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百家灯火俱灭,只有零星几家大宅门前仍点着火红的灯笼。
    修长的黑色身影落在其中一座古朴大宅门前,叩响那麒麟门环连续三声,少顷便有着青衣的小厮打开了沉重的青铜门,恭敬让到一边。
    少年郎走进去,“今晚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小厮轻道,“侯爷打发了杨贵去东宅三号胡同送信,这是拓本。”
    说着,从怀里掏出折子,递给少年郎。
    “嗯。”少年郎接过,并未拆开,摆摆手,“今晚的事谁都别说出去,下去吧!”
    “是。”
    青衣小厮离开后少年郎方才提步往宅子里头行去,走过前廊院子,绕过花团锦簇的花圃,过那抄手走廊后推开揽月楼的门,进屋后反手将门关上。
    他正欲叫侍卫来服侍更衣,一转身却发现守夜的侍卫背靠着椅子睡得格外的香,嘴角隐隐滴下白色的银线。模糊中还能听到口齿不清的声音,“嗯……红烧蹄髈……清蒸乳鸽……群英荟萃……水晶……水晶饺子……”
    水晶饺子!
    少年郎长眉一挑,走到书桌边在那砚台放了一支墨条,兑了水,磨成墨汁,以狼毫笔蘸,走到睡得香甜的侍卫身边,提笔轻而快的以其脸作为画板,不多时收笔。
    满意的看了作品一眼,少年郎在水盆里净手,却并未安歇,而是去橱柜里取了一条薄毯,在书桌坐下时轻覆在腿上,单肘撑着头看起书来。
    在沙沙的翻书声里,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而那睡着的侍卫在黎明时分终于醒来。
    “主子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他揉揉眼睛,脸上一丝惶恐不带,大大咧咧的走到少年郎对面坐下,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看你忙,没叫你。”少年郎搁下书卷,蓝黑色的眸子在看见那张‘作品’时闪过一抹异样光芒,脸上却是一贯淡然的模样,十分的优雅自在。
    “忙?”侍卫一脸莫名。
    “忙着怀念各种美味佳肴。”少年郎提笔,蘸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上一个大大的‘宦’字,慢条斯理的道,“王东,在侯府当差很辛苦吧!每日清粥小菜的吃得你都骨瘦如柴了,听听,这大晚上的做梦都想吃美味佳肴。我这个主子当真不是个好主子,竟然如此苛待你,亏我之前还不知道。”
    王东一张圆脸涨红,立即站起来讨好的道,“主子是最善良的主子了,小的在这院儿吃得饱睡得好,绝对没有抱怨的意思。至于削瘦……那是主子熬夜看书看花了眼,绝对没有这回事,小的还觉得最近胖了呢。”
    “是吗?”少年郎抬起头,一脸温和。
    王东立即点头,表示绝对没错。
    “那正好。”少年郎点点头,“昨儿扫地的福伯闪了腰,我还没上报给管家安排人手。你是我身边得力的侍卫之一,有好的武功才能更好的保护我,习武之人胖了可不行。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开始打扫院子,福伯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交差,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王东欲哭无泪,他可以说扫院子一点都不愉快么?
    他眼睛左瞟又瞟,瞟到宣纸上那一个大大的‘宦’字上,眼珠子一转,“主子这是在想哪个太监的事?这夜里去宫里头难道还遇上什么好玩的了?”
    那字,行笔优雅,收放自如,分明是心情不错。
    “是有个有趣的。”少年郎微微一笑,“论聪明伶俐,就是王南也很难跟她相比。不过一些无心的话,却都引人深思。对了王东,你也记着,日后哪怕是遇到不堪一击的对手,也定要全力以赴。”
    “主子可是栽了?”王东立即明白了。
    少年郎抬眼,“差点回不来。”倒是很坦诚。
    王东奇道,“那主子怎没把那个有趣的人给带回来?”太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了。
    “她衣裳简单,未有赘饰,年纪尚小,居在如此偏殿,定是没有登记在吏部造册。我向她提出邀请,她心动过却最后选择婉拒,代表她定是身份和宫里一些实权人物有牵扯,身不由己。既然她有她的顾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若是苏棋在这,定会觉得十分惊讶,这少年郎仅凭她的衣裳和一个表情就能将她的身份和处境判断得如此之精准,不一般的厉害。
    王东心里默默吐槽,真没发现主子还有为人着想的美德。想当年他们几个侍卫,哪个不是被他强哄硬骗来当差的?说他良善,得嘞,不过就是那一张脸看起来善良罢了。
    就刚才,他不过是做梦梦到吃的,郎君就罚他扫院子,太惨无人道了!
    少年郎摆摆手,“出去打水,伺候我洗漱,稍后准备传早膳,今儿我就在这用。”
    “是。”王东恹恹地领令离开了。
    不多时,外边忽然传来婢女惊恐的尖叫声,然后一阵吵吵嚷嚷,鸡飞狗跳。
    少年郎抬头,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皆扬起,那味道说不出的风流。
    ……
    这一日,苏棋和往常一样起早,用了早膳后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原主翻来翻去也没几件家当,她打包起来的是她自己做的削的一些竹签和晒的一些竹叶和百合干花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晌午的小阳子来送午膳的时候,她随口提了一句最近老咳嗽犯寒,于是在他来收食盒的时候便给她带来了几块新鲜的生姜和一个罐子来。苏棋当然表示十分感谢,小阳子离开后她立即关上房门,找来了一根粗木棍洗干净裹上,把生姜放到罐子里,卖力的捣起来。
    昨夜那少年郎说的话至今在她心头挥散不去,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都说她的脸日后会招灾,想来这一张脸定生得十分美丽。而现在的她恰恰不需要这种美丽,为了能生存下去,她必定得把这张脸给遮住。当然了她不是什么易容大师,但是对于一个接触化妆品时间不算短的她来说,怎样能使肌肤看起来白、怎样看起来暗,她还是清楚的。
    小屋里闷热,她挥汗如雨,飞快的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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