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罗生生睡到中午才醒,醒来后发现大腿根酸痛得不行,完全并不拢腿。于是在心里把宋远哲祖宗十八代都告慰了一遍。
    原本想起身找他当头痛批,却成想别说人影了,连他的随身行李也一并消失。
    最后,罗生生在梳妆镜那里找到了宋远哲留下的便签。
    “曼城有信,勿等。”
    她放眼看过去,不知道是走得急还是没上心,满室的狼藉还是昨夜的老样子,端上来的排骨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便签上的口气也拽得二五八万似地……
    还勿等,好像谁愿意等他一样。
    自恋!
    罗生生越想越觉得倒胃口,每次都这样,完事后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自己觉得掉价。
    于是一把扯下便签,撕了个粉碎,扔掉后还不忘对着呸了口唾沫,骂道:
    “人渣!”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邮件提醒。罗生生看发件人是老板robin,便立刻打开查看。
    里面是份行程人员安排,九月,中国。
    排在随行工作人员最后的,是斜体的viviluo,罗生生。
    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罗生生不想承认,她竟有些害怕。
    ————————
    话分一头。
    那天自宋氏离开后,程念樟并没有直接去南林湾,只是在电话里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些情况。
    张晚迪是一个自负的人,程念樟说起这事时,她并不觉得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张家是黑道出身,虽然已经洗白多年,但仇家仍旧不少,加上安城这块蛋糕谁都想分一口,用这种伎俩的反而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都去细究的话,不过是杀鸡用牛刀。最后,她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说——比起外面提剑相向的仇人,枕边的老虎才是最要提防的对手。
    说起‘枕边的老虎’这几个字时,她的语调并无异常,但程念樟知道,这个多疑的女人必然是话里藏刀的,但其间意指是提醒自己不要养虎为患还是警告他勿生歹心,这就无从知晓了。
    程念樟打电话时正在回家的路上,钱韦成在旁开车,基本听下了全程。
    “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了?”
    “嗯,她说是些小喽啰,那我也没必要替她操心。”
    “哦,那就好。”
    程念樟坐在副驾驶位上,一手支着窗沿,一手食指敲击着手机背面,眉头微蹙,忽而转头看向钱韦成,缓声问道:“韦成,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谁告诉你的?”
    钱韦成十指紧了紧方向盘,侧头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前视。
    “今早,是梁岿然打我电话告知说有情况,车也是他提出来的,应该是宋毅的意思。”
    副驾驶位突然爆出一声冷笑。
    “韦成,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的?”
    钱韦成被他突然的发问弄得有些懵,推了推眼镜,略一思索道:
    “大概……五年前。”
    “都五年了,我和宋毅什么关系,你心里应该有个数吧。”
    “我……“
    程念樟打断他。
    “哦我想起来了,你和黎珏是老相识。”
    提起黎珏时,钱韦成表情一滞,指腹微微发抖。这些都被程念樟看在眼里。
    “怎么好好的,提起黎导来……”
    “呵,没什么,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
    程念樟摸了摸车身,缓缓开口。
    “当年,他坐的那部车,也是这个型号吧。”
    “嗤——”
    钱韦成突然刹车,额头上有冷汗沁出。
    “你……什么……意思?”
    “你别怕,我只是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说时,程念樟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钱韦成“韦成,别让我失望。”
    钱韦成晃神片刻后,接过纸巾,半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擦了擦汗,低声回复道:“好。”
    程念樟调整了坐姿,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看你吓得…开车吧,不会有事的。”
    钱韦成重新启动引擎,之后一路上,这两个男人虽然面色如常,但却各怀心事,沉默间已是百转千回。
    回到中环的公寓,钱韦成提议把车退回去,却被程念樟拒绝了,只让他去差人查一下车里有没有内置的监听设备和gps,其他动作暂时还不需要,简单地交代完后,两人便在停车场匆匆告别。
    晚上助理小谢把一些证件送来,其余杂物都留在了车里。临走时,程念樟特意询问行车时有没有异常。起初小谢摸了摸头说没有,走到电梯那里似乎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说:
    “我想起来了…路上没什么情况,但小区门口有量车挺反常的。”
    “哦?怎么反常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前几趟您差我去内环那边取东西,有好几次我都看见那辆车,就停在公寓不远的停车坪,是辆黑色的马自达,以前没见过,很新,本地牌照。起初没注意,后来发现车里总有人,我怕是狗仔蹲点,上周就和物业反映了一下,过后果真没再看见。不过今天回去的时候,又碰见这辆车了,大路上跟了我一段,突然在小区前一个路口左转,虽然可能就是个巧合,但还是告知您一下比较好。”
    程念樟静静听他说完,不发一语,略一思索后问道:
    “确定没看错?”
    “没有,为了去物业反映,那个车牌我特意背过,安f5274,特别不吉利,不想自用的车。”
    “你觉得是不是狗仔?”
    “像……又不像。”
    “怎么说?”
    “如果是冲着您来的,那么长时间的蹲点,不是狗仔就是征信的,但说是狗仔…车里的人又太斯文了,感觉不像做娱记的,倒像是个白领,落差感很大。”
    程念樟沉吟片刻后,轻拍助理肩膀,没再继续发问。
    “好的,小谢,你做得很好。”
    听言,小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您别客气,这是我分内该做的。”
    …………
    小谢走后,程念樟独自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从这个角度远望而出,半座安城的霓虹夜景尽数错落在他眼前。他食指轻点,定在了东南边半起的山坪,山腰上望海而建的,就是张晚迪的居所,南林湾。子夜的南林湾晦暗凄冷,只有零星光点,他指尖在附近画了个圈后,向西缓缓划动,最后停在市中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群中,宋氏的大楼在其间并不扎眼,但程念樟却一击即中。找到目标后,他张开五指,微微施力,用宽厚的掌心挡住了它全部的光辉。
    如果从对面望过来,或许可以看见,在昏沉光景中的这个男人,此时面对晚夜霓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携烟入口,轻抿后,白雾从口鼻弥散到整个空间,颓靡又落拓。
    他抽的是万宝路最劲的爆珠,面上却没有一分色变。
    等烟烧尾后,程念樟拨通一个号码。
    “喂……阿龙。“
    “在。”
    “你帮我查查钱韦成,还有这个车牌,安f5274.”
    “好的。”
    “小心些。”
    “放心。”
    说完后,两人几乎同时挂断,程念樟享完最后一口后,摁灭烟尾,决绝转身,不留恋一丝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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