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赏的宫女,名为恩宠,实则是监视。这心思,太后一点都没遮掩,凭的你心里再不舒服,也得笑着接受。
    而皇上杀了这宫女,等于断了太后的眼线,说轻点是对这安排不满,说重点那就是与太后做对!
    瑾太妃一时也没了主意,她在这宫中,惯来做小伏低,小心又谨慎,别说得罪太后了,敬着讨好着还怕不及呢!
    “娘娘,人已经死了,不如私下处理了,回头咱也大张旗鼓的找,一直找到太后宫里,把太后的嘴先堵住!”那太监小声说道。
    瑾太妃满脸愁色,可唯今也没其他的法子,“太后只怕不肯吃这哑巴亏……”
    “民女倒有一个法子!”苏欢上前一步,低头道。
    那太监看向苏欢,他知这位是给六殿下看病的医女,这半年来常在太妃跟前走动。
    “你能有什么法子?”那太监不客气道。
    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苏欢不能得罪,于是冲他福了福身子,但却没答话而是看向了瑾太妃。
    瑾太妃点了点头,“你且说说。”
    苏欢这才开口道:“民女想,这宫里处处都是太后的眼,那宫女是如何死的,这事定瞒不住。”说到这里,苏欢看向那太监,“白公公,您说呢?”
    那太监蹙了一下眉,到底没反驳这话。
    “与其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还让别人揪着尾巴嘲笑,不如做了这事就认下了。”
    “认下?”白公公哼了一声,“你想让皇上公然开罪太后不成?”
    “那可不行!”瑾太妃急忙道,“那太后……咳咳……苏欢,不瞒你说,这前朝后宫都在太后和司马家的掌控下,便是皇上……”
    “皇上和太妃的处境,民女知道!”苏欢道。
    “那你什么意思?”白公公问。
    苏欢上前,冲二人小声道:“民女可以做出那宫女怀有身孕的假象,她人都死了,便是死无对证。皇上认定这宫女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于是恼羞成怒杀了她,想来太后那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白公公看着苏欢,“若太后信这孩子是皇上的?”
    苏欢一笑,“她巴不得那宫女死了!”
    “若她信这孩子不是皇上的?”
    “无头公案,永泰宫那边倒是有事干了,省得总盯着皇上揪错!”
    那白公公拍手大叫一声‘好’,“只要永泰宫那边相信这宫女真怀了身孕,那她必定不会深究。而且她送的宫女,出了这种事,不管真心与否,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愧疚,到时皇上……”
    苏欢道:“皇上就求太后再赏一个宫女!”
    白公公看向苏欢的目光不由深了几许,“如此,这事儿就圆润了!”
    苏欢点头,“正是!”
    瑾太妃到底浸淫后宫这么多年,苏欢的计谋以及背后的深谋远虑,她倒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苏欢,好孩子,你帮了咱们这一回,本宫和皇上必定记你的情。”
    “娘娘莫这么说,六殿下一直为皇上忧心,民女也是怕他忧思太重。”
    瑾太妃叹了口气,“老六啊,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弟弟,本宫知道,皇上也知道。白城,以后你往宣和宫多走动几趟,提点着那些奴才们小心伺候着六殿下。”
    “是,奴才记下了。”
    这事不能耽搁,从翠微宫出来,苏欢先让白公公跟着她回了一趟宣和宫,配制了一些药物,而后才去了太极殿。那死了的宫女被放置在一偏僻阴冷的屋里,苏欢让那白公公去外面守着,而后才处理这宫女的尸身。
    这具尸身小腹隆起,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不让有经验的太医查出端倪,这就比较费时间了。
    处理好一切,苏欢自屋里出来,冲那白公公打了个眼色。
    从太极殿出来,苏欢没有回宣和宫,而是拿着从太妃那儿请的腰牌往宫外走去。自进宫后,甚少有机会能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豆包了。
    沿着狭长的甬道走着,雪依旧簌簌落落下着,脚下的积雪很厚,想来宫人还不及清扫。苏欢裹了裹身上穿的素锦披风,看了一眼天色,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一条甬道很长,前后无人,不由让她想到那年,她一步一跪的情形,那时的决绝,此刻仍旧心痛。不敢再多想,苏欢抬头望了一眼前路,却不经意瞥到一人自远处而来。
    那人疾步而来,挟风夹势,身披墨狐大氅,巍巍挺拔。簌簌雪落,萦着白雾,他好像杀伐而来,带着满身的戾气。及至走得近来,才看清那宣威之下是一张肃清冷峻的脸,而且俊美不俗,颇有傲然之姿。
    苏欢心猛地一颤,身子不由顿住。
    而对面的司马曜却目不斜视,踩着云雾而来,又带着冷清而去,未有片刻的分神。待他走过,苏欢深吸一口气,而后继续往外走。
    他没有认出她来了?
    苏欢伸手去碰脸颊,这才想起来自己戴着面纱,又是低着头,大抵是没有吧!
    苏欢冷笑一声,毕竟五六年的时间,足够他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她会让他记起来,永远铭记!
    一直走出去很远,司马曜才停下步子,转回头去看了一眼,正见那抹倩影拐出了这甬道。神色黯淡了几分,司马曜转身继续往永泰宫去。
    近几日太后染了风寒,司马曜直接去了西暖阁,亲姑侄倒也不用避讳什么。
    “盛州的事,你也别抓着不放了,那老三做事狠绝,不会让你找到活口的。”太后说完这句话,喘了几喘。
    见坐在外面的人不答话,太后撩开织金帐子,却见司马曜怔怔出神,根本没听她说话。
    “曜儿,咳咳,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马曜回转过神儿来,“姑母,父亲甚是挂念您的身子,想进宫探望,但他自己也病下了。”
    听了司马曜这句话,司马太后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曜儿,本宫和你父亲都老了,这片天恐怕给你撑不了多久了。”
    司马曜神色肃然,“盛州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曜儿!”
    “太后,司马家绝不容人泼脏水,便是为着以后,也决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见司马曜这态度,司马太后叹了口气。
    “曜儿,本宫不逼你,但你也要清楚眼下的局势。皇上忌惮司马家,老三顺杆往上爬,我们虽站得高,但耐不住他们拧成一股劲挖空我们。”
    “他们各揣心思,便是眼下上了一条船,也不会拧成一股劲的。”
    太后身子往前探了一探,“你可有主意?”
    司马曜看向太后,眸子深了深,“盛州事露,皇上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章节目录

权谋天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山楂果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山楂果酱并收藏权谋天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