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的中文系在大二有一年同b大中文系交换的机会,出去玩就是实践,轻轻松松能拿四个实践学分,当然也有名额限制。
    这对大一下转进中文系的缪言并不难,她的绩点很优越,虽然谈不上最好,但作为交换绰绰有余。结果也很理想,缪言确实拿到了。
    b大靠近滨川,在鹄港,鹄港和滨川一样是个好地方,实践学分有很多都是去鹄港的景点游习就能拿到,而鹄港最出名的,还是海,和滨川是同一片海。
    但鹄港同滨川不同的地方,是鹄港有沙滩。
    蒋斯礼和他说她哥就在b大,音乐系的,不过休学了。蒋斯礼还强调了她哥很帅,一直想把她哥介绍给缪言,但缪言每次都回绝了。蒋斯礼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缪言说没有,蒋斯礼就奇怪,为什么要拒绝她?缪言说不想谈恋爱。每次这个时候的蒋斯礼都显得格外惋惜,但她会想起那个经常来找缪言的寸头帅哥,或许他们在暧昧?但是不行啊,她哥喜欢这种类型。通俗地讲,就是冷面热心的美女。
    有一次蒋斯礼跟缪言一起军训的时候脚崴了,缪言扶着她去的医务室,说是扶,其实都好像在背了,蒋斯礼虽然比缪言矮,可她也不算瘦的类型,整个人都压在缪言身上,但去医务室的路上缪言只问过她:“这样你走路难受吗?”,其他什么也没说。到那帮她去缴费拿了药,然后和蒋斯礼一起在空调室里呆了下,玩了会手机。蒋斯礼这个时候突然拉住她的手跟她开玩笑:“缪言,你给我做嫂子吧?”
    缪言那个时候头发两天没洗还粘在额头上,身上全是汗,她妆也没画,暑假因为殷延的事,黑眼圈重地吓人。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蒋斯礼:“我这样?”
    “你哪样?”蒋斯礼奇怪了:“你很合适啊。”
    缪言讪笑:“没那么合适。”
    “你肯定适合我哥,不,我哥肯定配得上你。”
    蒋斯礼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给缪言和蒋斯彦搭桥的想法。
    缪言正准备理东西去b大,接了个电话,季燃跟她说周末有空,可以来刺青,缪言应了下来,问他定金多少,季燃不要钱,说我们之间谈什么钱?缪言理了理她的行李,停顿了一下才说:“行,那下午见。”然后她挂了电话。
    她想在胸口纹一只蝴蝶。缪言想纹很久了,不纹是考虑到以后的问题,但是她现在总是觉得她好像又回到以前,就像时光倒退那样,甚至带上了一具不属于那个时候的身体。她想做一些能让她稳定心神的事情,如果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任由什么都过去,那她只能抓一手空气。
    这一年里,她摆脱不了殷延。因为忘掉他并不简单,缪言似乎都做好了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的准备,就她这样还陷在“前任”阴影里的人,也总是有人愿意来试图弥补她的空缺,季燃便是其中一个。
    女人失恋很明显吗?她不知道季燃是怎么知道的,突然他就挎着包每周都坐高铁从滨川过来,在校门口等她,缪言想拒绝的,但她又想到殷延那么过分。
    真没必要,所以她一气之下答应了,即便他季燃是想撬墙角。
    缪言一出校门,季燃就会拍拍包乐着朝她小跑过来,站到她旁边快速掀开他包的一角,让她看看里头的东西。
    “今天是柠檬伏特加,我们去露台喝。”
    缪言通常都没有回应,慢吞吞地跟在季燃身后,季燃嫌她慢,抓起她的手臂拉她走,缪言也不甩开。
    她喝多了的时候就会问季燃:“你们男的嘴是不是都是会编花样的坏蛋,骗女人一骗一个准?”
    季燃抱着手臂,也有点醉意,但听到缪言的话,他撑开眼睛,正色道:“男人也有好男人,比如我。”
    缪言喝得有点上脸,但还是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侧着脸趴在膝盖上看季燃,忽然起身,浓烈的酒精味靠近季燃:“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会喜欢多久?”
    酒精混着女人身上不知道是香水还是别的的玫瑰味道,凌冽夜风都带不走暧昧。但季燃却不说话。缪言眯着眼看他,嗤笑:“连谎都不肯撒一个来哄哄我。”
    季燃听到后抢过缪言的杯子把她剩下的酒全喝完,没去擦流到他夹克外套上的酒。
    他说:“我说了你也只会说我撒谎。”
    缪言呵呵笑,抬手揉揉眼睛,试图呼出一口酒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那我现在说我不说呢,你会怎么样?”
    季燃把她杯子收进了包,拧上瓶盖,站起来准备扶她走,缪言甩开了他的手,企图自己站起来,但刚刚离开地面,又一屁股摔了下去,两手撑地。季燃看不下去想伸手帮她,缪言摇摇晃晃地躲开了他,改成半跪,再次试图站起来,勉强直起了身子,准备走,又一个踉跄,季燃冲过去扛住了缪言。
    缪言让他滚。
    季燃也没有表情的波动,只是说:“你一直都是这样,压根就不喜欢我了,都是我一厢情愿。”缪言听了以后,嬉笑着拍了拍季燃的脸,酒气冲天地趴在他脸旁:“那你图我什么?”缪言思索了会:“图跟我上床吗?男人不都喜欢这样?你要是图这个,我跟你上完就算了,少废点口舌。”
    季燃让缪言闭嘴,缪言又笑,她说:“到底图我什么?”
    你无心,我有心。
    “图你是个花心萝卜。”
    缪言说:“我愿打你愿挨,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季燃只是沉默地扶着她,送她回去。
    缪言想带几本书过去,看了眼书架,她的手又情不自禁地伸向《失乐园》。
    她拿起,影影约约,好像还能闻到他的气息。在抽拿间,里面掉出了一张纸片。缪言蹲下捡了起来,看着纸片上的字,缪言有些出神,心里有多触动,脸上就有多讽刺。
    你倒是成功逃出去了,然后留我一个人在失乐园里沉沦。
    缪言想把纸扔垃圾桶,又不舍得,粗鲁地夹了回去,把失乐园塞进了书架最里面。
    她打算先去滨川再去鹄港,反正也就她一个人,随便了。刚收拾地差不多,蒋斯礼又给她打微信电话,说她哥也要返校了,推荐他俩认识。缪言打岔过去,她一点也提不起真的另寻新欢的意思。
    蒋斯礼却硬要把她哥的微信推给她,说是去那边有个人好照应,缪言想想是这样,这对她来说没坏处,所以缪言就加了蒋斯彦的微信。
    没一会蒋斯彦就同意了,鬼使神差,缪言顺手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东西不多也不少,最近一条是钢琴和一张合影,文案是:b大见。
    缪言点开了看了一眼,却没想到是他。
    手机直接从手里滑了下来。
    砸到缪言的脚趾,但缪言根本没法反应。
    兜兜转转,不还是让她知道了?
    你说,这到底是轻而易举还是她费尽心思的结果?她真想问问殷延是怎么做到一年,一年多都不给她发一条消息。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地活在别人的照片里,她当然能看出他不开心,但她无法原谅这一年。
    放谁身上都无法原谅。
    缪言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深呼吸,捡起了手机,拿起来又忍不住放了下去,最后她还是发了一句:我是缪言,蒋斯礼的舍友。
    缪言又丢了几本书进行李箱,手机就传来了的震动的声音,她拿起手机走到梳妆台打算理她的化妆品,发现蒋斯彦回了一条:
    我知道你。
    缪言滞在原地。
    蒋斯礼跟我提起过你。
    不是殷延。
    缪言有点失落,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失落的。
    正准备放下手机,对面又发来消息:不用关心她说的,我当个导游就行。
    缪言回:嗯,麻烦了。
    对面没了声音,缪言开始魂不守舍地理起了行李,她今天下午差不多就能到滨川,找季燃刺个青,住一晚,明天就能去鹄港了。外面开始下淅沥的小雨,大概率不会有降温的意思,只是下着来闹你心情。九月份的南方就是这样天,立秋早早过去,秋分都要来了,高高挂起的艳阳却仍然能把她的亚克力心脏晒地卷成一块看不清形状的怪东西,倒是常常施舍给她甘霖,似乎是觉得她碰到滋润就能舒展开。
    今年的夏天又闷又热,其实哪一年都这样难受。缪言根本就没有过过一个让她觉得是洋溢着清爽浪漫的夏天。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几乎在每个风和日丽天的傍晚,她都能躲在空调室里透过憧憧树影看到粉红橘黄的落日但常常,孤独也会涨满了她的身体,就像氢气球那样,悬浮在湿津津的空气里。或许潮湿的苦夏终将又会过去,但她心里的苦夏就像烈火烧过的草原满目疮痍,若说还有机会修复,也需要等上漫长的岁月,而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每年都要上演这样的情景,有个火把,本来是照亮她走向那端的人,现在却肆无忌惮地把她自己和那端的人都烧得面目全非。
    她也曾想过,潮湿的天也许有潮湿的好处。比如梅雨天在两性上,他们之间的情绪会一起洇在绵绵的纸里。
    水汽碰到他们的肌肤,会在课桌上留下肌理,那如果他们相碰,那是不是她的肌理也会印在他的身上,那如果再贴合的多一些,紧一些,那他们的肉体,就会纵横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缪言瘫倒在地板上,乌发像蛛丝散乱开,她好像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鲜活的跳动声。
    他其实从未从她心里离开,就像他的气味一样还残留着几缕在她的领域内。而现在,他又闯了回来,在这样一个阴雨天。
    缪言忍不住夹紧腿,嘴里泄出了一丝喘息。
    雨声,皮肤摩擦声,呻吟声,哭声,是苦夏宣告离别的最终曲。
    她再也不会让她的寂寞弥漫到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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