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真正算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一个聪明的学生,很多文章学识在不过六七岁的顾慎之能够背下理解的时候,他却是在顾元再三解释下还是一头雾水,放佛那些文字天生就和他不合一般,反而只有那些有关政治军事的文章严肃能够学下去。
    虽说顾元原本是不愿教导严肃的,但事情一旦应承下来,她不论如何都会尽量做到尽善尽美,所以她将严肃和顾慎之分来教导,单独将自己知道的政治军事方面的东西教给严肃。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确确实实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至少顾元了解到了严肃很多优点,心中的防备一点一点在放松着。
    只不过啊,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这才十来天呢,严肃就原形毕露了。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大军行至都城外面打算驻紮说起。
    先前说过,严肃带着军队来到都城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拿下这座大梁几百年来政治中心、极具意义的城市。
    但手中有兵权是一回事,攻打一事还得谋划一番。所以大军少不得就要选个地方安营紮寨,而顾元和严肃的矛盾就源於此。严肃十分强硬地要求顾元还和他住一起,但顾元不愿意啊,想想两人孤男寡女住到一起还能发生些什麽呢?
    所以顾元觉得严肃之前的种种表现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心防罢了,这男人就是本性难移!
    但不管她如何反对,最後她还是被严肃安排进了自己的帐子。
    按理来说,一个将军在行兵打仗之际还想着温柔乡乃是大忌,说不得就要失去底下的人心。但严肃的军队奇特就奇特在这里,底下的将士不但一点意见都没有,还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将军为耽误正事,彷佛这种事情很正常一样。
    顾元不由地怀疑,莫非自己并非特例?
    心中的不舒服又再次浮出,但她却又不知道自己真正不舒服些什麽,只知道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痛,这种闷痛待见到严肃时便会愈加严重,让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严肃,但偏偏严肃就是要在她身边晃荡过来晃荡过去。
    晚间,顾元一个人独坐在床上。
    她垂着眉眼,一动也不动,好似那大师精心雕琢的木雕娃娃一般。
    严肃一进来便是瞧见这样的光景,他的心一下便变得软软的、热热的,若不是李小妹的话语还犹在耳边,恐怕这下他是要直接冲过去将那填满他心间的人儿紧紧抱在怀中再也不松开。
    「元元,」严肃轻轻唤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宠溺,「现在很晚了,又冷的慌,早些上床休息吧……」
    边说着,他边动手给顾元整理床榻。
    天知道,严肃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真的很单纯,就是单纯地叫顾元休息,单纯地给她整理床榻。但是他的话语和举止在顾元看来,无非就是暗示她那个啥啥……
    军人的速度就是快,不消一会便将床铺好了,严肃伸手想去摸摸顾元的手是不是冰冷的,却不想被人啪的一声打开了,只听顾元冷冷道:「将军想要做什麽便做什麽吧,早些做完早些休息!」
    顾元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觉,就差没有在脸上刻着两个大字拒绝,这倒是令严肃有些不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元,怎麽了?」
    怎麽了?他还有脸问她怎麽了?
    顾元冷笑一声,道:「将军将我安排入帐中意图这般明显,何必又来问我?」
    严肃这下算是明白顾元闹什麽了,他小心地凑过去,轻声细语地给她解释道:「元元别生气了,这次安排实属无奈之举,我实在是不想让你有事儿。」
    原来严肃在抵达都城外时无意中发现军中的一个细作,审问一番後才知道顾家姊弟在他这里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占据着都城的平王更是整日想着如何将他们一举除掉。
    从细作口中,严肃得知了平王的阴谋。
    说是阴谋,实则这个计划一点都不严密,甚至称不上阴谋二字。平王无非想着的就是派人将顾家姊弟杀掉并嫁祸给严肃,然後利用顾家在天下的名声对付严肃。
    平王是断断不会留着顾家後人的,他当初可是杀掉了包括顾铭在内所有对他不满的人,和顾家的仇已经结下,反正他是不会留着顾家姊弟,倒不如谋害他们的同时顺带陷害一把严肃呢。
    严肃知晓这个计划後倒是将此事按了下来,既然平王敢动他心尖尖上的宝贝,那麽就不要怪他千万倍地报复他。他一边在心中酝酿着风暴,又一边忧心於顾元的安全,一来二去便乾脆让顾元和他吃喝一起。
    所以这个休息,还真的就是单纯的休息而已。
    顾元知晓了一切後心中又多了几分愧疚,没想到她顾元也会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一日。
    严肃的爱护让她心下一暖,但同时她又不禁担忧起顾慎之,於是问道:「你只安排了我,那慎哥儿怎麽办?」
    「你别忧心,绿意和慎儿我将他们安排在秦林帐中,又命暗卫守着,他们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严肃将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原想着将你们都安排在我帐中,但这样以来反倒是目标太大,恐平王看出我的安排来,所以才会将你们分开。」
    顾元这才放下心来,但却又想起另外一事,道:「为什麽……那些将士对这些安排毫无疑义呢?你就不怕他们……」
    严肃挠挠头,道:「不会啊,当初我们跟着大哥的时候他就说了只能够带着媳妇儿打仗。在我这儿你便是我唯一妻子的人选,带着你他们才不会有意见呢!」
    说的人理所当然,听的人却是娇羞莫名,心中一时充满繁杂的情愫。
    顾元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害羞地问道:「……怎麽就一张床?」
    严肃叹了一口气,道:「军中军需有些紧缺,你想将就一下可好?」
    顾元先是点了点头,而後又问道:「那你睡哪里?」
    严肃又挠了挠头,一脸的理所当然:「你睡床,我睡地下。我去拿几床被子往地上一铺就行了。」
    顾元彻底放下心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初夜那次真的让她有些阴影了。
    严肃说完就径直出去要棉被,只是没有一会功夫却是双手空空地折了回来,苦笑着说道:「完了完了,他们没有多余的被子,还缺被子呢……」
    顾元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不似说谎後也不由地有些发愁。
    难道说,是要他们一起……
    想到此处,她脸儿不由地红了红,赶忙垂下头掩盖一二。
    严肃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不禁也脸红起来,赶忙转头掩饰自己的窘态,一时之间帐中安静无声。
    说来也好笑,两人明明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个时候才初初体验到初入恋情的羞涩与紧张。
    最後还是严肃打破安静,他道:「我还是睡地下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快点上床睡觉才好。」
    顾元问他:「那你呢?」总不可能就这样睡在地上吧?
    严肃笑了笑,道:「不就是睡地上么,行军打仗的时候老……我什麽没有经历过,这点小事儿无所谓的!」
    好似要证明自己睡地下真的无所谓一般,严肃拿出几件外袍扑在地上就打算这样和衣睡上去,顾元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麽,总不可能要自己亲口邀请他和自己睡在一起吧?
    顾元躺在床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还觉得几分入骨的寒冷,躺在地上的严肃定是比她冷好几倍,肯定很难受……
    她又想起原来医书上曾言,地上湿寒之气严重,长久接触恐落下病根……
    悄悄地翻了个身,她不禁将视线落在严肃那边,因着黑暗她什麽都看不清,但脑中却勾画出身材高大的男人因为寒冷而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这般想着,她心中愈发不忍,犹豫再三後她轻轻唤道:「严肃……」
    「嗯?」严肃第一时间回道,「可是床上太冷了睡不着?我去给你拿几件衣服盖一盖可好?等我明日想办法给你弄暖和点。」
    还没说呢严肃便要起身行动,顾元急忙支起身子说道:「别去……我不是冷,只是……你是不很冷呀?」
    严肃回道:「不是,这点程度我还可以忍受的!」
    他话说的倒是满满的,可恰好此时一阵带着冷气的强风灌了进来,吹得严肃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发出了小小的嘶声。
    帐中一片静谧,这点声响也就显得格外清晰,顾元听见了也顾不得心中的害羞,轻声说道:「要不,你还是上床来吧……」
    严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随即却又黯淡了下来,含含糊糊地说道:「这样不好吧……我有点怕……怕……」
    话都说出去了也就没有收回来的份儿,顾元还是坚持让严肃上来:「你上来吧,没关系的……」
    严肃苦笑道:「我不是怕你勉强自己,而是怕我自己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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