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修宁总共不过送她两样东西,一面水镜一支珠花,这珠花她视若珍宝,日日佩戴,从未想过会弄丢。
    陆沉音仔细回想着方才的遭遇,她无数次被木影兽王打倒,是不是摔在地上的时候掉了?
    陆沉音想都不想便往回走,沿路寻找珠花痕迹,但她走了很远,浓雾是没有再来,也没再遇上什么异兽,可也没找到珠花。
    陆沉音脸色难看极了,她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回到湖边,这其中江雪衣一直跟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些阵法和异兽才没来打扰。
    陆沉音顾不得他,她盯着梵音湖平静的湖面,沿途路上没有,那就只可能是最后摔在湖边时掉进了湖里。
    陆沉音定了定神,助跑几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梵音湖,江雪衣看了全程,见她这般突兀跳下去,立刻跟着跳下了下去。
    可梵音湖表面看着清澈见底,跳进去后却一片浑浊,他对这里十分了解,按理说找陆沉音不难,但陆沉音不是来夺宝的,她是来找珠花的,所以毫无章法,江雪衣满湖底找她,就是摸不到她的影子。
    陆沉音现在满脑子都是珠花,朝露剑挂在她腰上提醒她小心,她憋着气按了按它表示安抚,随后努力擦亮眼睛游向湖的更深处。
    很奇妙的,在她靠近某个维度的时候,周围的湖水全都消失了。
    陆沉音身体失重,狠狠摔在一片湿淋淋的地上,她爬起来,浑身水淋淋的也无暇顾及,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光线微薄,处处滴水,宽阔阴沉,像个溶洞。
    陆沉音稳了稳心神,专注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之后,她低头看向地面,仔仔细细搜寻每一个地方。
    这地方很大,到处都找不到她的珠花,陆沉音失望极了,出神时绕进了某个洞口,周围场景再次变换。
    定睛看了看,她在前方不远处,越过一座石桥的角落,似乎看见了白玉的光泽。
    陆沉音惊喜万分,毫不犹豫地跑过了石桥,一路奔到角落,果然找到了丢失的珠花。
    失而复得的心情极好,她拿起珠花珍惜地看了看,还好它并没摔坏,只是白玉花瓣稍有磨损,她有些心疼,没舍得再戴在头上,转手放进了储物戒里,准备回青玄宗找办法修复一下。
    收好后,陆沉音才有心情再次观察周围,这石桥对面和方才的滴水洞不太一样,走过桥之后便看不见方才那座石桥了,周围的空间变得很小,光线越发黑暗,一片寂静中只有水声潺潺,不绝于耳。
    陆沉音解下朝露握在手里,靠到墙壁上警惕地环绕四周,她不知听了多久十分有频率的流水声,渐渐的,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周围的景色就自动变了。
    黑漆漆的洞穴变成了蔚蓝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花海,在花海的尽头,她看见了背对着她而立的宿修宁。
    ??
    怎么可能?
    陆沉音立刻便知道这是幻觉,她使劲甩了甩头,可无法将幻觉挤出大脑,花海对面的“宿修宁”缓缓后退着来到她面前,那场景说不出的滑稽,她紧盯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直到他转过来,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陆沉音心头骇然,握着朝露,明知自己该动手,可哪怕这人没有五官,其他地方却都是宿修宁的模样,她实在是有些下不了手。
    那幻觉料定她会如此,靠得她越来越近,陆沉音倒吸一口凉气,平稳心绪,握紧剑柄,在对方即将贴到她颈项的时候,她咬着唇拔.出了剑,一剑刺向幻影。
    幻影如水墨化开般消散,随着消失得还有那片花海。
    她再次回到了漆黑的洞中,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很有节奏的流水声再次响起,陆沉音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切断了听觉,果然,这样之后她等了半天眼前的画面也没再改变过。
    陆沉音离开石壁,试着往黑暗中走,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这样走了几步,因为听不到声音,在有不明异兽袭来的时,陆沉音没有及时躲开,还是朝露带着她挪了挪,这才没有伤得很重。
    看了看流血的手臂,陆沉音立刻恢复了听觉,她回身望去,红色眼睛身形似狼的异兽缓缓朝她扑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香气。
    这香气很奇怪,闻到它之后陆沉音明显感觉体内毒性又不稳定了,它开始和灵力抗衡,不久前服下的宝珠安安静静,好像无法发挥效用了。
    这大约是因为她还没有完全把宝珠吸收?
    不断有异兽袭来,陆沉音顾不上体内的煎熬,不停挥剑击退异兽。
    灵力与毒性不断在她体内游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了多久,只觉得一切仿佛都没有尽头。
    她感觉身上的骨头被人一寸寸打断了又接上,她望着又一只扑上来的异兽,挥出最后一剑,剑光乍起,朝露剑插.入身前的地面,将一切异兽如泡影般击退。
    陆沉音勉力看了一眼,发现方才那些应该是某种阵法,并不是真的异兽。
    她没有力气再想这些事,慢慢闭上眼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清脆的女声在她耳边不断碎碎念——
    “你怎么还不醒?你打算在这住下去吗?你看看你身后,这满眼的梵音砂啊,还不起来挖?”
    “我的姑奶奶,你这就累死了?不就是跟法阵里的幻象打几天几夜吗?你以前欺负我的劲儿呢?”
    “沉音啊,陆沉音?快起来,赶紧出去,这里面太潮了,虽然我不会生锈,但我还是不喜欢啊!”
    陆沉音被吵醒了,她皱皱眉,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了剑刃上倒映的自己的脸。
    她愣了愣,后退些许,看见了方才几乎贴在她脸上的朝露剑。
    “……是你在说话?”她问。
    朝露顿了顿:“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陆沉音思索了一下,盘腿打起坐来,仔细查看了一下,果然,她结丹了,之前还没有完全吸纳的宝珠也不见了,只余下围绕着她金丹的一层淡绿色灵气。
    啊,竟然就在这么个鬼地方结丹了?
    陆沉音睁开眼,再次望向立在她面前的朝露,试探性道:“你说我身后都是梵音砂?”
    朝露剑柄一扬:“是啊,你自己看看嘛!”
    陆沉音回眸望去,果然,之前看着黑漆漆湿淋淋的一面墙完全变了,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华美剔透的一面梵音砂——哪怕她没见过梵音砂什么样子,只是这样看着,也能确定它就是。
    “快去挖!这可真是好东西,就连剑也能感觉到那股蓬勃的灵力,很有益于你修炼。”朝露自己飞起来,把剑柄送到她手中,“要不是必须修士执剑才能挖下来,我早去挖了。”
    陆沉音还不太习惯朝露居然说话了,她沉思了一会,握住朝露,试着挖了一点梵音砂。
    很顺利,流光四溢的细碎清砂落下来,很快在她手掌心堆积了一小捧。
    朝露激动不已,撺掇着她继续,但陆沉音拒绝了。
    “见好就收。”她看看周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不能太贪心,如今我已结丹,这其中必有这些梵音砂的功劳,往后还是靠自己修炼心里更踏实些。”
    朝露不太理解,但还是告诉她:“你是被水冲过来的,在水里泡了好久,虽然昏着,但灵力一直在运转,与入定也没差了,我观你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还能无形修炼,也就没管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谁让我是你的剑呢?”
    陆沉音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和朝露聊天:“你和你的前主人也这么说话吗?”
    她真的很难想象魔尊婧瑶和自己一样与朝露对话,那太不符合她冷艳极端的人设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这样和婧瑶说话,她和你性格差之千里。”朝露理所应当道,“我俩也不常说话,偶尔说两句也不过是互相倾诉罢了。”
    “互相倾诉?”陆沉音拐了个弯,发出疑问。
    “对啊,她喜欢玄尘道君,我喜欢太微,我俩都求而不得,特别有共同语言。”
    陆沉音脚步顿了顿,似不经意道:“哦,那她堕魔时,你是不是也差点变成魔剑?”
    “怎么可能!”朝露激动起来,“我才不会变成魔剑呢!我再喜欢太微也没想过堕魔啊,是她自己底线太低了,我还是很有底线的。”
    “是吗?没看出来。”
    “那是你眼神不好。”朝露嫌弃道,“不过……”它顿了顿才说,“我还蛮喜欢你的,你性格比较像我,和你相处起来很轻松,不用装模作样,就是你修为太低了,得快点精进才行,不然稍微有那么点配不上我。”
    陆沉音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
    她在找出路,走出好远的路,却好像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正在她苦思无门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陆师妹。”
    江雪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陆沉音回过身去,长发飘动,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着些湿意。江雪衣侧了侧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润,琉璃似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江师兄?”陆沉音拢了拢头发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雪衣沉默了几瞬才说:“我来看看底下情况如何。”
    哦……所以说,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监考?
    陆沉音点点头,问他:“江师兄可知道如何出去?”
    “你拿到梵音砂了?”
    陆沉音“嗯”了一声,把自己拿到的那一小捧给他看。
    江雪衣看了一会,慢慢说:“怎么没多拿点。”
    “不太好吧?”陆沉音也没多解释,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江雪衣绕过她走在前方,看着像是要带路,陆沉音立马跟上。
    “的确不太好,所幸你没拿太多,否则。”他脚步停了停,淡淡地说,“你恐怕到师父寿宴之后都出不去。”
    陆沉音愣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日了?”
    江雪衣双手交握结了个印,随后他解下伏羲琴,拨动了几下琴弦,前面便一片豁然开朗,甚至还能看到碧绿的湖水。
    “已经过了好几天,师父的寿宴已经开始,快些走,大约还能赶上。”
    竟然都过了这么久了?
    想到宿修宁若已经在寿宴上,不见她捏碎珠花,也不见她回去,必然十分担心,陆沉音半点不敢再磨蹭,紧跟着江雪衣,急匆匆往回赶。
    跟着江雪衣就跟开了挂一样,她下来时千难万险的路变得顺顺当当,很快她就和江雪衣一起冒出了湖面,游向岸边。
    陆沉音昏迷了也没多长时间,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身上还有伤没愈合,江雪衣见她动作勉强,便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游向岸边。
    陆沉音也没矫情,她现在就想快点赶回去。
    等到了岸边,陆沉音双腿有些发软,她手撑在膝盖上喘息着,浑身湿淋淋,衣服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江雪衣静静地看着她,将自己身上衣服弄干后,也捏了个法诀帮她弄干。
    陆沉音正要抬头致谢,就感觉头发被人碰了一下,她愣了愣,疑惑地望向江雪衣,江雪衣收回手冷淡道:“头发上有水草。”
    陆沉音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他们一起赶往寿宴,江雪衣偶尔会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发间那支孔雀蓝银羽簪上,想要拿回来,却没有机会了。
    也不是不能直接叫住她摘下来,但几次欲开口又都放弃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趁她不注意把簪子戴在她头上,大约只是看她发间空荡荡,似乎没找到那支珠花,想起她丢了珠花时失魂落魄的急切模样,有些不忍,所以才将簪子给了她吧。
    是的,只是因为不忍而已。
    江雪衣垂了垂眼,将陆沉音一路带到寿宴现场。
    他们到的时候,寿宴上已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赤月道君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身侧是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衣,长发半绾,玉带束腰,若空谷幽兰般的宿修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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