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孙伯纶满脸诧异,上个月便接到马一鸣传信,要求预设炮台,准备以火炮炮击归化城,他还以为是弄来几门千斤佛郎机呢。
    对于火炮,孙伯纶一直非常的渴望,他心里很清楚火炮这种远射程大威力的武器将会改变这个时代的战场,是决定胜负的力量,从一开始他便有意的寻找各种火炮,从一开始的虎蹲炮,到后来的大将军炮,再到千斤佛郎机,只要有机会,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到。
    但红夷大炮不同,这是这个世代最强劲的武器,便是在整个大明都是稀缺的,只有辽东和京城才具备,九边之中,也就大同、宣府、蓟镇才拥有,延绥镇是出了名的穷困,是不可能拥有红夷大炮的。
    自从在刘家寨白得了那几万两银子,且有了左千户所这个稳定基地之后,孙伯纶就一直想要自行铸造火炮,恰逢登莱之变,孙伯纶便委托郝允辙、白涵宇等诸多商人前往山东招募炮手、炮匠,收获不小,炮厂便是以这群人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后林天奕加入其中,便将此事全权委托于他,借助他与福建郑芝龙的关系,派人前去接洽火炮之事,同时派人前往广东濠镜(澳门)寻募佛郎机炮匠。
    而这三门红夷大炮便是利用林天奕与郑芝龙的关系,通过郑芝龙购得的,整整花费了两万两白银才得到。
    在明末,购买到红夷大炮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明的第一批红夷大炮便是从佛郎机人手中购得,其实就是一艘沉没的英国武装商船上的舰用十二磅前装滑膛炮,正是这批‘原装进口’的火炮,在宁远、锦州、北京,等城池保卫战中,都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这批火炮十一月初才到货,留了一门在炮厂给炮匠研究,其余全部在这里了。”马一鸣说道。
    “平均每门五千两,好一个贪婪的郑一官!”孙伯纶愤愤的说道。
    一门红夷大炮,若自己铸炮,算上各种费用,不过千余两,当初大明三千两每门的价格购买,便是被不少官员吃了回扣的结果,自己没有被吃回扣,反而更贵了。
    “这两万两,怕是一半花在运送上了吧。”马一鸣挠挠头,他对于火炮的热爱是狂热的,只想着用这红夷大炮建功立业,并未考虑太多。
    孙伯纶心想也是,从福建到漠南,何止万里,想来送炮之人定然是先用海船送到松江府,再走长江水道一直到湖广境内再走汉水进入汉中,翻过秦岭才进入陕西。
    “如今天气冰寒,黄河封冻,尔等如何运送到这归化城的?”孙伯纶疑惑问道。
    马一鸣嘿嘿一笑,自豪的说道:“黄河不封冻,还不好运呢,当年修紫禁城咋运的巨石,咱便咋运的红夷大炮。”
    听了这话,孙伯纶略略明白,当年修筑紫禁城,作为梁柱的巨木都是来自贵州广西,一路走水路而来,而为了运送巨石,工匠特意选在寒冬腊月,每隔一里挖井一口,担水泼地,利用结冰之后摩擦力降低,再用人、马拖拽,饶是如此,仍动用了两万多人和两千多马骡才完成。
    从潼关到归化城,一路黄河加大黑河,俱是黄河冰面,倒是方便许多。
    孙伯纶见马一鸣对红夷大炮极为看重,便说:“既然大炮到了,也该让归化城内的东虏活动一下了,炮击之事,便交由你了。”
    马一鸣哈哈大笑:“大人便瞧好吧,今日布设火炮,明日便开始炮击,三日之内,若不打的东虏鸡飞狗跳,出城应战,卑职提头来见。”
    一夜无话,当第二日孙伯纶登上一座炮台的时候,马一鸣麾下的三门红夷大炮已经全部布设完毕,这厮甚至在中间那座炮台上布设了一座小棚子,并且用被子把三面围起来,里面还有圆桌和铺了棉垫的板凳,另有一壶清茶正冒着香气。
    “你这般明目张胆,不怕东虏炮击吗?”孙伯纶坐在凳子上,笑问道。
    马一鸣笑道:“不怕,卑职观察过了,东虏只有一些小铜炮能打超过四百步,但咱们炮台高于他们的城墙,它的炮弹只能打在炮台上,伤不着红夷大炮,更伤不着大人。”
    “这便是红夷大炮吗,早先听人说过,还是第一次见呢。”淑济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围着炮台上的红夷大炮,不住的赞叹。
    这红夷大炮全部由铁铸造而成,长达一丈,炮口细,炮尾粗,另有数道铁箍加强,其炮口几乎能塞进一个小孩儿的脑袋,那炮弹足有十斤重,淑济费了些力气,才拿起来。
    红夷大炮甚是威武,又有三千斤重,草原上的人哪里见过如此利器。
    孙伯纶前世没少在博物馆见过这东西,倒也不觉得稀奇,忽然他看到红夷大炮右侧摆着一个火炉和一个风箱,问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大人看着便是。”马一鸣卖了一个关子,笑而不语。
    话音一落,马一鸣站起身来,高声对围绕在红夷大炮周围的十余名炮手命令道:“准备开火,目标,正前方八百步,疑似东虏粮仓,自由开火!”
    这命令一下达,自有旗手动用旗语与两侧的炮台联系,很快,炮台上的人全都动起来。
    孙伯纶看到一中年炮长指挥着两个年轻人,把木楔子插入炮尾与底座之间的缝隙,再用铁锤敲打,炮身以炮耳为轴心转动,以此来调整火炮的俯仰角。
    那中年炮长不断观察准星和照门,最终确定瞄准后,才下令装填炮药。
    巨大的药包被塞进炮口,又被推入最深处,一炮手用尖锐的铁锥从火门插入,刺破药包,用倒入引药,孙伯纶本以为会装填炮弹,却发现那炮长又命人把一块和口径相同的湿泥饼推入炮膛之中。
    这时才有人取来炮弹,只是这炮弹并非普通的实心铸铁炮弹,而是从火炉中用钳子夹出来的,已经烧红的炮弹。
    看到这里,孙伯纶已经明白,轻轻挥手,示意两个正在装填炮弹的炮手暂停,微笑对马一鸣说道:“你个家伙,脑袋倒是好使的紧,东虏有你这个对手,算是倒霉了。”
    话音落地,孙伯纶拉着淑济便下了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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