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这人很招动物喜欢, 大雪还未睁开眼,便一个劲地往他手上蹦, 喵喵叫着, 委婉而又缠绵。
    他的心都要化了。
    课业结束后晏良便蹲在猫窝前逗猫,喵咪喵咪的叫着, 整个一猫奴。
    赵佶在不久之后也知道了太子养了一只猫,不觉得不悦,反倒觉得惊喜, 隐隐约约还有点嘚瑟。
    朝臣中有几个总是和他作对,连他养鸟造山也要同他对着干,如今太子养了一只猫, 简直是表明了和他是一样的立场。
    ——就养就养, 你不让养我偏养。
    于是晏良见到了从皇宫来的太监,对方向他传达了赵佶想见他养的那只猫, 让他去宫中时捎上猫。
    晏良:……这皇帝可真是烦呐。
    烦归烦, 晏良还是带上了自家大雪去了宫中。
    赵佶在御花园的湖心亭中等着晏良,见到他手中的大雪后先是问了名字:“这小家伙叫什么?”
    晏良如实回答:“大雪。”
    赵佶奇怪道:“它这么小, 怎么也得叫小雪吧?”
    晏良笑道:“正是因为太小了, 所以儿臣希望它能长大一些, 健健康康的。”
    赵佶点了点头, 道:“这样也好。”
    他忍不住伸手去逗猫,大雪蹭蹭赵佶的手, 发出娇弱的喵叫。
    养只猫……好像还挺不错的?
    赵佶在心里想。
    “神通侯求见。”
    亭子外的小太监大声喊道, 赵佶收回手, 让人领着神通侯来亭中,同时对晏良说道:“过会儿来的人是神通侯方应看,你还未与他见过……留下来见见他罢。”
    赵佶当年本是想与方应看的义父方巨侠交好,但方巨侠迟迟未有回应,最后是其义子代父受封。小侯爷面如冠玉,十分符合颜狗皇帝赵佶的审美,更何况这人还十分懂得讨他欢喜。
    晏良闲暇的时候了解了此间江湖的事,但人太多,他也懒得记,只知道神通侯方应看是个江湖高手,与皇室和江湖都有联系。
    而且这人的神侯府还是曾经的庞府。
    赵桓作为皇子和神通侯从未见过面,只因他对江湖上的事敬而远之,且一直缩在府中,见的人总是那几个。
    晏良抱着大雪,和它一起看着缓缓而来的白色人影,那人手里提着一个木箱,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稚气,显得率真无邪。
    方应看向皇帝行了礼,便略带疑惑地看向晏良,赵佶适时解释:“这是我儿赵桓,你应当未见过他,今日你二人认识认识。”
    小侯爷向晏良拱手,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臣确实未曾见过您,久仰大名。”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移了移,对上了晏良怀中的白色幼猫,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晏良默默一笑,没有回应,如果是平常这人对他说久仰大名晏良能扯一堆话还回去,只是方应看显然是来找赵佶而不是来找他唠嗑的。晏良看得清楚,很识相地当自己不存在,只见小侯爷将木箱放在桌上,轻轻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各色颜料。
    “这些是由臣在各地寻来的矿石精制而成的颜料,特来献给官家。”
    方应看笑容稚气,天真无邪。
    赵佶大喜,木箱子中的颜料各异,除了他常用的甚至还有他未曾见过的颜料,对方应看的好感一下上升,一口一个爱卿,肉眼可见地兴奋。
    ……不愧是艺术皇帝。
    被急着想试用新颜料的赵佶赶走后,晏良走在出宫的路上,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方应看面上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地与晏良并肩而行,向他搭话:“不知太子殿下的猫叫什么名字?”
    “大雪。”
    晏良回答他。
    “殿下的猫通身雪白,大雪倒是个好名字。”
    方应看夸奖。
    晏良有些搞不懂这神通侯说这话的目的了,难不成这人也是个猫控?
    他正纳闷,便听见方应看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臣方才说与殿下是初次相见,并非实话……”小侯爷顿了顿,含笑看向晏良,“前些日子,臣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晏良微微扬眉,他确实记得那日从神通侯府离开后有辆马车经过,车里的人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原来马车里的人是小侯爷么?”他惊讶道,“果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方应看笑道:“臣与殿下确实有缘,只是不知殿下可是有何心事——?为何在臣府前站了半晌?”
    晏良早已做好了准备,面不改色:“我前些日子重翻史书,对庞太师与包大人十分感兴趣,便忍不住去了开封府衙和昔年的庞府看了看。”
    “原来如此。”
    方应看似乎相信了晏良的答案,给予了暧昧不明的回应。
    晏良懒得管这人是信还是不信,等出了皇宫,两人互相道了声虚伪的再见,各自钻进马车各回各家。
    ——不得不提的是,方应看这家伙的马车竟然比他这个太子的马车还豪华。
    壕气壕气,比不起。
    晏良回府之后先将大雪安置在猫窝中,之后才去上课。
    去皇宫拜见赵佶前晏良已完成了太子太傅的课业,如今只剩武课了。
    武师对赵桓的要求不高不低,总是怕他磕着碰着,但即便再怎么放水,赵桓还是做的马马虎虎。
    但那些对晏良轻而易举,他特意让武师在射箭课后加了棍法课,随后把自己的那套棍法书伪装一番,假装是自己找到的秘籍,强烈要求学习上面的心法与棍法。
    武师对一向咸鱼的太子忽然振奋表示十分感动,并在研究了棍法书后强烈鼓励晏良去学习,并为他进步神速而惊讶不已。
    晏良任其感动惊讶,继续勤勤恳恳地练棍法——尽管那些招式已印在脑中,但晏良还是希望能保住小命一条,至少不要死的那么早。
    之前分析情况他忘了一点,除了金人、奸佞、不靠谱的皇帝,这里还有江湖。
    晏良想到这个世界的江湖就觉得头秃——他当年在这个世界时,这里的江湖可是很简单的啊?哪里像如今一般全是各种势力门派还搞对峙……
    其中翘楚大概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这俩门派竟然还是在汴梁城中——当初也没有几个门派敢在京城中立足的啊???
    晏良没想到仅仅过了近百年,这江湖就发展的这么嗨了。
    ……虽然他当初也没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一年不到就嗝屁了。
    晏良抱着保住狗命的念头练完了棍法,之后沐浴洗去身上的汗味,告别了仍在沉睡的大雪,他熟门熟路地溜出府,目的地十分明确——
    他要去书坊里找记载了展昭等人事迹的书。
    这几日他偶有闲空便在京城中的书局里翻书,只是书局众多,书量之大,对晏良来说有点困难。
    晏良已经逛完了两个书坊,今天要去的便是第三个书坊。
    即使不能与朋友们相见,去祭拜一番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晏良走进了书坊的大门。
    展昭当年不知为何辞官归隐,白玉堂的名字比展昭出现的名字还要少,晏良看的书中对他们的描述只有寥寥数笔;庞昱则是作为庞太师的儿子被提了一嘴,最后似乎是回了单州成武老家。
    晏良心想总有人闲得蛋疼会将江湖事迹记录下来,他若是仔细找定然能找到记载朋友们下落的书籍。
    系统完全不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他面对的有可能是冰冷的墓碑,只会徒增悲凉罢了。
    不解归不解,系统也没有泼自家宿主的冷水,只是缩在角落里看他翻书。
    直到暮色四合,晏良合上书,一手揉着眉心,惆怅地将手里的书放了回去。
    他找到的书中虽然有记载江湖轶事的书,但大多数记载的皆是些近些年的江湖事,对过去的事提都不提,偶有提及也是一笔盖过。
    晏良将找到的两本书给了钱,往兜里一揣,出去后也不急着回府,晃晃悠悠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他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细雨绵绵而下,微风携着湿气与花香扑面而来,缠绵中带着说不出的冰凉。
    晏良抬头望天,乌云盖顶,偶有雨丝落在脸上,他掐指一算,拔腿就跑。
    他跑了没几步头顶便一阵咔咚声,紧接而来的是稀里哗啦的雨声。
    晏良忙一手遮头,一手护紧了坏里里的书,只是他到底是反应太慢,奔至远处的屋檐下时后背已淋湿了。
    他出门时仍是艳阳天,谁料在书坊中待了一下午,就变天了。
    如今晏良湿淋淋地站在屋檐下,狼狈不堪,他将湿透的地方拧干后便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了一下。
    檐下躲雨的不止晏良,这条街的的各个屋檐下一眼望去尽是些躲雨的人,灯火葳蕤,在雨幕中显得飘渺极了。
    他看完了人,又望着白茫茫的雨幕,知道这雨不一会儿便会停,便盯着白幕开始发呆。
    有人影自雨幕中撒丫子狂奔而来,他来时路上的各个屋檐下躲满了人,见晏良身侧有空位,便埋头奔至晏良身侧,带来一身水汽。
    晏良懒洋洋地看着他。
    对方撑着腰缓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晏良露出一个轻松而略带不好意思的笑脸。
    晏良看清他的样貌时顿了顿,也回以一个笑容。
    这少年的长相让他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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