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妙言法师是她母后的好友,年前回京,母后见她总是郁郁寡欢,便带她去法华寺见这法师,估计是想让他开解她几句。
    他跟她讲了一只蚂蚁的一生,为了能活过冬天,总是忙忙碌碌的,把食物运回洞穴。等它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被一只路过的蜥蜴给吃了。
    “人这一生,用心筹算是必要的,可用了心不代表就能躲避一切灾难。”
    这段话把她讲得都懵了,好久没有从那只蚂蚁悲惨的一生中缓过来。
    母后带她走的时候,见她神色更不好了,还呛了妙言法师两句。
    不过后来她自己倒是常来,慢慢竟还觉得出了一些道理。
    “你为那蚂蚁悲伤,又怎知它在每日辛苦运回食物时,不是快乐的。结果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忽略过程在所得到的快乐。”
    他从没问过她为何难过,却用一只蚂蚁安慰了她。
    妙言抬头看是嫮儿,合手行了个礼,而后请嫮儿在对面坐下。
    “和尚摆的不是摊子,而是姻缘。姑娘,可要测一卦?”
    嫮儿想起刚才那气冲冲离开的男女便忍不住笑:“您不怕被骂啊?”
    “贫僧说了实话。”
    “实话乃卦象之言,不过您这卦准不准呢?”
    “不准。”
    嫮儿挑眉,“不准你还给人测,岂不是在骗钱。”
    “诶,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这副卦是先人所制,摇卦的是施主自己,贫僧又是依卦象查的这本《经易》,骗人的是天意,它让你摇出了这下下签。”妙言道。
    “呵,这么说来,也就借了你一张嘴?”
    “非也,还有这法华寺香火鼎盛的好名声。”
    嫮儿笑,这和尚实在有趣,但细细品来,却总能品出几分道理来。
    占了位子,总不能不给人家生意做,嫮儿便摇了一卦。
    妙言看了那签,先皱着眉头品了一会儿,而后摇头,最后又点头,看得嫮儿倒是有了好奇之心。
    “什么签?”
    “说不上好或不好。”
    “怎么解?”
    “姑娘是想问意中人如今可安好,是不是?”妙言问嫮儿。
    “是。”他安好,她便不求其他了。
    “上半句:孔雀北来惊鸣,想来是姑娘的意中人已经来到了胜都。”
    嫮儿想起那街上看到的背影,不由心中一紧,难道他真的来了?他来胜都做什么,找她吗?
    “孔雀惊鸣,必是受到了戕害,只怕是近况不好。再看下句:泣血同心争日月。啧啧,你这意中人有血光之灾啊!”
    嫮儿皱眉,“你这卦可能信?”
    “信不信由姑娘。”
    “何为同心争日月?”
    妙言笑:“姑娘与那心上人情意相通,往后可朝朝暮暮。”
    嫮儿眼中一亮,可随即又想到这和尚总爱乱扯,实在不太敢信。
    “一副卦而已,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缘来它自来,缘走您也留不住。”妙言道。
    嫮儿点头,这句废话倒是真话。
    “对了,我爷爷在寺中可好?”
    “好,再多留几日,我们方丈就该离寺出走了。”
    “啊,为何?”嫮儿惊奇问。
    原这太上皇近日来十分苦闷,想把先皇后的灵柩请来北秦,儿子反对儿媳反对,连大臣们都反对。你说,他移自己娘子的坟,他们反对什么?
    当然,先皇若是执意如此,谁也挡不住,可偏他自己也犹豫。
    先皇后不想与他死后同穴,人家不想啊,他这样做会不会搅得她在地下也不安。
    于是太上皇执意问方丈,这人死了可有来世,上辈子没修好的缘分下辈子能不能继续,有什么法子把先皇后的魂魄请来北秦。
    方丈是通达智慧,口中佛法万千,能说得你不懂也点头。偏太上皇不好哄弄,就让他点头或摇头,别扯那些长篇大论。
    这一下真把方丈给难住了。
    “其实啊,贫僧倒有一个法子。”
    “哦?”嫮儿知道这和尚歪点子最多。
    “请太上皇去大荣就是,崩天后就丧在先皇上墓旁,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了吧?”
    嫮儿呵呵两声,“你没跟我皇爷爷说吧?”
    “说了。”
    “你!”嫮儿简直想翻白眼,“我皇爷爷真去了大荣,你看我父皇母后饶不饶你!”
    北秦的太上皇,死活要魂归大荣,这事简直是天下奇谈。
    妙言笑:“若太上皇真下定决心了,反而也就不苦恼了。”
    嫮儿愣了一下,这么一想还真是。
    和尚还要摆摊,趁着游客上来了,忙请嫮儿赶紧让开。
    “我法华寺虽然香火鼎盛,但奈何寺中僧人太多,这也是一项营生。”
    嫮儿没说什么,笑着离开了。说什么营生,法华寺下面千余亩良田,不都是他们寺中的产业。
    红梅虽好看,但一人欣赏,委实有点无聊。肉汤虽然跟在她身后,但半句话不多说。
    走得累了,嫮儿上了一处坡上,正好那边有石凳,便坐了下来。从这里往下看,见临近的地方围了一圈人,能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哭。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男人,上去就打那妇人,哐哐几拳头,把那妇人打倒在地上,还不解气竟用脚踢。那妇人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儿,一边哭一边求救。
    嫮儿皱眉,正要喊肉汤去帮忙,人群里出来一人。
    “住手!”
    嫮儿看过去,那穿着宝蓝锦袍的可不就是罗钦。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尤其她怀里还抱着孩子,你这样会把人打坏的!”罗钦试图跟那男人讲理。
    男人长得虎背熊腰的,虽穿着常服,但腰上陪着弯刀,应该是皇都卫的人。
    “小子,别多管闲事,她是我娘子,我愿意打旁人便不能说什么!”
    “只要你打人就是犯法,旁人能劝便劝,不能劝就报官。”罗钦道。
    “嘿,你小子还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可知道我是谁就报官?”
    “在下不管你是谁,理和法对谁都一样。”
    嫮儿心想这罗钦身份地位都在那儿,跟这汉子却讲理和法,倒是难能可贵。只是他一个书生,面对这鲁莽之人,怕是要吃亏的。
    “你讲理和法,老子跟你将这手中的刀有多快!”说着那汉子已经抽出了刀。
    “肉汤!”嫮儿唤了一声。
    只是不待肉汤出手,一个小姑娘冲了上去,正是罗宝儿。
    “你敢对我三哥拔刀,本姑娘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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