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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思谢绝了荣俊的相送,康全将明思送了出去。
    荣俊站在廊下目光一巡,众人执礼恭敬退下。
    院中只余荣俊明汐灵香三人。
    灵香见荣俊神情,心中一凛,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
    明汐瑟缩半晌,“噗通”跪倒,语声中惧意颤颤,“殿下……臣妾已照殿下的吩咐说了,那,那解药……”
    荣俊目无表情的转过身,忽地提起一脚蹬在她心口,语意寒意森森“还想要解药?”
    这一脚正中心口,力道极大,明汐硬是被踹得一口气没上来,痛得身子蜷成一团打颤却是半声都发不出来。
    荣俊长身玉立,望着明汐的眼神仿若在看世上最脏污的物体,蓦地唇角一勾现出笑意,那眼中却是嘲讽的冷意。
    “方才可是想让她同我求情?”荣俊眸光睨视而垂,漠然而笑,“孤早说过,不许打她的主意。这般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留你还有何用?”
    明汐虽是痛得眼冒金星,可荣俊的话却字字听得极清楚。
    一听荣俊此言,霎时心神大骇,顾不得剧痛便匍匐到荣俊脚边,“臣妾没别的意思,殿下误会了。臣妾真没有!”倏地想到了什么,眼神惊亮一闪,似看到希望般急切,“殿下中意六妹妹,臣妾必能助殿下达成所愿。日后臣妾洗心革面同六妹妹一道好好服侍殿下!”
    “你也配同她比?”荣俊一声冷笑,眼神中满满轻蔑嫌恶,一笑后,俯下身些许,语声轻轻,“你可知你那绝子药是何时服下的?你让人备的那盏酒,那药便是下在那盏酒中的……”
    明汐骇然而惊,双目瞪大到极致,想摇首可身子僵直竟动也不能动,喉咙“咯咯”直响,却一字不能发声。
    惊呆到了极点!
    荣俊笑意转为温煦,“你可知你最错处是何处么?”
    明汐嘴无意识的张了张,眼神惊恐不置信,却说不出话。
    “在你献龙符开宫城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你这辈子只能成为男子的玩物。”荣俊微微一笑,“可笑你日日黄粱美梦不醒。想同她比?你可知她是谁?”
    明汐终于能说话了,语声却因惊恐变得沙哑不成调的颤抖,“是谁?”
    荣俊温文尔雅的一笑,俯身就耳,语声轻轻而柔,“她是我两辈子的妻!”
    心房若蓦地被千钧之锤击中!
    一瞬间,明汐惊滞呆愣。
    “不明白?不明白也不要紧,你本是蠢女人。”看着明汐眼底那一抹惊愕,荣俊轻声一笑,忽地伸手在明汐的颈后触了一下,“放心,你虽无用,太子府也不在意多养一人。”
    明汐随着荣俊的动作颤栗一下,慢慢地,睫毛缓缓眨了眨,眼神开始迷茫。
    荣俊淡淡瞥她一眼,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紫金扳指,抬步而出。
    走到院门外,康全已归。
    朝荣俊一颔首,上前递上一张帖子,“殿下,左柱国求见!”
    “温多尔?”荣俊微愣,眸光冷了冷,“他来作甚?”
    看到温多尔的帖子,他第一个反应便联系到了温娜儿身上。
    荣俊在中堂接见了温多尔。
    笑意温和请入座后,荣俊请温多尔品尝新得的茶叶。
    温多尔也是心机深藏之辈,细品一口后便开始同荣俊点评起来。
    一番寒暄后,荣俊垂眸抬起,噙笑,“柱国大人今日怎有空拨冗前来?”
    荣俊留心了一下,温多尔今日脸色不大好。并非情绪上的不好,而似精神状况不尚佳。
    温多尔在胡人中算是斯文的那一种,可平素肤色也是健康的麦色,可此际那脸色却显得有些黯淡。
    甚至在眉宇间还有几丝掩饰不住的倦意疲惫。
    以温多尔的心性,若说掩饰不住也许是骗人,但此际他似乎并无隐藏之意。
    荣俊心中有奇。
    闻言,温多尔垂了垂眸,左右看了一眼,朝荣俊颔首一笑,“臣欲同殿下饮酒,不知殿下可有空?”
    荣俊一怔,一怔后,颔首一笑而起。
    席设鹿园。
    既是君臣也是翁婿,但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温多尔执礼甚恭。
    荣俊态度温和。
    酒过三巡,两人皆未触及正题。
    荣俊不慌不忙,因他看出温多尔今日乃是有备而来。
    可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一个来时辰,他还未看出。
    一壶酒饮完,荣俊正欲唤人再上,温多尔伸手按住,“殿下,足矣。”
    荣俊一怔,含笑颔首,将手收回,看着温多尔此际骤然深沉的神情,他知晓正题应当马上就来了。
    温多尔目光落在那白玉莲瓣酒壶上,手未缩回在壶身上抚了一把才收回。
    “殿下,臣这是最后一回饮酒了。”他噙笑淡淡,看了荣俊一眼。
    荣俊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柱国大人何出此言?”
    温多尔垂了垂眼睑,再抬起却是目光定定,“臣有一言想问殿下?”
    荣俊眸光一闪,“哦”了一声,“柱国大人言重了,有话直言无妨。”
    “那臣僭越了!”
    温多尔站起移开一步,在荣俊身前跪拜下来,垂首执礼,“臣欲问殿下何为?”
    荣俊怔住。
    温多尔垂眸不起。
    风起而过,日丽光暖,亭边花叶“簌簌”作响。
    “柱国大人此言,孤不明。”半晌,荣俊望着温多尔,眼底一抹深邃。
    温多尔缓声,“殿下如今二十有二,受封太子逾二十载,可曾想过下一步当如何走?”
    荣俊眼底异色一闪,旋即恢复如常,唇角浅笑温和,“孤乃太子,自当克尽太子之责,辅佐父皇成就宏图大业。”
    温多尔抬起首,看着荣俊徐徐摇首,“殿下这般想虽是无错,可殿下想过没?皇上可会同殿下一般想法,即便如今这般想,再过数年,皇上还会相信殿下乃是这般想法么?”
    荣俊怔愣,眸光垂了垂。
    “自古至今,六旬天子不少见,四旬太子却鲜有。”温多尔盯着荣俊,低沉一字一顿,“臣以为,殿下当曾远虑。”
    荣俊同他对视,温多尔双目深沉似诚挚。
    “柱国大人请起。”荣俊上前扶起他,微微一笑,“坐下说话。”
    温多尔入座,淡淡一笑,轻声而叹息。
    荣俊含笑看他一眼,“柱国大人今日颇忧思,同往昔大不同,却是为何?”
    温多尔垂眸笑了笑,抬眸定定,“若臣道臣已命不久矣,殿下可信?”
    命不久矣?
    即便是荣俊也悚然一惊!
    温多尔复垂眸,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侧,放下手一笑抬眼,“臣脑中有痈——已三载有余。”
    脑中有痈?
    荣俊睁大眼,遂又蹙了蹙眉,“可曾问医?”
    温多尔神情倒似无多少在意,点了点头,“三载前,臣突发头痛便得知患有此症。大夫道,若头痛发作密集之时便是大限即到之期。”顿了顿,抬眼定定望着荣俊,“臣此月内,已发作四次。今日早间就发作了一回。”
    难怪脸色会那般异样……
    荣俊心中倒有些佩服。
    脑痈便是脑瘤,这种病症发作的痛苦非同一般人能想象。便是心智坚韧之辈也未必能坚持得住,而温多尔竟然将这个秘密隐藏得这般好……
    那这般说来,今日温多尔的到来也是因知晓自己时日无多—— 荣俊心底旋即掠过一丝了然。
    温多尔注视着荣俊的神情,忽地温和笑了笑,“臣今日冒昧,还请殿下勿怪。臣如今再无他想,臣看得出殿下心中自有沟壑。若殿下能一展宏图,臣他日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荣俊不动神色,只含笑温润,“柱国大人真情流露,孤心中甚是感激。不过如今柱国大人还是当以安养为上,天下无绝人之路,人言也不可尽信。孤定为柱国大人寻觅良医,柱国大人还请宽心。”
    荣俊态度虽温和关切,可字字句句皆不在重点上,惟有那一句“人言不可尽信”让温多尔目光连闪。
    温多尔微微一笑,长身而起恭敬颔首一礼,“臣无他意,殿下明白臣之忠义,臣愿足矣。”
    荣俊也站了起来,噙笑和蔼。
    “臣告辞。”言毕,温多尔颔首而退。
    荣俊未有出声挽留,只唤了康全进来,让他送温多尔出去。
    康全送了温多尔出去,这才疑惑看向荣俊。
    荣俊唇畔一缕淡笑,眸中若有所思,负手站在亭中面向花园。
    “左柱国今日怎想起来同殿下饮酒?”荣俊的神情比往昔奇异,康全忍不住。
    荣俊瞥他一眼,唇轻轻动了动,无声道了一句。
    康全蓦地心惊,有些不敢相信,“他是……真意?”
    “他说自己命不久矣。”荣俊淡然懒懒,末了挑了挑眉做了个总结,“不似作假。”
    说着,将温多尔的话简略拣重点说了一遍。
    康全也算经历了诸多惊心动魄的震惊,惊愣之后慢慢平静下来,低问,“殿下可有想法?”
    荣俊望着他嘘了嘘眼,唇角弯起弧度,“你如何想法?”
    康全看荣俊一眼,垂眸沉默片刻,“左柱国不得皇上之心,如今过继一事也颇多滞障。若脑痈一事是真,那今日他此行之意当是为温氏谋求后路。不过——”顿住,低声了些,“属下以为他的话并非无理。”
    荣俊闻言抬了抬眉梢,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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