所以当前的事情应当立即解决,拖久了不好调动人手。
    邹文东生前可能也看出来这个问题,所以即便是在最后时刻都待在这边,还说要到这边亲自督促,就是为了让一众龙将明白,这事情是他邹文东的事情。
    “我算不算几百年前那种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霍妃问了一句。
    “甩手掌柜吧”!路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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