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原名为重瓣丝石竹,为石竹科石头花属多年生植物。花型小、色浅淡、花姿蓬松具立体感,是常见的陪衬花材。
    ——满天星的花语是,甘愿做配角的爱,只愿在你身边。
    ·
    师音很爱陆明晖。
    不过,爱是个什么东西?
    师音觉得,大约是青春期时一颗不安分的少女心无处安放,而身边恰好有这么一个男孩,恰好他闯入她的世界,于是不知不觉的,无声无息的——她开始爱他。
    ……
    第一次见面,她刚做完激光手术没多久,半张脸青紫肿胀,偏巧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坏了,两人在昏黑的楼梯拐角处狭路相逢,她一抬头,他吓得倒吸凉气:“卧槽鬼啊!”
    那时他15岁,是个阳光帅气的少年。
    他尴尬又无措的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你是新搬来的邻居?”
    她慌张低下头,匆匆走了。
    ……
    第二次见面,她被校外几个混混围堵,他们说她太丑,嘻嘻哈哈的找她要所谓的惊吓补偿费,他像英雄一样出现,领着她离开那条混乱的小巷,语气轻松道:“别怕,小同学,他们不敢再来了。”
    那时他17岁,是学校里前途一片光明的优等生。
    后来他毕业了,考上国内最好的航空学校,从此离开了故乡。
    而她却留在原地,忍受异样的目光,习惯背后的私语,蓄起长长的头发遮住那半张丑陋的脸,一天一天数着日子,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
    她从小就知道,因为这张不完美的脸,自己注定是寂寞的。
    高中、大学、工作,她始终是一个人。
    每当看到身边的人成双入对,她便会把关于他的记忆,从心底翻出来,如同翻出珍藏多年的糖,重新甜一遍心尖。
    想一想他清爽的短发,想一想他温暖的笑容,想一想,他离别时那潇洒的一挥手……过于细微的小细节经过反复回忆后,增添了几分梦幻,失去了几分真实,但她不在乎。
    本就是不会有结果的暗恋,之所以藏在心中,不过是为了告诉自己,在她那段晦涩黯淡的青春岁月里,也存在着一些美好的东西。
    他叫陆明晖,是她喜欢的男孩子。
    ……
    五月,师音搬进了更靠近市中心的新公寓。
    她的工作是在一家电台做夜间主持人,每天下班都是后半夜,往往赶不上末班车,所以经济稍稍宽裕后,她便换了新住所。
    只是没想到,会因此再次遇到陆明晖。
    那天她在电梯里看见他。
    他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一只手拎着公文包,另一只手牵着女朋友,那个女孩长得明艳动人,与他十分相配。
    师音低垂着头,站在那两人身后,像一只胆怯的地鼠,目光飘忽,从电梯镜面的四壁里偷偷看他。
    比起学生时代,他长高了,更英俊,也更成熟,脸庞多了棱角,眼眸却如记忆里一样浅浅含笑,仿佛永远映着温暖的阳光。
    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带着女朋友走向左侧,她脚步微顿,而后走向右侧——
    谁能想到,多年之后,她与他又成了邻居。
    ……
    当天晚上,师音失眠了。
    她想不通,明明是两个不可能有结果的人,命运却偏要产生纠葛,如果世上真有神明存在,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神明是恶毒的。
    就像用胡萝卜引诱驴子转磨,驴子永远吃不到,却被诱惑着一步一步追着走,如此恶毒的,给了一份永远不会成真的希望。
    可她仍被诱惑了……
    忍不住注意他的出行,忍不住观察他的穿着,忍不住幻想……幻想如果有一天他认出她,她该怎样自然的和他打招呼。
    他一直没有认出她。
    而她渐渐的知道了他许多事。
    知道他是一位意气风发的机长,工作十分繁忙,一周只回家两叁次。
    也知道他和女朋友平均一到两周才见一次,大部分时间靠电话联系。
    他和女朋友的关系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大声争吵,彼此数落缺点,恨不得立刻分手!好的时候又蜜里调油,浑然忘记对方提分手的那些话。
    因为两边公寓的阳台相邻,所以这些动静她总是听得一清二楚。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多了几分。
    原来他也不总是阳光温暖的,他也有烦恼,有脾气,会发怒,会气急败坏,会忍无可忍的对女朋友说:“够了!你既然想分手那就分手!”
    师音觉得,他好像有点缺乏耐心。
    ——女孩子说分手,哪会是真要分手呢?无非希望有人哄哄自己罢了,但是他好像……从来不曾哄过谁,更不会低声下气去挽留谁。
    想想也是,他在学校时便如太阳一般瞩目,无需弯腰低头,就会有许多人主动向他奉上一颗真心,如今的他高大英俊、事业有成,依然是那么招女孩子喜欢。
    太阳,从不需要去追随谁。
    ……
    两个月后,师音发现他消失了。
    不知道是出差,还是搬走,总之她见不着他了。
    电梯里不再相遇,阳台上也听不见隔壁的动静,一点征兆没有,他就这么消失了。
    不过他与她本就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似乎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甚至……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师音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
    然而一个月后,他又回来了……
    当时她站在阳台上浇花,听见空寂许久的隔壁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你父母人在国外,联系不上,刘总不知道我们分手了,所以打电话通知我接你出院,你现在这个样子,最好尽快找个护工,工作上的事先放一放……”
    男人低低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让女人走。
    女人的声音变得不耐起来:“我怎么走?难道你一出车祸我就提分手?这事传出去,只怕所有人都要骂我薄情寡义!陆明晖,我知道发生这种事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拜托你为我考虑考虑行不行?总之这几天我会尽量照顾好你,等护工来了……”
    “滚!!!”男人突然暴喝!
    师音猛地一颤,手中洒水壶嘭咚一声落地,紧接着听见那女人说:“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也好,反正我不欠你什么。”
    高跟鞋重重踩在瓷砖上,带着怒气,每一下都恨不得撞击出火星。
    随后房门被用力拉开,又关上,金属防盗门撞上门框,被狠狠弹开,哐当一声!震得天花板也在回响!
    师音心惊胆战。
    不知道是因为这动静,还是因为女人说的话。
    ……车祸,出院,护工。
    他消失的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细想,手脚发凉,来不及去捡地上的水壶,人已经不由自主往门外走。
    隔壁的房门半开着。
    她挪着步子,慢慢来到他家门口,看见客厅里颓然消瘦的身影,不禁睁大双眼,抬手掩住自己发颤的嘴唇。
    是陆明晖……
    可,怎么会是陆明晖?!
    那个曾经如太阳般耀眼的男人,此刻仿佛失去所有光华,身体枯瘦,神情木然,双眼缠着厚厚的纱布,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师音的心泛起一阵密集的,被针扎似的痛。
    就像自己万般珍惜的一件宝贝摔碎了,心疼得想要捡起来粘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破碎的一切,惶然不知所措。
    也许是急促的呼吸泄露了行踪,男人蹙眉望了过来,带着几分疑惑问:“谁在那里?”
    师音僵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短短几秒钟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她撒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谎——
    “我是……你女朋友请来的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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