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邦离开了亚当号的范围,抵达一条废弃小巷,两边都是破败的砖墙,这又是一片等待拆除的区域。
    杜邦听到了长鸣的汽笛声,汽笛吹出高昂的音调,震慑全城,这意味着动乱警示已经发布,这里是晋国的京都,肯定配备有相当数量的暗哨,这里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会被晋国知道,晋国不可能对此视若无睹。
    脱离列车只是第一步,教皇国不会就此放弃。新的执行员肯定已经在路上,祁京中的领事馆中有着更加强大的骑士,他还记得拜伦,那也是从普罗米修斯中退役的骑士,对方的职位甚至比他高,是少将。下一波截击就在路上,但不知道多少分钟之后会到来,他的行踪是暴露的,甲胄留下的痕迹显示了他的逃亡路线,执行员们不是傻子,他们会掌握他的逃跑路线,他应该快跑,但他急切需要补给。
    甲胄的装甲是很强大的,普罗米修斯的防护板号称装甲中的装甲,何况他还动用巨资加强,所以他才不怕鬼的黑刃,但为了追求时间他选择最冒险的战斗,最严密的装甲也顶不住几十个甲胄的狂轰乱击,他的装甲板已经受到了重创,机动甲胄对骑士的保护是最严密的,各种护甲和减震装置装载在甲胄中,只要不是足以毁坏甲胄的伤害,骑士就可以活下来,但在巨量的火力下,杜邦也受到了不少的伤。
    必须有补给才能继续作战,普罗米修斯的装甲已经毁了,内部的零件有些损毁,蒸汽也所剩无几,他必须补充蒸汽,更换新的零件,可是不知道武据会不会在计划的地点等他,他还想让武据帮他送走安娜小姐。
    做出营救计划的人是不会协助他的,他让杜邦独自前来东方就是为了极力撇清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真正的罪人只有杜邦,最多加上杜邦身后的美第奇家族,可美第奇家族如今已经伤痕累累,教皇已经铁了心消灭他们,再加上一条罪名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毫无负担。
    至于巴伦支王国,完全是为了普罗米修斯而来,也别指望国王会给予更多的帮助,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参与这件事情相当于同时与晋国和西方为敌,巴伦支还不算是世界上的超级强国,不可能为自己到处树敌,他们唯一提供的帮助就是将安娜带离晋国,悄悄地保护在巴伦支,这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如果没有补给就困难了,鬼此时不知道在那里虎视眈眈,就等着他脱下甲胄,脱下甲胄的他是相对于鬼是没有威胁的,那个瞬间他就失败了。
    但到了预定的补给地点就好了,过了这片拆迁区之后是一条河流,河流之后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地面,平整空旷,在那里就可以发现鬼是否追来。
    忽然之间,杜邦听到核心的嗡鸣从左边的砖墙传来,杜邦本能地闪避,那座危墙轰隆隆地倒塌,一具娇小的甲胄随之冲出,鬼隐藏在待拆的房子里,这时候撞破危墙出现。
    杜邦手持朗基努斯剑,挥击冲开刺来的黑刃,鬼重新落在地面上,围着杜邦和安娜行走了几步。
    “还打算沉默么,杜邦,你这是要叛国么?”鬼缓缓开口,他从一开始就猜出是杜邦。
    “你是想拖延我么?但是你失算了,你以为普罗米修斯的蒸汽只够用那么多时间?我可是美第奇,富甲天下的美第奇,有什么蒸汽包是我买不到的?要不是受限于装甲结构,我可以和你们打上一个小时!”
    但鬼没有和他说话,下一刻就冲入危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杜邦脸色有些难看,要是鬼还这样和他耗着不是个办法,鬼可能先他一步耗光蒸汽,但他最终的命运也要耗完蒸汽,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事。
    杜邦握紧剑柄,身上的装甲和武器缓缓脱落,脱落装甲后的普罗米修斯只有三米高,随后核心三倍功率运转,脚踩地面,以极高的速度冲向远方。
    但这是值得的,原本的超重装甲是为了在重火力之下生存的防护,但大战已过,装甲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目前对他造成威胁的只剩下鬼,他需要强大的速度,装甲成为了拖累他速度的因素。
    丢掉装甲就好了,丢掉装甲后普罗米修斯未必承受得起鬼的偷袭。鬼是极限速度,但普罗米修斯此时也展现了极高的速度,想要追上普罗米修斯鬼就必须时刻处在极限速度上,但从发现甲胄到完成刺杀需要一系列过程,在极限速度下鬼甚至找不到一个地方能够停留1秒以上,这样就大大降低了鬼的刺杀,杜邦在迫使鬼进行正面的刺杀,正面的刺杀已经不算刺杀了,算近战,近战依旧是普罗米修斯的领域。
    鬼不得不跟在普罗米修斯狂奔,他再也不能仅仅潜伏在某个地方,然后悄无声息地接近普罗米修斯,但这样暴露了他的位置,普罗米修斯随时随地都知道他在那里,他的刺杀已经失去了意义,他还得监视着杜邦,知道甲胄在那里其实很简单,甲胄留下的痕迹太大了,杜邦不可能悠闲到将痕迹抹去,但杜邦可以离开甲胄,离开甲胄后便能不露痕迹,杜邦既然做好了劫车的准备,就必然有安然而退的方法,他必须保证杜邦在他的视线内。
    最重要的还是蒸汽,刺客型甲胄的燃素包是很小的,那是为了更好的隐蔽性,在这样的高速前进下,他的燃素包正在大量地被消耗,甚至可能在普罗米修斯用完燃素之前耗尽力量,杜邦肯定也知道这个缺点,所以才在他的面前卸下装甲,以得到更高的速度,从而逼迫他大量消耗他的燃素。
    他不能再等了,无论那一种方法都会迫使他丢失目标,他只能继续刺杀。
    鬼核心爆转,速度持续上升,终于到了极限速度,凭借这种速度他拉近了和普罗米修斯落后的距离,他右手拿着钉枪,远远的就瞄准了杜邦。
    杜邦冷笑,挥动着剑柄还击。
    很快鬼就会因为自己的进攻而落败,但杜邦的冷笑还没有扩散就骤然停歇,他见到了钉枪的角度,那种绝对根本不足以伤害到他的核心,但是钉枪瞄准的是他手中环抱着的蜷缩的安娜,鬼的目标是安娜么?以安娜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钉枪的炮弹!
    对方竟然是要用安娜逼着他接钉枪的炮弹,杜邦别无选择,鬼此时离他不过两米之遥,他已经无法躲开对面的射击,别无选择之后杜邦强行扭转角度,子弹最终落在他的胸前,洞穿了甲胄,带着最后的余力进入了他的胸前,片刻后鲜血从金属的孔洞中流出,顺着装甲汨汨流下。
    鬼的攻击还没有结束,下一刻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镰刀,镰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死神镰刀”,那是一种割喉的刀具。金属也是某种究极金属,以他的锋利足以割开普罗米修斯的喉咙。
    但杜邦右手挥动,朗基努斯剑强行地插进镰刀和喉咙之间,镰刀下落的速度立即下降,杜邦立即放开剑,右手一掌打在鬼的胸口上,试图将鬼推开。
    “结束了。”两人竟然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鬼瞬间清醒,手往下压,但他还没来得及用力,甲胄上所有的力量骤然离去,猝不及防,骑士失去了对鬼的控制,就像被封藏在一筐石头中,动也不能动,死神镰刀停下,骑士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在甲胄核心的位置,普罗米修斯的手缓缓抽出,一颗结构复杂的机械核心随着他的手被缓缓抽出。
    那颗蒸汽核心还在跳动,残余的燃素在燃烧室中燃烧,蒸汽在管道中剧烈的冲出,杜邦缓缓的抓紧铁手,核心在巨力的作用下扭曲变形,被杜邦揉成一团废铁,随后将这件核心丢弃。
    鬼定睛望着普罗米修斯的手臂,一件环形的武器缓缓地收回利刃,利刃上流淌着红色的燃素。
    “钻孔刀!”鬼认出了这种武器。
    ‘钻孔刀’和死神镰刀异曲同工,目的都是重创甲胄的重要部位,令甲胄失去作战能力,钻孔刀并不是一种刀,而是一种大口径的枪,弹头是环形的锋利的刀片,借用巨力将刀片打进甲胄,将甲胄切割,从中就可取出核心。
    钻孔刀首先被夏国的机械师们造出,曾经在战场上取得了不少的效果,这种诡异的武器因此传到西方,原本也是刺客的装备,但后来逐渐用于实验室中取出老旧甲胄的核心,在刺客的装备上,这种武器并不是主流,因为钻孔刀的体积相对过大,过大的体积会影响刺客的性能和隐蔽性。
    但普罗米修斯竟然装上了一个钻孔刀,还和甲胄一起藏在手臂上,这真是奇特的袭击,鬼因此失去了动力。
    杜邦轻轻推开鬼,鬼轰然倒地,杜邦缓缓靠近鬼,撤下了鬼的面甲,面甲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你,海菲兹。”
    听声音就像是熟人的呼唤。何止是熟人,简直就是结交多年的朋友。海菲兹确实是杜邦的朋友,也是他儿时的玩伴,他们一同来自佛罗伦萨。杜邦是美第奇家族的旁支,所谓旁支就是些对家族无所谓的人,虽然他挂着美第奇的姓氏,但美第奇的一切荣获富贵都与他无关,他就是一介贫民,挂着美第奇姓氏的平民。年少时杜邦和海菲兹经常在一起玩耍,他们简直就像是兄弟一样亲密,后来两人一起去参加普罗米修斯的选拔,杜邦幸运通过,但海菲兹落选,此后海菲兹转入其他部门,他们就此分开,一年见面的次数有限。
    “你怎么会是刺客!”杜邦惊讶的问道。“你不是说你是异端审判局的科员么?我也了解过你的身份,你怎么会这种东西?”
    “我们是刺客,你们普罗米修斯的保密程度已经够高了,普罗米修斯对外面是保密的,但军中有地位的人都知道你们的身份,可是我隶属于另外的部门,保密级别更高,只有刺客才知道自己是刺客。”海菲兹淡淡说道。
    下一刻他就激动起来,在甲胄中挣扎着咆哮,“倒是你,杜邦,难道你以前说的都是假的么?你怎么会做叛国的事情?”
    时至现在他都不相信杜邦会做这种事情,以前的杜邦分明是向往着当国家英雄,所以他们才会参军,互相竞争着看谁能够先爬到那个地位,即使今日他们已经认识到现实,杜邦怎么能够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情?
    “你不是我,你也又不是美第奇。”杜邦静静听着,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像微风吹熄烛火,然后他俯下身,半跪在鬼的甲胄前,拿起钉枪,贴近甲胄的胸口,缓缓扣下扳机。
    “永别了,海菲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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