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的忽然出兵对于政局动荡的大清王朝来说,无异于一记重拳,一群八旗权贵齐聚凤凰楼,商讨一个对策出来,最终,济尔哈朗返回锦州,率领两黄旗和两蓝旗的主力,配合汉军、蒙古一部,北上义州,准备在那里抵挡,而杜度则受命南下,他只得到了一千援军,却被抽调海州、盖州的一切男丁参战。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严峻,显然各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如果任何一个方向失败.......。
    代善轻咳一声,说:“各位,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得不多说一句。即便是加上盛京城的守军,大清也抽调不出一支可以作为预备队的兵马了,咱们也该为大清,不是,应该说为爱新觉罗和八旗找一条退路了,几十年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啊。”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孙贼是不会给我们投降机会的,我们不会种地,不会经商,甚至连打猎都生疏了,就算是当兵,东海的蛮子和蒙古人也比我们更先投靠!”多铎提醒道。
    代善说:“不是投降,是撤退,我们应该先秘密的迁徙一部分宗室、财货、军械,前往我们的旧地,赫图阿拉或者更东的地方,以备东山再起,总好过玉石俱焚的好。”
    其实众人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不好提出来,如今代善提出来,旁人自然不会拒绝,济尔哈朗问:“礼亲王,你觉得应该谁来主持这件事,又该如何布置呢?”
    代善想了想说:“主持这件事得有两头,盛京这边,赫图阿拉那边,盛京就交给两位太后,我去赫图阿拉安排一下,多铎既然不上战场,来辅佐我吧。”
    几个人相互看看,他们知道代善有私心,但是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纷纷出言支持,代善想了想说:“此次撤退,只包括爱新觉罗和宗室,那些汉人、蒙古人虽然有用,但是济尔哈朗你们几个年长的应该知道,那里养活不了多少人,就不要管了,要秘密进行,我和多铎先行一步,另外,皇上和两位太后要安抚人心,我想把西宫太妃和博果尔带上,毕竟是先皇子嗣,将来也是要封王的,安定那边的人心,怎么样?”
    济尔哈朗说:“礼亲王也不必那么隐晦,把博果尔和皇上分开也好,万一有个闪失,也好存续法统,想必两位太后也不会反对的,对吧?”
    “郑亲王所言极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那般客套呀。”已经成为皇太后的布木布泰认真的说道。
    代善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想今天就出发,早一刻安排好,早一刻安生,两位太后,我走的急,人带的走,家里的财货可没长腿,拜托太后了。”
    这话一出,索尼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这几年,代善贪财的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既然他不带走财货,自然没有二心,因此,索尼也就放下心来,代善出了宫门,带上多铎和自己一家及苏泰、博而过,直奔东门而去,除了他一家百十口人,就是三百多精兵。
    出了城门沿着浑河走了二十里,竟然是向北去了,多铎发现有些不对劲,找到代善询问,就被几个甲兵一棍子打晕,装进了口袋里,然后队伍向北一路疾驰,到了抚安堡一带,察哈尔部接触上了,代善对苏泰说道:“娘娘,我这一家老小全靠您了。”
    苏泰笑道:“老王爷这话说的,你我都是立下大功的人,日后都是要靠秦王的,我会带上您家人到金山城,坚城固守,等待明国援军到来。”
    代善稍稍放下心来,察哈尔部有五千余帐,若是坚守城池,也能凑齐四五千兵,目前来说,清国内部没有任何一支兵马能攻破这个小城了,苏泰拍了拍手,一个年轻的骑士御马而来,他有一张白皙的脸和精明的双眼,代善一眼认出:“额哲殿下,几年不见,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
    苏泰说道:“额哲此次会与老王爷一起去觐见秦王,希望老王爷照顾一番。”
    “好,好,我们快些出发吧。”代善带上了额哲和百十个察哈尔士兵,向西而去,他们没有沿着辽河南下,而是在长山一带越过了辽河,进去了辽河套,继而南下前往义州,义州的守备将军是瓦克达,是他四子,只要自己到了就能掌握局面,迎接秦王的大军进入辽东了。
    代善离开的第二天夜里,已经掌管中枢的索尼收到一封长山来的信件,驻守那里的牛录额真称看到正红旗兵马和察哈尔人进行走私活动,上千匹马骡驮负,当他前去剿灭的时候,却被正红旗的人拦住,拿出了代善的令符。
    索尼脸色瞬间大变,正红旗、察哈尔,再联系上苏泰和代善,索尼感觉不妙,他连忙敢去了代善的礼亲王府,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这本没有什么,索尼敏锐的发现,整个礼亲王府上下找不到一件称得上宝贝的物件,他以前与代善没少打交道,礼亲王最喜欢金银器,这是广为人所知的。
    “快,搜查亲王府,找寻秘库!”索尼命令道。
    他可以确定的是,代善走的时候并未携带多少财货,队伍里只有几个福晋和苏泰母子才乘坐马车,那么代善的财货一定还在府内。
    但是,搜寻的结果很快出来,钱库是空的,粮库是空的,索尼正以为代善秘密转移了财货的时候,忽然一个白甲兵说后堂的内墙不对劲,拆了内墙的砖石,里面果然有一暗道,直通地下一个仓库,用锤子砸烂了铜锁,甲兵拽开库门,索尼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忽然瞪的老大。
    “代善,叛徒!”索尼的咆哮从地下传出。
    索尼立刻把代善家的情况向两宫太后汇报,两个太后都有些不敢相信大清诸王之首的代善会背叛,索尼却说道:“太后,代善应该往东,但是却往西了,而他家的财货也已经准备妥当了,显然是已经背叛了。”
    “可是即便他带着博果尔去投降,在孙贼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布木布泰说道。
    索尼说:“只能证明一点,代善早就投降了,而且西宫太妃也已经投降了,而且代善还会做出其他悖逆之举来,用八旗的血去获取富贵!”
    “这怎么可能!”母后皇太后无法相信。
    “姑姑,这不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布木布泰打断了母后皇太后的争执,直接看向索尼。
    “加快撤退的速度,但不是赫图阿拉,而是更东的地方,宁古塔!”索尼认真的说道。
    两位皇太后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任由索尼决断,然而这个夜晚之后,大清皇室要逃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盛京城,不胫而走的消息引发了盛京城乃至整个辽东的动荡。
    八旗亲贵率先得到了消息,打探之后,发现不仅皇室还有几个旗主王爷都在收拾细软,这群没有得到消息的权贵一瞬间明白了,自己成为了牺牲品,然后这群人疯狂的收集钱粮财货,向着自己认为安全的方向逃走,海西的赫图阿拉、乌拉、辉发等几个还能称之为城市的地方,也有前往漠北、朝鲜的。
    索尼好不容易控制了局面,但也只是保卫了皇宫和重要的府库、粮库,把几个王爷的家眷迁到了皇宫里,盛京城四门大开,到处都是逃逃亡的人,而大规模无组织的逃亡很快演变成了血腥事件,首当其冲的便是被认为最不忠心而且该死的汉官集团,所有的汉官府邸都被抢掠乱杀,同样的事情在辽阳、海州也在发生,既然败局已定,大清是回不来了,索性多抢一些,到了那满是沼泽、密林的东海,也能过上正常日子。
    后方的动荡引发了前线军心的丧失,济尔哈朗赶到锦州的时候,盛京大乱的消息从后方传来,包括祖大寿等汉军旗王爷、将领的全家都被杀了,锦州的主力出现了大股大股的逃兵,几乎所有人都想着回家带上自己家的财货逃往安全的地方,至少保护家人不被自己的同胞害了。
    济尔哈朗感觉大势已去,索性不再继续北上,而是把府库的粮食分发给了各军各营,带上依旧还忠心的四个旗的精锐八千余人,全装骑兵,赶赴盛京。
    而南下的杜度更是倒霉,带领的千余精锐在听到后方大乱的消息后,直接发生了崩溃,杜度带上了几十个亲随返回盛京的时候,被海州的汉军正蓝旗的人伏击,全军覆灭。
    一个个的噩耗传到了盛京,整个大清已经分崩离析,索尼索性不掩饰,接收了部分精兵之后,准备尽快撤往宁古塔。
    清宁宫,受惊的福临正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在床上躺着,布木布泰轻抚着他的后背,用温和的蒙古民谣安抚着,一旁的姑母哲哲坐在那里,低头思索着什么,宫内一片安静,但是窗外可以看到盛京城的火光,不时有惨叫和刀兵声传来。
    许久之后,哲哲忽然起身说道:“大玉儿,我们不能跟着索尼去宁古塔。”
    “怎么了,姑姑?”布木布泰站起身,问道,她见哲哲脸色难看,安慰说道:“姑姑,不去宁古塔又去哪里呢,赫图阿拉也不安全了,到了那里早晚也是要往宁古塔转移的。”
    哲哲摇摇头:“我们应该去科尔沁,去我们的家乡,寻求我们母族的庇护!”
    布木布泰用力的摇摇头,说:“姑姑,吴克善是我的兄长,您的侄儿,你不会不知道他的秉性,惯会见风使舵的,若是福临落在他的手中,吴克善肯定会拿着福临和他麾下那一万铁骑去和明国人谈条件的。”
    “那又如何,大玉儿,至少福临还能活下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孙伯纶不会为难他的,就算福临活不下来,你我,还有我们的女儿亲族可以活下来,但是宁古塔有什么,平日帮助皇上处理政务的你不会不知道。”
    “那里只有一圈比人高不了多少的矮墙还有几个土围子和碉楼,在那里养活一千五百兵都是费力气,我们去了,就多少至少四千张嘴,这四千张嘴中至少一半是握不住矛,拉不开弓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们虽先汗进去辽东多久了,亲贵们已经习惯了**米白面,穿棉布丝绸,熏香洗澡的日子,让他们回到宁古塔变成一个蛮子,茹毛饮血,穿兽皮吃杂粮饼子,他们会疯掉的,当这群人感觉用皇室可以换取一条狗命和一点财货的时候,他们送到孙伯纶面前的就是福临的人头!”平日少言寡语的哲哲在这一刻,心思无比的透彻,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剪刀一样撕扯着布木布泰的内心。
    布木布泰的心在动摇,哲哲的声音却又一次的响起:“吴克善是墙头草没错,但却是一个聪明的墙头草,他不会杀福临和你我,以免担上弑主求荣的罪名,而我们也可以向明国逊位求和,帮着孙伯纶做他要我们做的事情,或许不仅是活命,也可以获得荣华富贵,不是吗?”
    “索尼不会同意的!”布木布泰说道,二人都是清楚,索尼是皇太极最忠诚的奴才,他会不顾一切的维护大清的地位,寻求任何一点反败为胜的机会,即便是失败,也会为大清陪葬。
    “那就不要告诉他,我们像代善一样,瞒着索尼,只带一些忠心的葛布什贤哈超,不要仆人、宫女,不要财货,一人双马,只要进了草原,他又能怎么办呢?”哲哲激动的说道。
    “可是,这就辜负了索尼的.......。”布木布泰仍旧有些犹豫。
    哲哲抓住布木布泰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大声说:“他是奴才,无论如何能干都是奴才,他不听我们的,完全可以一刀杀了他,留着他的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大玉儿,下决心吧,如果再耽搁两天,索尼会裹挟我们去宁古塔的。你难道以为凭借那些庸碌的宗亲和几千兵马真的能复国,还是说你已经拥有了带上福临为先皇殉葬的决心?”
    “额娘,我不想死,也不想额娘和皇额娘死。”福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哭着喊道,福临的哭泣彻底击溃了布木布泰心中最后一道心里防线。
    布木布泰忽然跪在了皇太极的棺材前,脑袋顶在了地上,哭喊道:“皇上,臣妾终究还是要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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