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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王心里磨了磨牙,面上却依旧带笑,摆了摆手,摇首道‘今日府中确实有事,他日若得了空,再同睿王痛饮。‘
    荣烈‘哦‘了一声,神情似有些失望,顿了顿,才笑道,‘想来还是小王造次了,今日鲁莽耽误了鲁王这许久-v真真是不好意思了。‘
    却还是未说正事,也未说告辞之言,偏态度又极恳切,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全然不复初见时那副倨傲之态。
    鲁王见这睿王这般性情阴晴不定,让人摸不着半分头脑,心里反倒是有些忌惮。
    暗自踌躇片刻,鲁王索性放弃了兜圈子试探的想法,面上一笑,“睿王此番千里迢迢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小王如今虽是力薄了些,但若能助力一二,也定会竭力。”
    鲁王这番话也是可进可退——言下之意便是,你若有事就直说了吧,别兜圈子了。先给自己留好了退路,意思是我现在也没多大的本事,只要你不太过为难我,我还是愿意帮忙的。
    只见灯火摇曳中,荣烈懒懒而笑。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犹如慵懒的猛虎一般,虽是随性惫懒却又无形中散发着压抑冷肃之气。
    两人隔桌而立,他身量比鲁王高了半个头,鲁王顿觉有些不自在,“咱们还是坐着说话吧。”
    言毕,呵呵笑着便落了座。
    “既然鲁王如此诚意,小王也就冒昧直言了。”荣烈也入了座′入座之后身子便随性地朝椅背上靠去,随着他的动作,几缕深褐的如丝长发垂落胸前,同那纯黑色的丝质长袍一般,皆是光泽莹亮,“听说鲁王同襄城侯乃是姻亲,自然知道麓郡出产颇丰。小王想做点小生意,可如今大汉管制甚严,外郡商旅往来皆要通商文书。小王不得门路.只得烦请鲁王写封推介信,鲁王阁下乃是襄阳侯的姐夫,有了鲁王阁下的亲笔书信,襄城侯想必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鲁王眉头微微皱了皱,面上现出些为难之色,“这个嘛......”
    大汉通商管制甚严,本就是针对西胡和元国。市井之间的零碎买卖也就罢了,但凡大宗的紧要货物,尤其是金铁生丝盐业之类的,没有官府发放的通商文书根本无法出城。
    这睿王要通商文书.显然要买卖的便是这些官府限制的物资。
    这些通商文书莫说是西胡人,便是普通大汉商家没有过硬关系也是只能批下一些小额的量度。
    这睿王的胃口自然不会是这种小额度的—他如何肯随意答应?
    鲁王心思一转,面上现出些无奈的神情,“不是小王不肯帮忙—睿王当知晓这些货物朝廷是不许随意买卖的。小王便是写了这信,可我那小舅子年前刚吃了些排头,如今行事小心得紧。若他见了睿王,只怕就是有了小王的书信,也不敢将通商文书给了睿王您哪。”
    即便襄城侯不认得睿王,可这睿王一看就知是西胡人氏,他又如何敢将这通商文书发给一个西胡人。
    荣烈轻声一笑.眸光微微一闪,“若是这般,鲁王大可放心—小王只是想做些盐的买卖.我那皇兄管束得紧,我府上人多,开销也大了些。而今不过是贩些盐回去贴补些几个,小王自然会寻人来办这差事。你们大汉的商家也有不少来我西胡做生意的,小王也同他们多有合作,只可惜他们手中的货量太少,且货物几经周转后也赚不得几个钱。”
    鲁王狐疑地望着荣烈,“睿王只是想买盐?”
    若真的只是买盐.那倒还无甚大碍。
    荣烈面上笑意恳切.“鲁王若是不信,可在信中注明便是.”又垂眸收了些笑意,淡淡道.“小王是真心同鲁王相交,否则此番也不会这般前来。早前我皇兄也几次提及鲁王阁下,小王也知鲁王眼下行动多有掣肘,也曾同皇兄分说一二。”
    这一提便说到了鲁王的痛脚之处。
    西胡皇帝拿了他的那些证据,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送了个副本过来,让他无事多亲近些,好互通有无。
    可这“互通有无”的言外之意,他自然不会听不明白。
    所以这两月,也自动自觉的送些消息过去。
    两国间互相埋探子打听消息也是常事,他现在也拿不准西胡皇帝的心思。
    因而也只能小心试探,尽量不得罪,却是不愿担大的干系,将紧要的情报泄露出去。
    如今听荣烈这般一说,他心里也有些忐忑。
    荣烈此话很是明显——我也帮你说过话,如今不过是想赚点钱,这点小忙你都不肯?
    那下回就别想我再替你说好话了!
    荣烈有没有替他说话,他并不能肯定,但西胡皇帝至今未找过他的麻烦却是真的。他也听闻过这睿王的一些传闻,据说是贪图享乐,有些不正业,但囡是柴尔丹太后中年才得的宝贝,又长得极好,所以在西胡地位也很是不一般。
    当年太后生辰之时,现今的西胡皇帝当日荣安还是西胡太子时,就曾带这荣烈来过一回大京,为太后贺寿。
    当时那荣安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是疼爱得紧......
    鲁王这一思量,心里也就有了决议ˉ——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小王爷也不过是想赚点小钱,只要自己在信中注明他只是买盐,那应该也无大碍。
    若是自己不答应,这睿王这幅模样只怕自己今晚也别想回去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鲁王遂做出一副痛下决定的神情,“既是这般,那小王也就替睿王担了这干系——”
    荣烈抬眉而笑,眸光倏地闪亮湛然,举起杯,“那小王就多谢了!”
    布罗则机警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份身份文书双手递给鲁王,“鲁王爷,这便是替我们王爷打理生意的大汉商旅。”
    待鲁王接过之后,他又走到包厢左侧的桌前——白玉楼的包厢中皆备有笔墨纸砚。一是为着那些随时诗兴大发的文人,二则是方便那些在包厢中洽谈生意的贵客。
    他背对着鲁王,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根墨条将原本的墨条替换掉,这才移开身体,倒了些清水在砚台中开始磨墨。
    片刻后,他抬首恭敬,“王爷,墨备好了。”
    荣烈含笑看向鲁王,鲁王呵呵一笑,起身走到这边案桌前,提笔开始书写。
    自然不会提荣烈的身份,只是用那身份文书上的姓名告知襄城侯此人想买些盐来做生意,望襄城侯多给些方便。
    许多话不必明言,皆知对方习惯。
    襄城侯看了这封信的措辞自然会知道他需要的额度的多少。
    鲁王还是大方的,注明了此人要买盐之外,还是替荣烈对襄城侯暗示了最大的额度。
    写完之后,鲁王掏出私印在印泥上戳了戳,又在信上落了印,转身笑看荣烈,“好了,睿王可要过目?”
    荣烈长身而起,唇畔含笑,伸手取过酒壶在二人的杯中注满了酒,双手执杯朝鲁王行来。
    走到一步远站定,将酒杯递到鲁王跟前,“何须过目?——鲁王的这份人情,小王记下了。”说着又惋惜,“今晚兴致甚好,本想同鲁王痛饮三百杯——”
    鲁王一听,赶紧接过酒杯,抬手举了举,呵呵直笑,“今日真是不成了—小王先干为敬!”说着,举杯一饮而尽,看着荣烈笑道,“来日方才,小王同睿王一见如故。只是今日乃是小王王妃生辰,这女人嘛,总得要哄一哄——日后得空,小王再好生同王爷尽兴。”
    “竟然是王妃生辰,”荣烈转首,吩咐布罗,“把那含玉花拿出来。”
    布罗应声走到一旁,取过放在桌上几个锦盒中的一个,又走回,打开盒子,双手奉到鲁王面前。
    荣烈轻笑,“这本是为我母后寻到的元国奇花,听说有驻颜养内之效——今日叨扰鲁王甚久,小小意思,还请鲁王莫要推辞。”
    锦盒中还套了一个玉盒,里面是数朵白色的小花,似冰雕玉琢一般,甚是可爱晶莹。
    鲁王也是听过这含玉花之名,此刻一见也是心喜。
    客套推辞两句后,也就接下了。
    出来已经两个多时辰,接过那含玉花,也就赶紧道别离去。
    待鲁王离去之后,布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小心地用干净的狼毫在玉瓶中蘸了些透明的药水后,将狼毫递给了荣烈。
    荣烈接过,用笔在信上将那“欲购盐货”四字中的“盐货”二字涂了涂,只瞬间,那两字的墨色就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失变成空白。
    布罗又递过另一只蘸了墨水的狼毫,荣烈接过,仔细看了下鲁王的字体,抬手在空白处模仿着写下“金铁”二字......
    两字落定,竟然是惟妙-惟肖,寻不出丝毫差别。
    布罗嘿嘿一笑,“王爷好本事!”
    荣烈唇畔淡淡讥诮,“这鲁王笔法不过尔尔,想学好不容易,想写差些,又有何难?”
    他素来自视甚高,好胜心极强。
    当年来大京,布罗拾了那河灯说了那句“我看比主子还写得好”,他便一直耿耿于怀。
    回去后不但将那河灯没收,还给布罗吃了好些排头,自己也暗下苦功,勤练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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