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日清晨,丰州滩。
    豪格忽然喝止前进的马队,从马上跃下,低头在草地上寻找着什么。
    附近曾是察哈尔一部的驻地,山坡上还有栅栏与壕沟的痕迹,而现在,所有能烧的都被烧掉了,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
    这时一名白甲兵从北侧驰来,告知豪格,大军副帅莽古尔泰有所发现。
    豪格立刻上马,与索尼等人赶了过去,登上山坡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营地,栅栏还在冒着青烟,到处都是死尸,牛羊皆有,高耸的旗杆上还挂着被剥了皮的人,野狼早就光顾了这里,尸体都被啃食过了。
    “莽古尔泰,什么事?”对于自己伯父,豪格没有任何的尊重,也不下马,直接问道。
    莽古尔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道:“豪格,察哈尔人在这里分成两拨了。”
    两人的地位如今颇为尴尬,曾经的四大贝勒的莽古尔泰已经失去了和大汗共坐的权利,而在去年,君前露刃的他有遭受处罚,而豪格则凭借功绩,被认定为下一代大汗的继任者。
    刚勘察了现场凑上来:“大贝勒,这里是察哈尔人的营地,莽古尔泰王爷说的没错,察哈尔人分为了两拨,一拨沿着大青山西去,一拨沿河去了归化城。”
    豪格纵马看了看两拨人马留下的痕迹,他久经战阵,身边叔伯兄弟又都是能力上佳的统帅,豪格显的很是专业,看了一遍就明白,沿着大青山行进的约有战马六千余,但看马粪中还有豆料残余,说明这支军队是察哈尔人的精锐嫡系。
    而另一拨痕迹杂乱,有车辙痕迹还有牛羊蹄印,痕迹宽达三里,显然是逃亡归化城的部族。
    “莽古尔泰,我追击大青山那一拨。”豪格高声说道。
    谁都知道察哈尔西迁以来,穷困度日,这支骑兵竟然还有精料喂马,极有可能是林丹汗所在的队伍,如果抓到他,就是大功一件。
    “不,豪格,你南下追杀察哈尔部落,你只有一千骑,不是林丹汗的对手,而我有正蓝旗精锐三千!”莽古尔泰骑在马上,不容置疑的说道。
    见豪格脸色不悦,莽古尔泰阴冷冷的提醒了一句:“西征前锋的副帅,济尔哈朗不在,我说了算!”
    豪格听了这话,满脸通红,而索尼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才长出一口气,低头表示顺从。
    莽古尔泰冷哼一声,一吆喝,麾下骑兵扬长而去,溅起的尘土包裹了豪格与索尼,弄的他们灰头土脸,豪格冷冷的看着那离开的骑兵,咬牙骂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走,继续前进,沿途不得擅杀,一定要堵住察哈尔人西迁的脚步。”豪格高声喝道。
    “大贝勒,您不能因为那些部众耽搁了........。”索尼低声说道。
    索尼知道,他与皇太极身边那些侍卫不一样,他长于谋略,被皇太极称作索尼巴克什。
    豪格前行了几步,与骑兵拉开距离,索尼才说:“大贝勒,我等西来,收拢各部超过五万,这支西迁部落不过万余,拦住他们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反倒是牵扯我们本不多的兵力。”
    “你可有方略教我?”豪格问道。
    “大贝勒,大汗西征,一为了试探明国九边防御,二为了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其本质还是为了得到蒙古各部的支持,而蒙古人只相信两种人,一种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一种是喇嘛。”索尼缓缓说道。
    豪格忙递上自己的水囊,索尼继续说:“只有杀了林丹汗这一成吉思汗的嫡系,大汗才会成为女真与蒙古人共同的大汗,而如果得到了喇嘛的支持,才会得到所有蒙古牧人的认同。”
    索尼话并未说完,他清楚,这位大贝勒长于武勇,短于谋略,但并不是真傻,只因从小生活在皇太极羽翼之下罢了。
    豪格甩动着马鞭,思索着,忽然眼睛瞪大:“你是说,归化城,银佛寺!”
    “对,拿下归化城,保护银佛寺,这功劳不比抓到林丹汗小,而且,大贝勒真的以为莽古尔泰能抓到林丹汗吗?”索尼微微一笑。
    “这是何意?”
    索尼指了指山下一角的营地,道:“那里曾是军营,看帐篷的数量和灶火,营中当有骑兵不到三千,察哈尔人是一人双马,与莽古尔泰一样,又久居此地,地形熟悉呀。”
    豪格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抚掌大赞。
    且说莽古尔泰率领的正蓝旗三千精兵奔袭林丹汗,出了那旧营地,一路先向西北而去,果然在大青山南再次发现林丹汗军队的痕迹。
    “五哥,休息一晚吧,这么追下去,咱们要累垮了,今儿中午,我发现了西虏留下的侦骑,咱们距离西虏不到两天的路程了。”说话的是个矮个子,与莽古尔泰长相有几分类似,正是他的亲弟弟德格类。
    “不,不能停下,若这么追下去,等追上也到了黄河北了,听人说那里水网密布,林丹汗若是利用那些河流,咱们就算追上也打不下。”莽古尔泰吃着干粮,恨恨的说道。
    德格类沉默了,莽古尔泰长叹一声:“西虏与我们一样,一人双马,这么追是追不上的,德格类,我给你留一半的人,三分之一的马,继续追击,我带一半的人,一人三马,只带武器和三天干粮饮水,势必要追到林丹汗。”
    德格类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点头答应。
    大青山下,一个蒙古汉子躲在树下,把一块硬的想石头一样的面饼塞进嘴里,因为下了雨,他全身湿透了,但是作为哨兵却不能点火,看着山谷里那一丛丛的火堆,他忍不住舔了舔嘴。
    如果有火就好了,他口袋里那些从达尔扈特部买来的干肉可以放在锅里炖一炖,因为本身就是咸肉,根本不用放盐,就是鲜活的味道。
    忽然有东西从脸上流下来,舔了舔,很咸很腥,忽然意识道,那是血,抬头一看,树上的同伴胸口插着一根箭矢,他刚要大叫,一把长刀从胸前突出来。
    不一会,莽古尔泰站到了死者身边,看了看谷中情况,当看到那被火光照耀的狼头大纛的时候,莽古尔泰残忍的舔了舔嘴,喝道:“冲下去,杀散敌人,夺下大纛和汗帐者赏编丁庄子三个,好马十匹!”
    杀!
    无名山谷中乱做一团,喊杀声和嘶叫声持续到了天亮,莽古尔泰的心情却渐渐阴郁起来,汗帐拿下了,却没有捉拿到林丹汗,大纛也在夜色中失踪了。
    “主子,捉到一个台吉,这厮逃出山谷,太胖累垮了马匹,被奴才捉到了。”一个白甲扯过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
    “奴才是察哈尔部的巴达西,见过主子,主子不要杀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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