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微微皱眉,朝眼前的神宫修士望去,此人嘴角一翘,露出戏谑之色,手里抛了抛几枚天竹,望着老乞丐。
    老乞丐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并未看见天竹上所沾染的浓痰,将其握在手中,连忙感激了起来。
    “想要吗?”年轻修士晃了晃手中握着的天竹。
    “想要的话很简单,跪在地上叫几声爷爷来听,若本座高兴了, 赏你这老畜生几枚天竹也不是不可以。”
    萧尘眉头皱的更甚,凝声而道:“阁下如此做法是否太过了。”
    “哟呵,臭乞丐还挺清高的嘛,佩服佩服!”年轻修士戏谑一笑,将手中天竹放好,正要转身离去。
    “爷爷。”老乞丐毫不犹豫的叫道。
    年轻修士转过头,掏了掏耳朵,哈哈大笑,似乎在笑,一群臭乞丐还要什么尊严?
    旋即,忽然看见不远处小摊位旁拴着的一条黄狗,顿时走了过去。
    不多时,便见此人手里端着狗碗走了回来放在地上。
    “老家伙,这可是本座花了一块天竹才买来的好东西,你要是吃了他,这两枚天竹便是你的了。”说完,便将天竹扔在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情况。
    而四周,也有许多修士眺望而来。
    萧尘面色微微阴沉,他如何不明白,若非因为他的一句话,根本没有这一出,所以,猛然站起身来,身躯一晃踢翻狗碗中的食物后,抓起年轻修士的衣领,眼中闪烁杀机。
    “想死呼?”此时,萧尘自然无法在伪装下去,如此践踏一个人的尊严,并且与他有一些关系,若真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良心过不去。
    “你,你要如何?!”年轻修士一脸慌张,“不吃就不吃,难不成还想杀了本座不成?”
    萧尘深吸一口气,缓缓放开对方。
    “哼,要脸还做什么乞丐?尽早死了吧。”年轻修士说完,正准备离去。
    “等等……”老乞丐阻止年轻修士。
    “怎么?后悔了?本座告诉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年轻修士冷哼望来。
    “不,你的天竹拿去。”老乞丐捡起地上两枚天竹扔了过去。
    年轻修士一愣,一副看白痴的眼光,“不知所谓……”
    而萧尘也有些不解,放弃尊严所做的一切都是了为生存,可眼下,年轻修士并未在意地上两枚天竹,但对于乞丐来说,却是几日口粮,为何……还要还回去?
    看着眼前的闹剧无疾而终,许多修士也是无奈摇头,转移了目光。
    老乞丐望了望萧尘,随后捡起地上的破碗,朝远处缓缓而去。
    萧尘思索片刻后,跟了上去,打定主意,此事由他而起,让老乞丐平白无故的失去天竹,他需要赔偿。
    不多时,老乞丐便走出城池,顺着一条因常年踩踏的小道,还未走出几步,老乞丐便停了下来,转过身。
    “阁下若是为了体念乞丐的生活,这一个月的时间想来已经有所收获,既如此,为何还跟着老乞丐?”
    听到此话,萧尘苦笑一声。
    “小子为先前之事道歉。”旋即掏出天竹,开口说道,“这十枚天竹便补偿与您,另外,小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能否询问?”
    “先前事既然已经过去,那便随风消散,你不用记在心上,也不用补偿,至于问题,若是如何伪装成乞丐,那便恕糟老头无能为力,请回吧。”老乞丐微微摇头,脸上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对十枚天竹不放在心上一般。
    但这绝对不可能!
    “小子并没看不起老先生之心,只是因为先前之事因小子而起……”
    “不必。”老乞丐还没等萧尘说完,直接摆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没走两步,停下身子,转过头,浑浊的目光朝萧尘望来,仿佛经历风霜,经历无尽的磨难。
    “你与我们不同,我们沦为乞丐并非所愿,可唯有如此才能生存,虽说我不知你为何想要伪装成乞丐,也不想知道,但在我眼中,你……即便伪装的如何相似,也不是真正的乞丐,也不可能是,因为,你本来就不是乞丐,伪装始终只是伪装!”
    “再者,你所谓的补偿,便是将老夫的尊严狠狠的摔在地上践踏,彻底失去做人的机会。”
    萧尘一愣,脱口而道:“怎么会,小子完全属于好心,与那蛮横的修士比起来……,他才是在侮辱老先生的吧?”
    “哈哈哈哈。”忽然,老乞丐大笑了起来。
    “不错!”
    “但,这就是乞丐!”
    “你心有底气,自无忧,吾如浮萍,乞食为生,此为无脸。你所赏,的确好心,可若吾接之,岂是无脸?则魂无脸,此乃仅剩之气节,如若不然,岂如行尸走肉呼?”
    人如卑微者,魂却不能。
    卑微求存,那是他本身所应做应得。
    蛮横修士以爷爷、狗食侮辱,却也付出天竹为代价,同样,乞丐也是为此而付出,自心安理得。
    而对萧尘,乞丐无付出,无代价,看似很正常,但对于叫花子来说,却是真正的侮辱。
    钱财万贯奉菩提,火化成灰尚信迷,盍乞一文略施舍,路旁饥妇抱儿啼。
    简而言之,身无长物,一无所有,脸面丢进,仅剩灵魂安然之所,乞丐所做任何事情,仅仅无脸,若是今日接下萧尘的天竹,便属于连灵魂都无安然之地,连这仅剩的一点事物都将消散,如行尸走肉。
    看似夸大,却并非如此。
    要是萧尘将十枚天竹送给其他修士,对方并不会有多大的感触,甚至不会在意,因为他们拥有的还有很多。
    而对于乞丐而言,已经一无所有,难不成将最后仅剩的也要抹去?
    有钱人自然不在乎区区一两银子,若穷苦百姓只剩下一两银子呢?
    萧尘呆滞站在原地,脑中回荡着老乞丐的话。
    你心有底气,自无忧!
    你心有底气,自无忧!
    如何伪装,都有破绽。
    为何?
    因为,本身不是,伪装仅仅只是伪装,即便九成九的相似,也仍然存在破绽。
    也许,这便是乞丐的气节。
    乞丐的气节?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可即便如此,却让萧尘如雷亟一动不动。
    大雨倾盆。
    一下便是三天三夜。
    萧尘如同石雕,屹立大地。
    “草鞋破衲傍禅扉,日出上街夜静归。猪骨未将穷腹鼓,风虫偏效落花飞。莫向王侯门外过,一声狗吠张狐威。”
    “想不到,连乞丐都能有如此理解,不枉此行……”萧尘缓缓吐出一句话,哈哈一笑,转身朝昌州城而去。
    对于许多修士来说,这段时间来并没其他不同,该如何还是如何。
    可对于城内乞丐说,却有些许讨论。
    因为来了一名陌生乞丐,不想实力高强,并且是不是有古怪,每日所得之物,比十数乞丐加起来的总合还多。
    时间一晃,半年转瞬而逝。
    和悦酒楼。
    鞭炮齐鸣,很明显,此客栈乃是新开张,作为新开业第一天,自然而然的,门口站着许多乞丐。
    若是平时,早就驱使下人赶走,可开业大吉,自然不能如此,所以,纷纷好吃好喝的供着。
    不远处墙边,一名年轻乞丐大摇大摆的坐在位置上,毫不在意自身的污秽,吩咐小二快些送来吃食。
    而此人,便是萧尘。
    经过半年时间,此时身上任何一处与乞丐相同,没有丝毫区别,长时间未清晰的头发已经结成一团,吃饭时,身边充斥着许多苍蝇,可即便如此,也不在乎,甚至当成没看见一般。
    至于其他顾客,不用在意,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并非主楼,而是摆放在客栈外的饭桌。
    想来,经过这一次,这些饭桌都会被扔掉。
    狼吞虎咽后,萧尘用黑不溜秋的擦了擦嘴巴,拍拍屁股站起身,浑浊的目光望了望四周。
    “是时候离去了。”
    ……
    城外,小道上。
    萧尘与老乞丐对望一眼。
    “准备走了?”老乞丐轻轻询问。
    “是的,此次专门来与老先生道别。”萧尘拱手感激而道。
    “谢我?谢我什么?莫非谢我教你成为乞丐?”老乞丐嗤笑一声。
    萧尘默然,询问道:“敢问前辈尊敬大名?”
    “无名无姓,若是真要问的话,那便记住老叫花子当初所用的化名吧。”
    “范丹!”
    话音落下之际,老乞丐已经消失不见。
    凭空消失不见!
    萧尘没有惊讶,似乎对老乞丐的实力并不感觉到好奇。
    这些时日下来,萧尘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晓?
    而范丹……好熟悉的名讳。
    “祖师爷?”萧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即便这些时日察觉到对方的修为极强,并非普通修士,可也没朝祖师爷方面去想。
    旋即,萧尘摇摇头,转身离去。
    ……
    河边,萧尘洗去身上污秽,走了出来。
    穿上衣袍后,只能无奈的将结成一团的长发剪掉,毕竟时间太长了。
    萧尘也很无奈,当初灵隐寺时便剪去一次,没想到这才多久……
    随后,盘膝坐在地上,陷入空冥。
    融入!
    领悟的越多,知晓的便越多。
    同时,融入无上心法中,朝着其后逐渐开始推演。
    什么是道?
    空气是道,花草树木是道,乞丐也是道……
    一切,都属于道!
    推演,仅仅是将自身的感悟总结而出,而后与太上剑经互相应正之下的融合。
    随着时间过去,其后修炼之法逐渐出现于脑中。
    无上心法第三层,心境之卷。
    融合境五重天!
    融合境六重天!
    融合境七重天!
    融合境八重天!
    萧尘缓缓睁开双眼,无奈叹息一声。
    “仅能推演至八重天,看来,想要推演到分神境大圆,道路漫长而曲折,罢罢罢,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了!”萧尘摇摇头,若是这些时日全部用来赶路,早就到了神魔谷,但现在,距离尚远。
    那么,是否开始第一步计划呢?
    萧尘有些犹豫,毕竟想法太过大胆,一旦被神宫发现,他便会陷入追杀之中。
    仅仅迟疑片刻,萧尘便坚定起来。
    别无他法,即便冒险,也只能如此。
    “唉,也许此法略微有些残忍,但只要事成以后,便能解决,如今所为,只不过是为了加一份保险,可别怪我。”萧尘吐出一口气,朝着朝着神魔谷的方向而去。
    …………
    苏路坐在大堂内,其旁站着一名古稀老者,从其态度来看,应当是管家。
    “少爷,除了老奴以外,其余仆从都已经遣散……”
    “如今太老爷留下的家产只剩一千枚天竹和这宅院。”
    唉。
    一声叹息从苏路口中传出,充满了苦涩。
    苏家好歹也是荆州城内的大户,巅峰之时换成家产至少也有数万枚天竹,这还是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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