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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荣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布罗心底惊异,同时,也有些因同情生出的不好受。
    心里不免也轻声一叹,他迟疑须臾,“主子……既是知晓王妃心结,何不同她说清楚?”
    荣烈笑了笑,淡然摇首,“她最恨人言而无信。如今一切未明,我如何能拿未可知而我未必能做到的事来向她许诺。”
    最恨人言而无信?
    布罗一愣,看向荣烈。
    荣烈扫他一眼,挑了挑眉,“她没说过我就不能知道么?”
    布罗一噎,知道自己被荣烈看穿,遂用拳挡住嘴咳了咳,“属下没别的意思。最知晓王妃的,自然是主子您了。”
    荣烈懒懒斜睨他,“别给我打马虎眼,还有甚要说的,赶紧说。”
    布罗望向荣烈,下一刻神情肃然一整,“主子如今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荣烈面色微微一怔,却未言语。
    “皇上的心思主子自是知晓。莫说究竟有没有那藏宝图,只那大汉太子一事,皇上便是断断不会放过的。”布罗看着荣烈,“可王妃这边,究竟是生气主子以她设局,还是别的,主子清楚么?”
    布罗的话未说清楚,但荣烈显然是明白的。布罗问的是明思只是生气他和皇兄利用她这件事本身,还是说是因为秋池。布罗是意思很明显,若是只是生气被利用,也许事情便要好办得多……
    荣烈默然,半晌后,淡淡而笑。“她对秋池,是有情意的。所以,才这般刻意的同我撇清关系。她不愿重蹈覆辙,也不愿最后两难。”说着。好看的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语声轻轻,“正因为如此。她什么都会摊开了说。惟有此事,她明明一切心知肚明,却从未同我明言。她很聪明,我的确想过用情爱拉拢她,可她明明有可能达到目的,却宁愿激怒我同我撇清也不愿用同样的手段来挟持我。你说这样聪明又这样傻的女人,我怎能舍得放开她?”
    布罗怔然。
    荣烈看他一眼。轻声笑了笑,“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吩咐你办的事儿,你盯紧些就是。尤其是宫里和左柱国府的消息,莫要松懈了。对了,那个纳兰侧妃。也给我盯着些。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安分的。”
    布罗回过神,颔首之后,想起一事又蹙起眉,“主子那日击毙了晴容郡主的马,晴容郡主甚是狼狈,如今左柱国那里对主子只怕是……”
    说到这里,便未有说下去。
    荣烈冷冷一笑,“你放心,温多尔眼下是不敢动什么手脚的。他在皇兄心里可及不上刚察海。而今他那蠢货女儿又干了不少蠢事。一个太子妃而已,你当俊儿是个心里没数的么?温娜儿闹这两出,便算是彻底断了将来在俊儿面前的路子。”
    布罗愣了愣,“太子爷的脾性——”斟酌了些用词,“太子爷对女人脾气好似不错……”
    荣烈斜看他一眼,蓦地勾唇。缓声悠悠,“最多情的只怕就是最无情的——你可别小看了我这侄子。我那些皇侄中,可没一个及得上他聪明。他府上那些个女人,他宠是宠,可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对女人的手段,他可是比我皇兄还强上三分。”
    布罗有些不解。
    荣俊这个太子,虽是位高权重,可在王庭多年,还真是个不招人忌恨的主子。脾气好,待人和气,对人也大方,也极少拿架子。要非说缺点,就是女色上有些太不忌了,再就是有些贪玩好耍的性子。其他的,还真说不上什么不好的。可要说聪明,在荣安的那些个皇子中,好像也从未有过显山露水的时候。
    荣烈挑眉轻笑,“你说他为何要请旨将太子府建在宫外?眼下本是多事之际,他又为何要请旨出使离京?”
    布罗怔了片刻,眼底异色倏地一闪,“主子的意思是,太子是为了避忌怕皇上多心……”
    荣烈垂眸淡笑不语……明思一脸平静地回到院子。
    进了书房便让帽儿研磨。看着明思的神情,帽儿将满肚子话咽下,乖巧地将墨汁备好。
    明思也未说话,从笔架山选了支中毫笔,便开始行云流水的写字。
    只见她凝神注目,笔过之处游龙惊凤,气势豪迈,笔意绵绵不绝。墨色淋漓的一副字下来,断笔处只有上下承接时那几处。
    帽儿看着那翩若蛟龙的行草,又偷瞄了明思一眼,心里哀怨。小姐又是写的狂书,她半个都认不得。往昔还可从小姐写的字里判断出些许小姐的心绪,这回可就没法子了。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也就带出些憋不住的神色出来。
    明思见她这般,也有些心烦意乱。不是烦帽儿,而是烦自己。早前本是打算同帽儿说那有关司马陵的消息的,可眼下,却是不能说了。
    这丫头性子单纯,脸上也不会藏事。这样的事是断不能让她知晓。
    心里叹口气,明思吩咐帽儿,“多加些墨。”
    帽儿正满腹苦闷,偏见明思无有半分倾诉告知之意,此刻心里正满肚子迷糊官司。闻言回神,“哦”了一声,又开始加水研磨。
    研了八分满,一歇手,明思便让她出去,并道若无她吩咐,不必进来唤她。
    帽儿微愣,正待开口,一抬眼便见明思眼底的一丝倦色,那到了口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乖顺地应了一声,轻步行了出去。
    珠帘轻晃慢止,带出几分似有似无的光影。
    明思低头看着方才写好一副《将进酒》,不由有些自嘲无奈。习练草书多年,未想到最好的一副草书字竟然是在此刻写出的。
    笑了笑,将写好的字取下,重新铺纸,又开始写《木兰辞》。
    反正她肚子的名篇佳赋多了去,那就慢慢写吧。总能写到自己脑子清醒心里平静下来……
    帽儿轻步走出房门,将门扇无声息合拢。转过身,却是满面愁索。
    这回真不一样了。
    对于明思的习惯,她再清楚不过。
    明思并非多话之人。对她们几个亲近的,虽也多有玩笑纵容,但真正心里有事时,却是不说话的。
    这种时候,若是独自沉思,那说明在理清思绪,想解决的法子。可若是习字,那定然是内心不平静。这个时候,她便能从明思写的诗句中,看出明思几分情绪。
    她还记得在北将军府时,最后那段时日,明思最常写的一阙叫《浪淘沙》的小令——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到后来明思写的次数多了,甚至,她都能将这首小令背下来。
    还有一阙也是经常写的,她记不全,只记得最末一句是“小舟从此去,江海寄余生。”
    而狂书,除了最早那些年头,后来的时候,明思只有心情极不好的时候,才会写她看不懂的这种字儿。
    日子久了,她便看出明思是把写这种肆意淋漓的字儿,当做一种宣泄。
    方才那副字很长,可明思却几乎是一笔挥就。以往的日子中,她还未看到过明思用这样短的时间,写出这样一大副字。
    墨染素宣,触目之下,即便是认不得,她也甚至生出字字惊心的感觉。
    而明思还将她遣了出来……站在廊下,帽儿只觉满心忧思。
    如玉捧着新沏的茶同莲花一道行了过来。帽儿抬眼望了一眼,闷闷低声,“不用送进去了。小姐吩咐了,莫要扰她。”
    如玉一怔,同莲花对视一眼,又瞥了一眼书房的窗户,“出了什么事?”
    帽儿默然地行到东边抄手游廊,下了游廊,在一根石凳上坐了下来。
    如玉莲花跟着过去,将托盘置于一旁,走到帽儿身边。莲花低声道,“可是纳兰侧妃惹了小姐不高兴。”
    如玉却细致些,她送了明汐早就回来了,而明思同帽儿却耽误了许久才回。
    她望着帽儿,“你同小姐后来去哪儿了?”
    帽儿托腮没精打采,“在外院逛了一会儿,后来去小姐偏院见了王爷。”
    莲花一怔,看如玉一眼低声道,“难不成又吵架了?”
    上回荣烈在明思书房便是不欢而散。这回难道两人又闹得不快?
    帽儿垂着首不吭声。
    如玉莲花倒有些奇怪了,帽儿是个好性子,还极少这般沉郁的模样。
    如玉挨着帽儿坐下,“到底是怎么了?该不是小姐说你了?”
    莲花却道,“小姐怎会说帽儿?小姐连咱们也没说过一句重话。”
    帽儿闷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是不是很苯?若是蓝彩姐姐在就好了。她肯定能知道小姐为啥不高兴。我日日跟着小姐,却啥都看不出来。”
    如玉莲花怔怔对望一眼,察觉出不对出来。莲花看着帽儿宽慰道,“你也莫要多想,我也笨得紧。小姐待你同待蓝彩姐姐可是一般的。”
    可这话去安慰不了帽儿,反倒让她愈发难受,“小姐待我好,我知道。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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