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迟邈道君喷出一口气,吹得胡子发飘,“不就是让我出面,证明你这机器能用、好用吗?没问题!你让我看看,老夫就给你作保!”
    “就等您这句话啦!”艾德曼欢呼一声,立刻满足了迟邈药君的心愿——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迟邈药君是炼丹宗师,但对于阵法和炼器方面却一窍不通,直愣愣地看着机器的构造一头雾水,根本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艾德曼不得不用尽量简单精炼的语句帮他解释了一番,所幸能走到炼丹宗师这一步,迟邈药君也极其聪明,触类旁通下终于了解了大概的流程,不由得连连咋舌:“这……这机什么的……机器,当真是你想出来的?”
    ——蕴灵丹制造机,这可比单纯的温度计、测量仪复杂的多,两者完全是不同的水准,就宛如满地乱爬的婴儿与成熟睿智的成人。
    “是。”艾德曼点了点头。他不打算瞒着迟邈药君,毕竟,他以后还会制造出更多、更复杂的机器,蕴灵丹制造机只是试水的第一步。
    良久,迟邈药君都默然无语,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艾德曼颠覆过一次他对于炼丹术的认知,只是那一次颠覆更加温和得多,远不如这次富有冲击性。
    ——若是仅仅一台机器就能够如此轻松地制造出丹药,那还要炼丹师干什么?
    眼见迟邈药君面色凝重,思路有些跑偏,艾德曼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以防对方钻进牛角尖:“机器只能炼制最简单、最普通的一批丹药,绝对不可能真正取代炼丹师,毕竟成丹的条件越复杂,机器的局限性就越高,更何况高阶丹药还需要炼丹师的神识协助,这是机器绝对做不到的。”
    “……事无绝对。”迟邈药君却没有被艾德曼说服,而是微微摇了摇头,“我虽然对此并不精通,但单从你方才讲述,却能够感受到机器的发展进步几乎永无止境。它真正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当真难以预料。”
    艾德曼噎了一下,不由得想起星际时代由机械孕育出的人工智能,而他还想让自己的人工智能锻炼出精神力——倘若真的能够成功,倘若修真界真的出现了本土化的人工智能,估计用机器炼制高阶丹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德曼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反倒是迟邈药君哈哈一声朗笑,抬手拍了拍他金灿灿的脑袋,率先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好了,小孩子家家的,不用想得太多!我等炼丹师,炼得不是丹药,而是自己的道,就算被机器取代,丹道不变,又何必在乎其他?有了机器,我等便能空出很多时间,专心致志地追寻自己的道,也算是一件美事。”
    艾德曼抽了抽嘴角,对此一点也不想发表意见,若非担心迟邈药君因为机器之事迷失,他哪里会说这些多余的话?简直浪费感情。
    艾德曼扭过头,默默将被拆开的匣子合上、恢复原样,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向迟邈药君询问机器推广的问题,就看到小胖子一头汗水地冲了进来,白馒头一样的脸蛋上带着一片嫣红。
    迟邈药君睨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善杰,你又来晚了。”
    徐善杰哭丧着脸垂下头,一副被雨打湿了的鹌鹑样子,就连艾德曼的意外到访都没有让他开心起来。
    既然来迟了,就要受罚,小胖子嘤嘤嘤地被自家师父扔了一脸药典,灰溜溜地拿着笔、跪坐在几案边摘抄药典里的内容。
    处理好自己的小徒弟,迟邈药君再次走了回来,继续与艾德曼讨论蕴灵丹制造机的问题,丝毫没有发现徐善杰抄书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耳朵竖得越来越高,胖胖的身子左挪挪、右动动,坐立不安良久后终于按耐不住,丢下手中的毛笔扑了上来:“这台……机器,真的能这么简单方便的制造上品蕴灵丹?!我学了这么久,上品蕴灵丹的成丹率还不足一成呢!”
    艾德曼挑了挑眉:“我还能骗你不成?”话音刚落,他正对上小胖子怀疑的目光,顿时改了口,“就算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师父?”
    这句话相当有用,徐善杰顿时深信不疑,眼巴巴地望着蕴灵丹制造机,迫不及待地抓住艾德曼的衣襟:“你刚刚是不是烦恼怎么推广这台机器?”
    “……是。”艾德曼稍稍点了点头,闹不清小胖子想要干什么。
    “交给我啊!”徐善杰双眸晶亮,连连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啊,不对,是交给我家里啊!你忘记我家里是干什么的了?这种好东西,交给我们瀛洲徐家准没错!咱们是兄弟,分成好说,绝不会坑你哒!”
    艾德曼眼神微动,这才想到自己的小伙伴中还有一个富甲天下徐氏小少爷,虽然他没怎么打听瀛洲徐家的消息,但从徐善杰的话来看,十之八九是经商的。
    听到徐善杰毛遂自荐,迟邈药君也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不错,瀛洲徐家,无论是人脉还是口碑,都相当不错。”
    “那是当然!”徐善杰将蕴灵丹制造机抱进怀里,又兴奋又好奇地摸来摸去,“这东西只要品质可靠,我们徐家就一定会让它卖遍整个修真界!”
    艾德曼心情极好的眯起眼睛:“质量自然可以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徐善杰连连点头,随后惋惜了一声,“就是这模样有些太丑了,你就不能稍微美化一点,让它显得更高大上一些?这样才能卖出好价钱嘛!”
    艾德曼:“……”
    ——不愧是瀛洲徐氏的嫡子,虽然性子不靠谱,但生意经倒是一套一套的……
    第61章 食修——出人意表的顾北茫
    在徐家小少爷的建议下,艾德曼对蕴灵丹制造机的外表进行了改造,进一步刺激修者的购买欲,同时也将保密阵法隐藏在了装饰之下,更加难以分辨。
    与此同时,他还为自己的商品创造了一枚商标,是帝国国徽与第一军队徽的结合体,对艾德曼而言极具有纪念意义——虽然小胖子觉得这个商标特别古怪,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万事俱备后,通过徐善杰牵线搭桥的徐家也终于派了人过来,与艾德曼在华阳宗山脚下的丹霞镇见面接洽。
    徐家这次派来的人是徐善杰的小叔叔徐仁彬,徐仁彬面相和善,清秀俊朗,未语先笑,一看就是和气生财的商人本色,毫不掩饰自己的精明与市侩。
    虽然对于艾德曼年龄幼小有些惊讶,但对此早已有所准备的徐仁彬毫无异色,他笑嘻嘻地将艾德曼引到桌边,亲手给倒了杯灵茶,丝毫没有将艾德曼当成一个孩童,而是一名平起平坐、共同赚取利益的合作者。
    徐仁彬这样的态度,让艾德曼颇为舒服,对于瀛洲徐家的观感好了不少。他也是贵族出身,自然知道家大业大的人会多么自傲矜持,特别是面对他这样年纪小、又没有身份背景的孩子。
    徐仁彬先就着徐善杰的关系与艾德曼套了会儿近乎,充分表示出“你与徐善杰是朋友,就是自己人,徐家绝不会坑自己人”的态度,紧接着委婉表示想要看一看成品,俗称“验货”。
    对此,艾德曼早就准备妥当,甚至还写了一份《使用说明书》,详细地描述了使用机器的步骤与保存方法,一目了然。
    徐仁彬很快看完了这份简单的说明书,随后取出随身携带的药材,按照说明书的要求将其处理好,投放入机器之内。
    蕴灵丹制造机的操作方法极其简单,只要有了说明书,就是傻瓜也能够使用,一个时辰之后,徐仁彬便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批上品蕴灵丹,毫无波折、毫无瑕疵。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结局,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徐仁彬仍旧还是露出了惊叹的表情。他天赋不算好,于是将大多数精力都投放在打理徐家的各项产业上,对于炼丹更是一窍不通——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炼制出了上品蕴灵丹。
    “这简直像是……法术。”徐仁彬捧着丹药,口中喃喃。
    “不是法术,只是炼器、阵法与炼丹术相结合的成果。”艾德曼微微一笑,神色沉稳,轻啜一口灵茶。
    徐仁彬看了艾德曼一眼,完全无法想象眼前的男孩小小年纪,却学了这么多东西,并将其相互结合,创造出了这样的——奇迹。
    稳了稳心神,徐仁彬又用机器炼制了几次,每次都很顺利的达到了目的,除了某次他故意没有按照说明书上的方式处理药材。
    在大概了解了蕴灵丹制造机的使用方法后,徐仁彬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机器没有问题,非常完美,我经商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奇之物。”
    艾德曼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机器没问题,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其他事情了?”
    “当然。”徐仁彬敛起笑容,正色道,“首先是关于机器的定位,是奇货可居,还是大量贩卖?心目中的价位如何?若是由徐家推广,您每月能够提供多少没有瑕疵的货品?”
    徐仁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严谨而又细致,甚至有很多艾德曼从未想过的问题,让他大开眼界。
    少将大人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很快就被弄懵了头,不过他端得住架子,半点都没有被徐仁彬发觉,看上去只是诚实配合了些,有问必答,让徐仁彬对他的观感又好了不少。
    ——漂亮乖巧又真诚、还能够为自己带来利益的孩子,无论是谁都会喜欢。
    有徐善杰这个人情在,不会做生意的少将大人又谨慎地遮掩着自己门外汉的真相,从不会提议不靠谱的意见,双方的商议相当顺利,很快便达成一致,确定了合作的方法。
    贩卖、推广等等一切运作都由徐家接手,艾德曼负责提供机器,四六分成,艾德曼占六成,每月必须要提供二百台以上的机器——在这一阶段,徐家不得探究机器的原理。
    如果推广顺利,机器需求量增大,艾德曼就要向徐家公开机器的做作方法,毕竟单单凭借艾德曼一人,不可能完成所有的订单,而徐家则会找信得过的阵法师、炼器师制造机器,每台机器给艾德曼三成红利。
    除此以外,还有一堆的细枝末节,听得艾德曼头大如斗,所幸徐仁彬雷厉风行,很快便拿着蕴灵丹制作机兴冲冲地离去,迫不及待想要开展这一产业。
    搞定了蕴灵丹制造机的贩售问题,艾德曼相当愉快地做了甩手掌柜,一回到阵峰就开始制作第一个月的二百台机器,越是制作便越是熟练、越是迅速,十余天便准备好了货品,寄送给了徐家,而徐家也同样制定好推广计划,迅速运作了起来。
    艾德曼并不知道徐家是怎么做的,也完全不好奇,他只知道机器的销量极好,一个月不到便售卖一空。
    当玄晟道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冲去了器坊,迫不及待地连声追问:“最近修真界都在谈论的蕴灵丹制造机,是你的手笔?”
    “咦,你也听说了?”艾德曼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
    “自然!”玄晟道君搓了搓手,欣喜道,“还有人问我能否看出这机器的构造,幸好我发现了上面的阵法,没有随意拆除。”说着,他眼巴巴地望着艾德曼,“我可否见识一下?”
    “没问题。”艾德曼相当大方地将自己刚刚完成、还没有绘制上保密阵法的机器推到玄晟道君面前,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制造出来?我这周要交给徐家的机器还差五十台。”
    别说五十台机器,就算是五百台、五千台,玄晟道君也能眨也不眨眼地应承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过机器,迅速沉浸其中,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看着玄晟道君完全将自己丢到脑后,艾德曼撇了撇嘴,走出器坊。徐家的订单由玄晟道君接手,艾德曼自然有了空闲,他来到院中,难得看到双生子坐在一起,似是在闲聊什么。
    一看到楠雅,艾德曼的肚子反射性地有些饿——毕竟这几天他每次见到楠雅,都能拿到一些祭五脏庙的好东西,几乎快要形成条件反射了。
    发现了艾德曼,楠琉欢快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师父今日回来了,你应当在器坊看到他了吧?”
    “嗯,看到了,他有事儿要忙,我就出来转转。”艾德曼坐到双生子对面的石凳上,托着下巴眼巴巴望着楠雅,“楠雅师兄,还有好吃的吗?”
    楠雅有些无语:“看到我,你就只会想到吃吗?”
    艾德曼视线微微漂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脑袋却点得格外干脆利落:“嗯!”
    楠雅:“……”
    ——你的楠雅师兄不想跟你说话,并朝你扔了一个白眼。
    眼看自家弟弟吃瘪,楠琉笑得相当不厚道:“小师弟在器坊里憋了那么久,难得出来走走,我们干脆带他外出玩玩吧?听说小师弟想要认识顾师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顾师兄?”艾德曼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顾北芒顾师兄,就是我先前向你提到的那名食修。”楠雅开口答道。
    一听到“食修”二字,艾德曼的眼睛“噌”得一声雪亮,直接从石凳上跳起来:“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双生子无语地看着自家小师弟,相当合拍地同时抽了抽嘴角:“小师弟对食修这么感兴趣,不会想要拜食修为师,走食之一道吧?”
    艾德曼摸着肚子,思考了一下:“比起拜食修为师,我更想娶一名食修当道侣。”
    对于金发男孩的豪言壮语,双生子只感觉脑门上一阵的晴天霹雳。楠琉抱头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憋笑,楠雅则木然坐在原地,良久后才干巴巴地开口:“师弟小小年纪,着实……想得深远。”
    艾德曼:“……”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食修做饭辣么好吃,为了吃食想要娶食修有什么错?!
    ——没听过一句老话吗?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这可是有理有据的!
    艾·务实派·吃货·德曼表示自己不开心,但尽管不开心,他还是巴巴得跟着双生子前去拜访顾北茫,神情中满是迫切与希冀。
    顾北茫住的地方比较偏僻,看起来似乎是不太喜欢交际的宅属性,下意识想要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外——当然也有可能是做得灵食太好吃了,担心影响周遭人的心情,毕竟闻得到却吃不到是一件很令人火大的事情。
    双生子对于顾北茫的居所显然很熟悉,三拐两拐便在一片绿树掩映中寻到了一处竹舍,翠绿的竹舍几乎与林子融为一体,和谐地令人极难察觉。
    还未到门口,楠琉便抓着艾德曼,高声笑道:“顾师兄,我们为你带来了未来的小夫君!”
    楠雅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作死,心中的痛苦逆流成河,恨不得将糟心的兄长当场掐死。
    随着楠琉的呼喊,竹舍中传出了一两声咳嗽,很快,便有一白衣男子推开舍门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惊悚:“楠琉师弟?”
    男子的五官应当算是好看,但面上缠绕的病气极浓,微微蹙起的眉梢让艾德曼想起某部古华国名著中描写的“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或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他的身材也是不正常的瘦削,宛若竹竿那般轻飘飘的,似是风一吹就能够吹走;纤长的手指间攥着一方白色的手帕,指甲盖微微泛紫,是血液流通不畅的表现。
    艾德曼看着男子,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在他的印象中,食修应该是那种健健康康、活力十足,甚至肥肥胖胖的类型,与面前的“病西施”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啊!
    艾德曼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病弱之人,简直一碰都不敢碰,生怕把人给碰死了!可偏偏,楠琉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将艾德曼推到面前,笑嘻嘻地调侃:“我们小师弟一生的宏愿就是娶一位食修当道侣,顾师兄,你看看满意不满意?”
    顾北茫这才反应了过来,看着楠琉哭笑不得,最终干脆懒得理会,垂眸看向面前的健康漂亮的金发男孩,微微勾起嘴角,声音温柔悠扬、却难掩虚弱:“你就是艾德曼吧?楠雅师弟拜托我为你做了些吃食,可还满意?”
    “满、满意……”艾德曼呆呆地回答,眼睁睁看着顾北茫侧过头去,用手帕捂住嘴唇,咳嗽了数声,只咳得身子微微发颤,脸上也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手无足措的少将大人整个人都有些不好,素来灵巧的脑袋也仿佛瞬时间生了锈,只能干巴巴地重复对方的问题。
    所幸楠雅及时出手,扶住顾北茫的身体,将他掺进竹舍内坐下,面露担忧:“怎么回事?看起来身子又不好了?”
    “无妨,总是反反复复的,大约是天气变化的原因。”终于顺过气来的顾北茫浅浅一笑,微微摇头。
    “早知如此,我们就不来闹你了。”楠雅语气懊悔。
    “我很开心师弟们能来。”顾北茫笑道,随后看向艾德曼,朝他招了招手,待到少将大人同手同脚地走过来,这才伸手在他脸蛋上摸了摸,那指尖沁凉的温度弄得艾德曼差点打上一个寒战,“你若是喜欢我做得吃食,我以后再做给你吃。”
    “不、不用了。”艾德曼觉得自己只有眼睛和嘴巴还能动,“你身体不好。”
    “真是好孩子。”顾北茫轻笑着捏了捏艾德曼的耳垂,似乎很喜欢那小巧精致的外形和柔嫩软绵的触感,“做些灵食,活动一下,对我的身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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