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郡主不想打扰姑爷读书?
    年年懒得管小丫鬟们的眉眼官司,稍稍梳洗了下,倒头就睡,今儿出门折腾了大半天,不管是逛街还是抢人,都是辛苦的事,她早就精疲力尽。
    一觉睡得香甜,醒来神清气爽,元气满满。
    珍珠服侍年年梳妆打扮,见她眉眼鲜亮,精神奕奕地挑选着待会儿要佩戴的簪环,心情颇佳的模样,笑着告诉她道:“姑爷来看过郡主了,见郡主睡得香,没有打扰您,又回去读书了。”
    年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聂小乙那混蛋还敢来见她?她还有帐没和他算呢。她问珍珠:“昨儿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珍珠一愣:“郡主让奴婢准备的什么?”她怎么毫无印象?
    年年提醒她:“锥子和绳子啊。”
    锥子和绳子?珍珠想起了昨日的对话,呆了呆:“奴婢以为郡主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给姑爷送这种东西?
    年年道:“不开玩笑,我记得家中应该有,找出来给他送去。”
    珍珠苦了脸,不敢违拗年年,无奈应下道:“奴婢遵命。”
    年年心情好了些,随意指了一套碧玺头面道:“就戴这一套吧。”
    珍珠应下,帮她梳了堕马髻,插上簪环,一时看得有些呆。
    郡主的容貌似乎越来越盛了。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仿佛透明,乌檀似的长发漆黑亮泽,娥眉弯弯,不描而翠,杏仁含波,黑白分明,小小的翘鼻,嫣红的嘴,窈窕的身段勾人心神,便是她看了,也不觉怦然心动。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门帘掀动,琉璃抱了一盆开了大半的绿菊,笑盈盈地进来:“郡主,秦世子送了盆绿菊过来,可真稀罕。”
    年年刚刚戴好赤金镶碧玺流苏耳坠,闻言扭头看去,耳坠的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琉璃抱着的那株菊花种在紫砂盆中,呈浅浅绿色,千缕万瓣,淡雅秀致,果然是罕见的绿菊。年年看得欢喜,吩咐道:“放在这边窗台上吧。”秦丰这回的礼物倒是送到她的心坎里了,总算没有再弄上次送给孟葭那种华丽的鎏金鸟笼。
    她问琉璃:“秦表兄又过来了?”
    琉璃“嗯”了声:“这会儿人在姑爷那边呢。”
    年年起身道:“我去看看。”秦丰此来,多半是问聂轻寒借人修理梁季霄的。珍珠忙追上她,为她披了一件粉地花鸟纹蜀锦氅衣。
    主仆俩走到聂轻寒的书房门口,恰见琥珀端了茶盘要进去奉茶。
    年年见茶盘上有两盏茶,问道:“来了两位客?”
    琥珀回道:“不是,其中一盏是姑爷的。”
    聂轻寒的啊。年年心中哼了声,端过一盏,一饮而尽。琥珀和珍珠都愣了愣:“郡主?”
    年年微微一笑:“琥珀先把秦表兄的茶端进去,聂小乙的茶,我亲自帮他沏。”
    原来郡主是想亲手为姑爷沏茶啊,琥珀恍然大悟,应道:“奴婢知道了。”忍不住道,“姑爷一定欢喜得很。”郡主什么时候主动帮人沏过茶?真是天大的面子。
    珍珠想起刚刚年年要她给聂轻寒送锥子、绳子的事,却是隐隐不安。
    年年去了厨房,也不用茶叶,叫负责厨房的严大娘倒了一杯滚水进茶盏,又问她:“调料在哪儿?”
    严大娘殷勤地领着年年到调料架前。
    年年自己动手,盐、糖、醋、酱油、花椒、孜然……凡是目光所及,认识不认识的调料,都加了个遍。
    珍珠看得心惊肉跳:“郡主,这……能吃吗?”
    年年道:“我这是古法烹茶,自然能吃。”
    严大娘一脸崇拜:“郡主到底见多识广,连古法都会。”
    珍珠:“……”
    年年忍俊不禁,又问严大娘要了根筷子,随意捣了捣看上去颜色诡异的茶水,见差不多搅拌均匀了,盖上盖子,笑眯眯地端起去了书房。
    书房中除了聂轻寒,聂轻寒在广南新收的手下冯多侠也在。冯多侠二十多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全然看不出是个身手高强的武学高手。
    年年估摸着,聂轻寒应该答应了借冯多侠给秦丰,帮忙去修理梁季霄。
    年年并不意外。聂轻寒从广南带回来的两人,赵余原是武馆师父,为人忠厚,做事顶真,却缺乏机变;冯多侠却正好相反,被灭门后混迹江湖多年,经验丰富,计谋百出。做这种套麻袋阴人的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冯多侠更合适。
    见到年年进来,三人的对话停下。秦丰笑嘻嘻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冯多侠看了她一眼,脸皮微红,立刻站起向她行礼。
    聂轻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空荡荡的没有饰物的腰间微顿。
    年年向秦、冯两人点了点头,端着茶盏径直向聂轻寒走去:“聂小乙,我刚刚喝了你的茶,重新给你沏了一盏。”
    聂轻寒接过:“多谢郡主。”
    年年见他似乎没有马上喝的打算,笑盈盈地道:“父王从前最喜欢喝我沏的茶。你不喝一口,尝尝我的手艺吗?”
    聂轻寒若有所思,揭开了茶盖。一股诡异的味道冲鼻。他动作一顿,看向年年。
    年年神情殷殷地看着他,乌溜溜的杏眼中满是期盼。看在外人眼中,当真是旁若无人,含情脉脉。
    冯多侠不敢多看,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秦丰一脸羡慕:“聂兄真是有福,郡主表妹沏的茶,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
    确实有“福”,就不知,他又哪里得罪她了?还特意拣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做出恩爱之态,逼他不得不喝。
    聂轻寒目光再度扫过年年腰间,隐隐有了猜测,低头,啜了一口茶。他眉心猛地一跳,好不容易克制住没有失态。
    看来她真是气得狠了,下手毫不容情啊。
    年年问:“好不好喝?”
    他默了默,捏着鼻子答认了:“好喝。”
    年年嫣然:“那你全喝了,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给你沏。”
    聂轻寒:“……”在秦丰艳羡的眼神和她的死亡凝视下,心中叹了口气,一口气将一盏茶全喝了下去。
    那滋味,委实销魂。
    秦丰不知就里,嚷嚷道:“我也要。”
    年年哼道:“你想喝?等孟葭嫁过来了,让她给你沏。”
    秦丰道:“别这么小气嘛,你的茶总不成是专沏给他的吧?”
    年年道:“那是当然。”
    秦丰“哎哟喂”,一脸没眼看的表情:“知道你们恩爱,不用特意砢碜我吧。”
    就连低着头不敢多看的冯多侠,唇边也现出一丝笑来。
    年年道:“你有本事也砢碜我们一个。”
    秦丰没本事,更没胆子,捧心道:“算了,算了,我走了,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你们好好努力,争取让我早日抱上大胖外甥啊。”拉着冯多侠道,“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人眼。”还贴心地掩好了门。
    屋中转眼只剩了聂轻寒和年年两人。
    聂轻寒放下手中的茶盏,温言问:“气消了没?”
    第39章 第 39 章
    日渐西移, 阳光斜斜射入冰裂纹的雕花窗格, 暖意融融,一室鎏金。他坐在黄花梨的折背椅上,俊美的面孔沐浴在阳光下, 冷白的肌肤、幽黑的凤眸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温暖。
    那夜月华如水, 他亲手帮她系上药囊,清隽眉眼沐浴在月光的银辉中, 亦是这般温柔, 内里藏的却全是算计。
    年年思及往事,气不打一处来,冷下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聂轻寒沉吟片刻, 没有装糊涂,问道:“为了药囊?”
    年年心头一凛,惊讶地看向他:他可真厉害,药囊的事她一字未提, 他竟然猜到了?
    聂轻寒心上微痒:她杏眼圆睁, 朱唇微启,吹弹得破的粉面满是愕然, 模样实在可爱。手指微微动了动, 忍不住抬起手, 想摸摸她气鼓鼓的玉颊。
    年年毫不留情,“啪”的一下将他的手打落。
    她全未留力,他白皙的手背很快红了一片。聂轻寒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温言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好气的?”
    他居然敢问她有什么好气的?年年愤怒了:“聂小乙,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居然还有脸问她。
    聂轻寒想了想:“我并未做对不起你的事。”
    年年怒道:“你骗我。”
    他疑惑:“我哪里骗了你?”
    “你……”年年噎住,她还真说不出他到底哪里骗了她。
    他从来没说过,他给她的就是避子的药囊。反而从一开始,他就告诉她,药囊是凝神养气用的。他每一句告诉她的话都是真的,可正因如此,他更加可恶。他分明故意误导她,还妄想将自己洗得一清二白,假装无辜。
    他就是欺负她不敢把暗地里叫夏拯做避子药囊的事抖出来。毕竟,这种事要闹出来,终究是她理亏,谁都会觉得她不懂事、无理取闹,他受了委屈。
    这个心机男人,早就算到了这一切,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年年望着他冷静笃定的模样,只觉快气炸了:“聂轻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一点都没错?”
    都气得叫上他的大名了?聂轻寒轻叹,柔声道:“你向夏先生所求之药药性寒凉,于你身子无益。”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却又想让她无法指责他?他这是吃定她了。年年怒极反笑,深吸一口气,忽地伸手,隔着袍袴,虚虚罩在了他命门的上方。
    聂轻寒倒吸一口气,浑身都绷紧了起来:“年年。”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般大胆的举动。
    年年雪白的娇容上一片冰冷,螓首低垂,慢慢凑近他,娇艳的朱唇贴在他的耳边,幽幽开口:“聂小乙,你是不是很想我为你生个孩子?”
    她声音低柔,气息如兰,娇娇的声线仿佛一根无形的羽毛,钻入他耳中,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的感官。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下流窜向四肢百骸。聂轻寒的耳朵红得几欲滴血,浑身血液叫嚣着,不受控制地奔涌向她玉手虚悬之处。
    真要命。她甚至还未真正碰触到他,他已将溃不成军。
    聂轻寒双拳握起,额角汗出,一动都不敢动,却完全无法控制生理反应。
    年年目光扫过掌下,心中闪过快意:呵,原来他也有失态的时候?她还以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能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她变本加厉,香软的红唇含住他的耳根,轻嗔道:“你怎么不回答?”
    诱人的女儿香萦绕鼻端,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他耳畔鬓角,他闭着眼,依然能感知到她温暖的体温,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身子,她强烈又惑人心神的存在。
    她是他的妻子,他名正言顺拥有的心上人。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
    她细白的牙齿忽然用力,恨恨咬了口他脆弱的耳垂。
    仿佛有一道电流瞬间流过,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蓦地伸手,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用力扣入他怀中。
    她低呼一声,原本虚按的手不可避免地触到实处。他闷哼一声,掐住她纤腰的手一下子收紧,将她紧紧按向他,漂亮的凤眼眼尾微微潮红,声音哑得不可思议:“是,我想要个孩子,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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