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无懈可击,“私生饭不是饭,我以为这是全球共识。”老子不把她填黄浦江就不错了,怎么还有狂犬在这里逼逼赖赖。
    他眼睛里的温度降下去,嘴角的弧度有一种怪异的亲切。阮天心打开弹幕,和粉丝们一样乖乖巧巧地打下:“哥哥说得对。”
    她的弹幕既不五彩也不高级,很快像一滴水一样,淹没在弹幕的汪洋里了。
    “哥哥,今天你生日啊,怎么没看见嫂子?”有妹妹粉在问。用了鲜明的粉色字体,后面还带桃花,看起来布灵布灵的。
    嫂子?
    面对同一个词,屏幕外两种不同反应。阮天心臊红了脸,谢观微微拧起了眉。
    阮天心是不好意思,而谢观对这个称呼显得并不怎么乐意。
    他经常会有那种阴暗的念头:如果在这个世界上,阮天心只认识他一个人就好了;如果世界上喜欢她的人少一点就好了。
    但是不可能,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现在还要眼看着自来熟的粉丝,亲亲热热地叫她“嫂子”。
    “她今天下午跟好朋友逛街去了。”谢观风轻云淡地说,又不经意似的马上补充,“不过晚上我们会一起吃饭。”
    阮天心:其实没有去逛街。唉,谢观实在是很好骗。
    “啊?你过生日哎,嫂子不陪你一天吗?”粉丝又多嘴。
    谢观顿了顿,直视屏幕,不卑不亢道:“今天零点她还在我身边,我们是一起过的。”
    也不知道是自我催眠,还是炫耀。
    弹幕里迅速飘过大段揶揄性质的弹幕。其中一位粉丝发言犀利,正中红心:“幼儿园小朋友强调自己才是和班花关系最好的人!嗯嗯fine好的知道了。”
    谢观:“……”
    他今天的头发悉数往后梳,袒露出全部五官。眉和眼一并下压,一点造化天成的小痣,薄唇抿成直线。太锋利的漂亮,叫人生羡也生怵。
    拥有这等美貌的人,却在用最小学鸡的口吻说着理所当然的话:“我老婆比班花好看很多。”
    比全世界所有人都好看。
    粉丝:……?够了,再说就烦了。
    阮天心随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试图降温。
    天,好羞耻啊!
    谢观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无视了屏幕上方的一片问号,平稳且快速道:“不好意思,今天直播就到这里。生日祝福都有收到,很感谢大家。”
    说完,干脆利落地下播。
    想老婆了,我必须要给老婆打一个电话。
    ……
    电话很快接通。
    谢观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阮天心的声音:“喂……喂?”
    软软的,有点急促。但像一个很好用的熨斗,把谢观心里的情绪全都熨平了。
    他变得心平气和:“你在哪里?需要我去接你吗?”
    他的眼睛没有闲着,开始四处逡巡,寻找起车钥匙。只要阮天心说一声“要”,他就能立刻出发,抵达任何她想要他抵达的地方。
    “不用啦。”阮天心轻声轻语道。
    “……好的。”他的眼神顿时无处安放了,空虚地看着白墙。
    太难看了,阮天心肯定不会喜欢的。也许可以把它们刷成水蜜桃的颜色,再做一个同色系的置物架。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陪我?”
    他心神不属,没有留意到自己几乎是在可怜巴巴地说话了。意识到之后,他迅速地想要补救:“……当然,稍微晚一点也没有关系。毕竟再过一小时二十分钟,我们就可以一起共进晚餐了。”
    他想假装大度,但精确的报时让自己的心焦暴露无遗,所谓的补救也显得格外蹩脚。
    谢观听到她轻轻笑了一声,像那种风铃碰在一起的清响,轻而易举就让他又变得恍惚起来。
    “嗯……再等我二十分钟,可以吗?”阮天心哄他。
    “可以。”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没必要再多熬一个小时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期待自己的生日。
    ……
    那么,剩下的这二十分钟要做些什么呢?阮天心马上就要到了。
    谢观从沙发上站起来,观察四周。窗帘已经全部拉开了,光线很恰当;戒烟罐被他放在很醒目的地方:他又开始攒糖果了。阮天心的吻是非常值得他期待的奖励。
    卫生也在早晨打扫过,但地板光滑得并不明显。他决定再拖一遍地。
    所幸家很大,全部拖一遍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全部收拾妥当后,便正好到点。
    阮天心来了吗?
    他刚站起身,就像心有灵犀一样,门铃就响了。
    是不是忘记可以用指纹解锁了……谢观一边想着,去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个瞬间,他极难得地愣在了那里。
    只见阮天心两只手抱着一个超级大的箱子,听到门开的声音,从箱子后面露出一张笑得红红的小脸;头发也有点凌乱了,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奔他而来的日剧女主角。
    后来再想起来,竟然是谢观记忆里最漂亮的一个笑脸。
    她把箱子迫不及待地往谢观手里一塞:“生日快乐!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从一岁到二十六岁的礼物哦,我全部准备了。”她有点气喘地说,“一岁小宝宝适合的迷你电子琴,两岁的唱歌娃娃,三岁的益智积木……”
    “然后到二十五岁的手绘本。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认识呢,但是我从我们认识的那个夏天开始画,画了有半本了!还有半本,冬天和春天,我们可以一起在今年完成。”
    谢观沉默着,甚至有点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巴,俯视被他抱在怀里的箱子。
    里面的礼物非常多,而且全部分类贴了标签,从一岁贴到二十五岁。小孩儿玩的玩具,少年看的书籍,还有成年人实用的日常物品。
    谢观还看到了一些很漂亮的,上面画着复杂玫瑰的餐垫,还有同色系的抽纸巾盒子,各种造型的兔子摆件……都是可以让这个家里增色的东西。
    “……”他的手轻轻一动,把整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你不拿出来看下吗?”阮天心仰着脸,好奇地问他。
    然而谢观一声不吭,往前跨了一步,扣住她的脸。
    一个吻,便居高临下地覆盖下来。
    明明是非常傲慢的姿势,他却心甘情愿微倾身子,好像用尽了毕生的温柔和耐心,慢慢吻她。也因此,阮天心红着脸被他亲着,突然非常清晰地尝到了一点眼泪的咸味。
    她睁开眼睛看他:那排黑森林一般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好像……又哭了。
    她不再去看。专心致志,用嘴唇的柔软尝试安抚。
    ……
    在亲吻的间隙,谢观分出一点点神思,想:他最近总是爱哭。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人,这样是正常的吗?
    在阮天心面前,他似乎在进行一场退化;又可能他其实从来没前进过。他一直是那个非常缺爱、又很倔强的小孩,把自己武装成大人,心里却还像小时候那样,马不停蹄地走在通向爱的路上。
    刚认识阮天心的时候,他不急,因为他觉得他没这么需要她。
    刚喜欢上阮天心的时候,他也不急:人生这样过过也行,拥有阮天心属于锦上添花。
    但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压在心眼里的期待:她是不是可以分给他一丝一缕的爱,让他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不那么难堪。
    然而结果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她的爱是暗室里的灯,和雪地里的炭。他一旦感受过,便念念不忘、心有不甘。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没有她的爱,他会死。谢观确信这一点,所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放手。
    为了留住她,不惜一切代价。
    ……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阮天心的嘴唇又不出意料地麻了。她呜呜咽咽,向谢观表示控诉。
    谢观任由自己的眼睛红着——反正他在阮天心面前向来是没什么脸面可言的,又冲她伸手:“那我二十六岁的礼物呢?”
    声音含着哑,渗透一种让人筋酥骨软的天赋。
    阮天心耳根又发起烫。她别扭道:“……不在这里,在我背后。”
    她微微往边上挪了点步子:很难为情似的,挪得很小。但谢观也看清了,她身后有一个行李箱。
    “……”
    二十多年来,谢观很少有那种脑袋“嗡”的一响,世界停摆的感受。几乎生命里所有的冲击都是阮天心带给他的,简直像专属魔咒。
    就好比现在,他盯着行李箱看,大脑一片空白。意识爆炸后的碎片在脑海里浮浮沉沉。
    他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阮天心难为情道,“你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就是我,很土吧。”
    她咬着嘴巴,努力看向他的眼睛:“我一直在等……等你跟我说同居的事情。可能你喝醉的时候是乱讲的,也可能你觉得我这样有点轻浮……”
    “但是我非常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她这会儿脖子到脸全红了,连手脚也是红的。说这种大胆的话,耗尽了她的全部勇气。
    “听说你家里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不过这个不是重点。关、关键是我带了这么多东西……连星屿送我的音乐小熊都带出来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阮天心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
    为了缓解尴尬,她的脚趾在鞋子里蜷曲着动了动,还是好忐忑:“所以,我们明天能一起去挑窗帘吗?”
    “……”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谢观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可以,”他像傻瓜似的又重复一遍,“当然可以。”然后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阮天心看着他,惊慌失措!
    “你怎么又哭了啊?”她一下子跳起来,“哎呀,哎呀……”
    ……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傍晚,就像谢观第一次遇见阮天心一样。
    在《眼中世界》的镜头下,他蹲在小路边,寻找一个适合上镜的路人。因为缺少目标而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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