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一缕一缕照过来,让她美得像是一幅油画。色彩浓烈,热情,虚幻。
    麦医生西装革履地走进来,坐在苏心昭面前。优雅地点了一份价格不菲的早餐,不吃白不吃。他微微一笑,女招待脸就泛了红。
    “你变得这么英俊,漂亮的年轻人。”苏心昭笑道。
    “谢谢您的赞美,美丽的女士。我的荣幸。”麦医生柔声道。
    苏心昭放下小勺子,用保养得完美的玉手托着香腮,轻声笑道:“你过得好吗?”
    麦医生喝了一口咖啡:“我过得很好,谢谢。最近我发现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
    苏心昭一愣,然后大笑:“真不愧是我儿子。那么你快活吗?玩得高兴吗?”
    麦医生微笑道:“还好。但这次我不准备玩儿。对方也是认真的,很不错。”
    苏心昭轻轻靠在皮质的餐椅靠背上:“不尽可能地让自己快乐就是傻子。你应该快乐,想干什么干什么。因为我们其实每天都在等死。”
    麦医生点点头:“是的,所以我想,这次我要认真了。死之前,认真一次”
    第27章
    中午回家,宝宝在屋子里不知道鼓捣什么。米晞晖在做午饭,麦医生把餐椅倒过来,跨着坐,趴在椅背上:“cao啊装b也是力气活。”
    米晞晖看他一眼。
    “老太婆现在不想扮演一个因为爱情而绝望的母亲。她现在是外籍华人贵妇。”麦医生冷笑一下:“她想演什么我陪她,精神分裂的老女人。”
    米晞晖又看他一眼。他一贯的原则,不明白的事情不听不问。麦医生家过于精彩,超出了他的理解。
    “她要倒霉了。”麦医生突然道。
    “嗯?”
    “苏心昭。”麦医生微笑:“她以前靠刘廷榨了不少钱。现在刘廷身体不行,上面正在查他,苏心昭就想扔了他。刘廷年轻的时候是街头混混,那么好扔么。”麦医生的笑容越来越淡:“她很快要倒霉了。”
    米晞晖正在熬豆浆。他一声没吭。
    麦医生喃喃道:“肯定很精彩。我可救不了她。”
    米晞晖把菜盛出来,装入盘子。昨天晚上麦医生说苏心昭,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今天上午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收拾出一堆新旧夹杂的杂志,封面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这个女人的名字。出身高贵,良好的国学素养,对古物珠宝的造诣很深,甚至擅长珠宝首饰设计,会法语,举止优雅柔媚,保养得当称得上光彩照人,仰慕者众多。米晞晖原来以为麦医生也仰慕这个传奇女子,原来……不是。
    米晞晖什么也没说。他把韭菜盒子端上餐桌,站在楼下喊宝宝不要淘了洗手吃饭。宝宝蹬蹬蹬跑下楼洗手,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不知道弄了些什么。米晞晖继续回厨房,做饭。
    麦医生把小围兜给宝宝扎上。一人一碗豆浆,醇厚香甜。跟罗靖和学习了不少做菜的小诀窍,米晞晖觉得很有帮助。麦医生喝了一口热豆浆,美得叹气:“还是米大律师做的东西好吃。早上去钟鼎楼吃早餐,nnd点的最高级的法式早餐,吃完嘴里一股子怪味儿。”
    钟鼎楼。米律师看着没心没肺和宝宝比赛撕韭菜盒子的麦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宝宝拿着韭菜盒子有点费劲。米晞晖帮他卷了一下,握在小手里慢慢啃。豆浆不用他喂,宝宝端着自己的小碗喝。
    “我跟我妈说啦。我看上个带着拖油瓶的男人。”
    米晞晖沉默。
    “她说人生在世就是玩儿,怎么享乐怎么来。因此她算得上支持我。”麦医生嚼着,喝了一大口豆浆然后笑道:“我跟她说我不是玩。我来认真的。她就笑,蔑视我。真真可气。”
    米晞晖时不时用围兜擦擦宝宝的小胖脸。从他这个角度看宝宝,鼓鼓的小腮帮一动一动,小嘴嘟着,非常可爱。
    他看宝宝的眼神,非常柔软。麦医生想。眼前一碗热豆浆,水蒸气熏得眼睛难受。米晞晖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我喂你?”
    麦医生呛了一下。
    宝宝吃饱,拽着小围兜玩儿。一边又说:“叔叔~过两天广播操比赛~老师要求全部穿白鞋子~”
    米晞晖道:“下午放学去买一双,到时候换上就行了。”
    麦医生发现米晞晖从来不给宝宝穿白鞋子,衣物也大多数选择鲜亮的颜色。宝宝体弱,似乎有这方面的忌讳,便笑道:“我当你不信的。”
    米晞晖摸摸宝宝的小脑袋:“对于我自己,是从来不信这一套的。但是为了宝宝……宁可信其有。”
    关心到一个程度,就有点慌了。麦医生表示他理解,然后喝光了最后一碗豆浆。
    米晞晖洗碗的时候麦医生倚在门口看。米晞晖不爱说话,麦医生就静静地在他身边。不说话,总之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瓷器碰撞在一起轻轻地响着,水滴从龙头里面滴下来,敲在水面上,叮一声。从米晞晖背后看去,围裙系着蝴蝶扣,两边很对称。细致到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
    “……什么时候有空?去公墓一趟。”
    米晞晖擦拭着盘子:“嗯?”
    麦医生换了一下姿势:“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爸。”
    米晞晖顿了顿,麦医生产生一种他在笑的错觉。也许没有。
    “周六去。”米晞晖道。
    下午去了一趟刑龙若家。宝宝尚有些东西没搬全。米晞晖一开门,刑龙若躺在沙发上睡觉。百叶窗放着,光线一道一道映在他脸上。屋里有种淡淡的霉气,主人长久不在家的生疏味道。米晞晖没惊动他,悄悄走进厨房看了看。一碗剩菜,颜色很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剩的。一碗大米粥,碗还是温的,碗底的米粒却冷而硬。看来是刑龙若用热水泡了剩饭吃掉的。米晞晖拿了宝宝的衣服,到大厅去,柜子上一层灰。他坐在刑龙若身边,看看他:“哥。”
    刑龙若睁开眼:“来啦。”
    米晞晖瞧他朦胧惺忪的样子,轻声道:“哥,以后你有空就到我那里去搭伙吧。”
    刑龙若搓搓脸,笑道:“那多不好,你租人家的房子。”
    米晞晖道:“你不去我也一样得做饭。再说你去宝宝也高兴。”
    房子里太空。大件的家具多半给孙敏搬走了,现在说话恍恍能听见回音。刑龙若抱着胳膊躺在沙发上,落魄的样子扎眼。他刚醒,眼神朦朦的,看着米晞晖笑道:“还是老幺好。”
    米晞晖踌躇一下,道:“哥,你也不能老一个人这么晃荡着。不找个……伴儿么?”
    刑龙若看天花板,好半天道:“……再说吧。”
    周六下起雨来。刚暖和了几天,温度一下子跌下去。米晞晖特地准备了一束花,放在车后座。麦医生坐在副驾驶上,撑着头看窗外。雨势不大,小而密。汇聚在玻璃板上,涩涩地向下滑。
    “冷吗?”米晞晖想开暖气。
    “不用,挺好。”麦医生转过头来笑嘻嘻地:“你要见公公,紧张吗?”
    米晞晖轻声道:“不,我这是去见岳父大人,所以才紧张。”
    麦医生切了一声。
    “我爸啊,话不多,但是很温和。对谁都很好。”麦医生复又笑道:“很会照顾人。很疼我。教我写字画画种花,我只种得活牵牛花。”麦医生轻声道:“你爸呢?”
    米晞晖想了想,认真道:“我爸我妈都是工人。我爸年轻时候脾气很火爆。我妈挺温柔的。”
    麦医生歪着脸看他:“讲讲你爸的事情吧。”
    米晞晖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讲的。他比较贪杯,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晚饭时的小酒。我妈想治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取消他的晚饭酒。我和我哥没少挨他打,犯错就拿皮带抽。不过平时偶尔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带回来给我们——一般老爸也就这样吧。”
    “那你妈妈呢?”
    “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上过高中,在那帮人里算的上知识型女性了。爱唠叨,很会做菜。普通老太太。”
    麦医生微笑着,嗯了一声。
    到了墓地,整齐划一成片的墓碑。灰白的大理石,棱角平整坚硬。墓碑上刻着人的姓名生卒,还有一张黑白照片。人最后的归属地,寂静,肃穆,可惧。天阴着,空气也成了灰色,吸一口,从肺凉到心。雨下的如烟如雾,米晞晖撑着黑伞,能听见雨滴叩着伞面的清脆声音。
    麦医生也撑着黑伞,走在他前面。铅白的墓地里,两个一身黑西装的人撑着黑色雨伞慢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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