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诧异地看着那枚虫卵,咬牙问道,“这就是我身体中的蛊?为什么它……”“因为你喝了青鸾的血,”黑花婆婆回头,表情漠然地看着我,“蛊虫虽然阴邪,但说到底,还是一种生物,万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对吧?”
    我点点头,安静地等待下文。
    黑花婆婆找来一个盘子,将从我身上取出来的那枚虫卵放进去,撒上一包不知名的粉末,随后,那虫卵的外壳便慢慢融化掉了,露出一只黑色的小虫子,犹如甲壳虫一样,发出“吱吱”的怪叫。
    可能是这里环境让蛊虫感受到了不安,这黑色虫子刚从“蝉蛹”中露出来,便凶相毕露,化作一道光,骤然射向了我们这边。
    “放肆!”黑花婆婆屈指一弹,手中射出一把烟灰,烟灰洒落,将那只小虫子包裹,很快,那虫子便“吱吱”惨叫着,跌落在了地上,并且逐渐开始腐烂。
    这一幕瞧得我心惊胆颤,这么厉害的蛊虫,曾经折磨得我痛不欲生,可没两下,居然就被黑花婆婆轻描淡写地解决掉了,她的蛊术究竟是有多高明?
    “不用这么看着我,万物相生相克,而且这只蛊已经很虚弱了,解决掉它并不麻烦。”黑花婆婆面无表情地回头,继续说道,
    “其实这只蛊早在两天前就应该要了你的命,可青鸾的体质比较特殊,她的血可以克制蛊虫,你吞服了她的血,让这只蛊虫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它便主动结卵,放弃了继续啃食你的心脏,所以你才能一直活下来。”
    经她这么解释,我顿时明白过来了,难怪我当时喝了青鸾的血,那种灼痛感立马就消除掉了。
    接着,黑花婆婆又取出了一包黑色的膏药,轻轻敷在我的胸口上,这种药伴随着很强烈的腐臭腥气,居然让我的伤口微微麻痒,很不是滋味,下意识挪了挪身体。
    “别动!”黑花婆婆轻叱道,“我这几天一直让毒蛇咬你,除了能够麻痹你身体中的神经之外,也能让你体内的蛊虫变得虚弱,所以才能这么简单就把它取出来……”
    “不过,虽然帮你挖出了母蛊,可在你胸前的伤口中,还被它种下了更多虫卵,这些虫卵用肉眼根本看不见,更没有办法一个个取出来。”
    我抽了一口冷气,追问道,“婆婆,那我该怎么办?这些虫卵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孵化,长出新的蛊虫?”
    一想到自己身体中到处都是这种恶心的虫子,我就浑身发颤,脊梁骨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我既然答应替你解蛊,自然就有办法。”黑花婆婆缓缓将膏药涂抹在我伤口的位置上,甚至用刀尖挑了一点,直接送进我胸口,
    “这种膏药有一定的腐蚀性,能够将你被蛊毒侵害过的血肉全都化掉,当那些虫卵差不多都死光之后,我会再给你上另一种活血生肌的药,保证让你恢复如初。”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发现上面的腐肉,居然已经完全变黑发紫了,看起来特别恶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膏药本身的颜色,还是被腐蚀成这个样子的。
    替我盖上被子,黑花婆婆站了起来,对我说道,“你就待在这间屋子休息吧,没有我的吩咐,外人是不会进来打扰你的,待会我会让玄一进来照顾你。”
    看来我之前的猜想果然没错,黑花婆婆非但认识疯道人,跟大和尚的关系也必定不错,比起面对我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疯癫状态,她称呼起陈玄一来,可就亲密得多了,完全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小辈一样。
    “婆婆,请等等!”见她要走,我赶紧见了一声。
    黑花婆婆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我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指了指自己挂在床边的那个布口袋,有气无力地说道,“老疯子吩咐过我,让我带一件礼物送给您,虽然不知道那玩意究竟有啥用,不过您是养蛊的,或许会觉得稀罕吧。”
    “是什么?”黑花婆婆已经再次朝我走了过来。
    那只尸蹩王,本来应该由我亲自交给她的,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连坐起来都费劲,只好指了指布口袋,让她自取。
    从包裹中掏出那个小竹筒,黑花婆婆凑到眼前看了看,轻轻揭开封条,望了一眼被封在里面的褐色小虫子,眼神中顿时就浮现出了一抹异彩,语气掩饰不住地诧异,
    “尸蹩王……没想到,我当年只不过随口一提,这老疯子居然一直都记在心里,他为什么不自己送来?这只尸蹩王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我眼珠子转动了两圈,故意把过程夸大得没边,描述出了捕捉尸蹩王的惊险历程,顺带把疯道人说得异常勇猛,当年为了捕捉这只尸蹩王,可谓煞费苦心,好几次差点死掉等等。
    我这完全是信口胡诌,没想到黑花婆婆居然还真信了,凤目中浮现出一丝感动,却又眨眼就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可能是觉得在我这个小辈面前,露出这种神态有些尴尬,黑花婆婆咳嗽了一声,冷冷地叮嘱我好好休息,然后拿着竹筒离开,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老疯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苗疆的女人可不好惹,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黑花婆婆一走,很快又传来另一道脚步声,陈玄一手里捧着个大瓦罐,脸上带着憨笑,快步走进了我的房间,跟我打趣道,
    “你和婆婆聊了什么,怎么她出门的时候脸都红了。”
    “脸红了是好事,难道非得板着脸,给咱们甩脸色才行?”我瞥了这小子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对了,青鸾呢,你今天有没有见过她?”
    黑花婆婆之前语焉不详,身为晚辈,我也不好意思强问,现在就剩我和陈玄一两个人,当即便将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
    “呃……”陈玄一表情一僵,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你也别问了。”
    “到底怎么事,为什么你们全都不肯告诉我?”陈玄一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我一眼就看出苗头不对,脸色立马就变黑了,“胖子,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这种话算是很严重了,陈玄一大脸一绷,“我当然拿你当兄弟,可是丫头到底怎么了,我也说不清楚,婆婆说过她要闭关,已经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藏起来了,就算是我也见不到。”
    黑花婆婆肯定不会害自己从小养大的青鸾,按理说我应该不至于这么担心,可每当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青鸾之后,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内心深处十分的不安。
    我想了想,然后对陈玄一说道,“胖子,有空你能不能出去帮我找一下丫头,搞清楚她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陈玄一点头,却忽然怪笑了几声,他抬头看着我,语气中多出几分莫名的意味,
    “我会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你的伤治好,能在那么凶狠的蛊虫下捡回一条命,说是你运气好,不过丫头功不可没,我也看出她对你真心挺不错的。”
    “你到底啥意思?”我觉得陈玄一话里有话,当即挑了下眉头。
    “我是啥意思,你心里真的没点谱?”
    陈玄一脸上挂着笑,睥子亮晶晶的,“我还想问你是啥意思呢?丫头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陈玄一的话让我十分局促,闭上眼睛,把头别过去,不愿再搭理他。
    我又不是傻子,经历那么多,也该懂事了,尽管在男女之情这个话题上,我一向反应有些迟钝,可这些事,不用陈玄一替我点醒,我自己也能明白。
    丫头的确是我人生中,所遇见过的,最单纯最善良的女人,她的心思通透,一尘不染,比白雪还要干净,这一点,无论李雪还是林妍,都比不上她。
    可是,每当想起和情爱有关的事情,我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张温婉哀怨的脸,李雪是我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我真心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有些事,明明能看懂,我也要假装不懂,不是林妍和青鸾不够好,是我自己的太孬了。
    连续两天,黑花婆婆会不时过来,替我伤口中拔毒,有时用药膏,有时用竹筒拔罐,在她的耐心医治下,我的毒蛊基本都被肃清了,可每次低头一瞧,看见自己胸口腐烂出来的那个大黑洞,心里就莫名渗得慌。
    被蛊虫占据的那块肉,已经完全烂没了,每次换药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看见仅剩一点血筋包裹住的肋骨,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好在第三天,黑花婆婆就替我换了一种药,这种药能够活血生肌,而且药效特别好,烂掉的肉又渐渐开始长出来,填补了胸口那个茶杯大的血洞。
    日复一日,我的伤口在一天天变得好转,一个星期后就能下床活动了,可是在这期间,我却从来没有看见青鸾,这丫头好似突然在我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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