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丹药铺的客人各买各的,贺玉书一嗓子把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那个穷酸的胖子。
    “你是……”戚圳一看这人,相貌堂堂,手中折扇扇动着额前一绺刘海,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眼熟得不行,就是想不起姓甚名谁。
    掌柜的一改先前傲慢的态度,对贺玉书笑脸相迎,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本店少东家——”
    贺玉书打断他,折扇立在手中冲在座的人拱拱手:“先前在下在内间听闻这位道友说有野机子仙人的聚灵丹出售,可有听错?”
    围观的人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戚圳听到最多的便是“野机子”三个字。
    “你听错了。”戚圳一看这人来者不善,辩解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以为世间丹药都一样,想买两颗提升提升修为,没想到这么贵,岂是我一个农夫能奢求的。打扰了打扰了。”
    戚圳一转身就想走,被贺玉书一把捏住手腕。
    一股轻微的灵力在戚圳体内流窜,探到他还未完全修复的丹田气海,贺玉书嘴角一勾收了手:“这位兄台丹田尽废,再好的聚灵丹于你也无用。”
    看客们低声讥笑:“一个废人来凑什么热闹,还不回家种田。”
    这些见识浅薄的无礼后辈!戚圳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不知道有一种复原丹可以修复破损的丹田吗?”
    “复原丹?”贺玉书折扇轻摇,“那种东西就连我师尊莫虚尊人都不曾炼过,你若想要一颗复原丹,除非野机子仙人死而复生替你炼上个十年八年的,不炸炉的话或许能成。”
    “不过兄台这身打扮,只怕身上掏出来也就几个铜板吧,把你这身衣裳当了也买不起复原丹的边角料。”贺玉书轻佻地看着戚圳那副发肿的穷酸相,挑着嘴角,“本店倒是有些强身健体的大补丹,兄台不妨买些回去,挑大粪的时候也更有气力。”
    “哈哈哈……”看热闹的一阵哄笑。
    “目无尊长的小崽子!”惊云剑铿铿作响,剑身散发出幽暗的白光,杀气逼人,“见了师叔不叩头跪拜,还出言不逊!”
    戚圳脸色淡然,这莫虚老狗收徒弟只看脸不看脑子的?
    “大补丹还是公子自个儿留着用吧,我看你这虚不受补的样儿,想必很遭道侣嫌弃吧?”戚圳丢下一句,扛着他的谷种布袋大摇大摆出了一心斋。
    贺玉书一时没反应过来戚圳话里的玄机,见有人掩嘴偷笑,才明白过来气得脸色发青:“你!”
    那两人早已走远,若不是掌柜的拉住他,他肯定要追出去一剑劈了他!
    “那两个山村莽夫没一点修为,少主众目睽睽追出去只怕落人话柄啊。”掌柜的低声劝阻贺玉书,又招呼顾客:“都散了罢。今日少东家让利给大家,凡在本店购买丹药的顾客一律九折优惠!”
    众人拍手叫好,纷纷赞叹少东家豪爽大方,贺玉书这才找回点面子,气呼呼地向内间走去。
    掌柜的年逾六十,作为野机子的小迷弟,听见贺玉书说起自家偶像炸炉的事,心里十分不痛快。不过贺玉书平日里处事圆滑,还未曾见过他与一个农夫如此较劲,自己也不敢为了一个死去的大能与少东家叫板。
    掌柜的给贺玉书端了一杯参茶,劝道:“少主何必跟一个修为尽废的农夫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哼。”贺玉书鼻翼微张,折扇往桌上一丢,也不装君子了,破口骂道:“戚圳那个废物落魄至此,我姐还惦记着往日旧情不肯与弘业兄成婚,早知今日能碰见那个废物,就该把姐姐带出来,让她好好看看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城主成了怎样讨嫌的下等人!”
    -
    从一心斋出来,王大力顶着烈日赶着牛车往回赶,一路无话。
    这目中无人的大少爷竟然是个丹田破损的废人,岂不是比自己这个杂灵根的还要弱?
    虽然杂灵根的等同于无法修炼,但是比起没有灵根的更加身强体壮。这人今日不止没有去那种脏污的地方,还给孩子们买了吃食,虽然买错了种子,但也是浪子回头了。
    王大力本人是个疼老婆孩子的男人,对于戚圳今日被一心斋少东家羞辱深表同情,没话找话地安慰他说:“村儿里的人多半都是普通人,稍微有点修炼天赋的都进城去了,也没见过得多好,不也是在世家宗门里打杂卖命么?段位低的活得还不如狗。哪像我们,自由自在,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戚圳在牛车上颠簸着闭目打坐,没有接话。
    王大力以为他还在生气,继续劝说:“小颜那孩子不错,别看年纪小,干起活儿来麻溜利索,你嫂子都比不上。你现在儿女双全了,又会打鱼又会劈柴,只要不赌不嫖,好好种田,一家子的日子也会过得有滋有味的。”
    提起这个钱财,王大力就满脸惆怅:“那些丹药光是一颗,我和你嫂子不吃不喝干一辈子都攒不出那么多钱……”
    复原丹的药力已经被完全吸收。就在贺玉书探了他虚实没多久,戚圳就感觉自己的丹田已经被完全修复了,为了不露馅儿,才走得那么匆忙。现在正聚精会神地引气入体。
    “不愧是鬼手丹师!”惊云得意地感受主人将灵气吸收入体化作灵力流入四肢百骸,“若是主人当时砸下一颗复原丹,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后生不得当场吓死?”
    戚圳用意念跟剑灵交流:“只怕先死的那个是我。你没听那个白衣服的说他师尊是莫虚那个老贼吗?”
    “主人是怀疑当初在秘境中动手脚的人是莫虚?”
    戚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想到我死了八年,竟没有一个丹师超越我。哎!”
    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无敌是多么寂寞。
    王大力一个人叨叨了一路没见戚圳回应,反而听见一声嗤笑,回头见那个大胖子不知在笑什么的,阴恻恻的,瘆得慌。
    “还以为能卖点丹药发大财,哎!”小惊云垂头耷脑,“要是这些丹药流出去,那个人就知道主人还活着,以主人现在的修为肯定打不过的。”
    “卖不出去也好。”戚圳感受着刚被修复好的丹田,以后用丹药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留着给我当糖豆吃也不错。”
    小惊云一筹莫展:“可是主人只剩九个铜板了呀,莫不是真要去挑大粪啊?”
    戚圳狡黠一笑:“不是还有你吗?”
    “啊!!!”空间里传出一阵悲怆地惊叫,“我不要劈柴,我不要当鱼叉子!!”
    “老弟?”王大力吓傻了,这戚圳一路都在傻笑,跟他说话也不理,不会因为买不到丹药就失心疯了吧?
    “老弟醒醒!”王大力重重地在戚圳肩上拍了一下,“到家了戚老弟。”
    戚圳如梦方醒,邀请王大力进屋坐坐,王大力婉言谢绝了,说大力嫂和孩子们在家等着他吃饭呢,他把自家的半车细柴火拉上就走了。
    一看日头,都过了晌午了。戚圳拿上在集市上采买的东西径直往堂屋去。
    屋檐下的小人儿看见戚圳雀跃地跳起来,冲屋里喊:“爹爹!父亲回来了!”便像只展翅的鹅朝戚圳跑过去。
    “小祖。”戚圳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两步跨上去一把将小女儿单手抱起来。
    颜佳乐出了堂屋,便看见父女俩喜笑颜开地说着话,耀祖手里还拿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猜得没错,他果真回来了。
    颜佳乐端了一盆凉水,放在屋檐下的木架上:“老爷,洗手吃饭吧。”
    “你们还没吃?”戚圳看着餐桌上摆的野菜和稀粥,皱了皱眉,“以后别等我,你们先吃,小孩子老是挨饿会长不高的。”
    颜佳乐听出戚圳这是在责怪他苛待两个孩子。平时他都是不等戚圳回来吃饭的,因为戚圳一有点闲钱就会在外面几天不着家,根本不回来吃。但是今日看着戚圳出门,他有种预感,这人肯定会回来。
    颜佳乐闷闷地点了点头。
    戚圳把谷种丢地上,将一个油纸包递给颜佳乐:“本来想买一斤五花肉回来的,但是钱不够了,买了点肉包,也当是吃肉吧?”
    油纸包还没打开便闻到一股子肉香,颜佳乐咽了咽口水,说:“包子凉了,我去热热。”
    足足有六个大肉包,也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
    蒸汽一冒,那油滋滋的香味就飘满了厨房。颜佳乐想自己能吃到半个吗?光宗就举着两串糖葫芦跑了进来。
    “父亲买了三串糖葫芦,说我们三个一人一串。”
    从前只是半张葱油饼,现在晋升为一整串糖葫芦,光宗感觉比过年还高兴。
    “给我的?”那圆润的红色果子外面包裹着一层光泽诱人的糖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颜佳乐从小到大见过它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拿在自己手里的,“我也有?”
    光宗点点头:“父亲说小孩儿都有。”
    -
    戚圳洗了个脸,收了收汗,坐在屋里猛灌了两壶凉白开。
    包子上桌的时候,三个小孩都在舔嘴角残留的糖渣。
    “都说让你们吃完饭再吃糖葫芦的,这下又吃不了多少饭了吧?”戚圳无奈地摇摇头,接过耀祖吃不完的半个包子,自顾自地就着稀粥吃了起来。
    没想到包子也有自己一份,豇豆、莲藕、芽菜……各个都有肉,面皮柔软,肉馅蓬松,油乎乎的一口咬下去齿颊留香。颜佳乐一口气吃掉了三个大肉包,噎得打嗝。
    戚圳给他倒了一杯水,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吃太快不消化,也是长不高的。”
    他有点后悔吃掉了耀祖吃不下的半个包子,打乱了他的减肥计划,颜佳乐那么喜欢,该留给他的。
    “嗝!嗝!”戚圳越拍他的背,颜佳乐打嗝越厉害。
    颜佳乐觉得自己不是被噎的,是被吓的。
    从前那双手只会扇巴掌、出拳头,不会煮饭、擦药、给他拍背。
    甚至洗碗。
    这次戚圳没有再给颜佳乐机会,很迅速地拾起碗筷去了厨房,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怎么能让他的小恩人做。
    -
    “嗝!嗝!”颜佳乐怀里抱着吃手指的耀祖,由于午饭吃得晚,还没下桌耀祖就困得睡着了。
    光宗迷迷糊糊躺在有蚊帐的床上:“爹爹,咱们还观察吗?”
    上午戚圳出了门,颜佳乐就仔仔细细盘问了耀祖,得知昨晚他们父女在院子里睡的,戚圳没有对女儿做什么,颜佳乐的心里还是悬吊吊的。
    他回味着肉包的香味,把睡熟的耀祖轻轻放上|床,叮嘱光宗:“不可掉以轻心,再看看。”
    他不信一个品行恶劣的男人,突然就转性了,除非……
    “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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