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解决了这陌生的情感,他才能毫无牵挂地大步向前吧!手摸上腰间的长剑,那是他父亲死前留下的,无论如何,有些路他都必须要走,即使在这里已有了过多的停留。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言,花梅令身上的低气压让人看了便害怕,连知雀也不站在他肩膀上了而是每日盘旋在他们头顶。浮尧倒是好几次都想和花梅令说上几句话,可一看见花梅令那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便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总会有机会的吧!浮尧这么想。
    五天,两人终于抵达了扬州。花梅令以为目的地是白帝山本并未打算停歇,可他却发现浮尧一拉马缰速度慢了下来。本想开口问却因为“骨气”二字堪堪忍住了,看着浮尧的背影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难道说……花梅令想起扬州湖畔的那个小茅屋不禁蹙起了眉。的确,如果是扬州的话那就唯有那个地方了。可浮尧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如果是听命于孟三千的话不应该马不停蹄地将自己带到白帝山吗?难道是他误会了什么?
    一路沉思着,花梅令没发现自从想通了浮尧极有可能是因为相见自己而不是孟三千的命令后,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几日来的阴霾也消退了不少。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唢呐的声音,街道上的人欢呼着让开了路。两人转过头只见一列迎亲的车队从巷口拐出来,新郎官带着大红花骑在马上笑着走来,后面跟着名副其实的八抬大轿,最后面有好几口大红箱,想来也是富贵人家。
    浮尧在书中见过所谓的“八抬大轿,亲迎于户”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锣鼓声声、唢呐齐鸣,浮尧停下马注视着这大红的车队。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有一个这样平凡的人生。温饱之家,一碗稀饭,不求达官富贵,但求安享一生。
    可他的命运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安排好了应有的轨迹,即便他拼命地凭自己的双手去改变未来、离开了囚禁了自己多年的山洞,可终究落得个追兵无数、亡命天涯的下场。甚至连这样仰头看着天空的宁静,也不过只是须臾之间。
    浮尧望了望天,一滴雨水突然滴在他的脸上,晴天却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人群喊着都跑到了附近的屋檐下躲雨,而那迎亲的车队就没那么幸运了,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突然下起了雨,虽然雨势并不大,但在那一家之主看来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兆头。
    新郎官父亲的脸色突然一变,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脸霎时阴云密布,变的和这天气一样快。他拉开轿子的帘子一把将那新娘从轿子中扯了下来。
    “不成了!这亲我们不成了!你这女人,娶你是来冲喜的,结果你才刚到家门口晴天都下了雨!此等妖女,怎可让你进门!”
    “爹!”新郎官连忙下马从自己父亲的手中将新娘子解救了下来,可一时间好好的一段婚事就这么变成了笑话,路两旁的人们议论着,指指点点的行为让那新郎官的父亲更是气愤不已。
    世事变迁,万事随转烛。浮尧看着那争执的一家人忽然明白了,或许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即便是处于最美好的时刻也有可能下一瞬就变了天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世间本就不可能没有疾苦。想通了这一点,浮尧也不打算再看下去拉起马缰正要走一匹马却突然走到了他的前面,翩翩的背影就像这雨中的杨柳,历着风波,却又沐浴着春恩。
    “古人有云:‘四郊云影合,千里雨声来。尽洗红埃去,并将清气回’,这场春雨可是预示着家中有人官运亨达、往事随风去的好兆头啊!”
    他这话说的响亮,街道两旁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家人转头望过来,新娘子的盖头也被扯掉了,脸上梨花带雨泪痕未干。却见一男子骑着马站在雨雾中,貌若东家之子,笑若杨柳拂面,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众人皆是看呆了,许久还是那新郎官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父亲的手叫到,“爹!大哥有救了!大哥有救了!”
    那父亲这才反应过来连道了几声有救了才带着儿子一起转向花梅令鞠了一躬,“谢公子提点!谢公子提点!”那新娘子也终于破涕为笑,含蓄地朝花梅令欠了欠身。
    花梅令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街道两旁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雨势渐小,浮尧看着面前不远处笑靥如花的花梅令就像坠入凡间的仙子,朦朦胧胧,美的不可方物。慢慢的,浮尧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虽然常年没有过的表情让他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次笑的有多么真心。
    的确,未来的路不会风平浪静,但他却抓住了那道破晓的光。
    一场雨似乎融化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一前一后的马也变成了齐头并进,花梅令似乎知道路一般,也不用浮尧带了,轻车熟路地来到扬州湖畔旁。
    将马栓在树上,浮尧忍不住看着那紧闭的木门,还是花梅令走时的样子,那日花梅令离开后他便没有再推开那扇门,就好像一直在等,等着某一天,那个人回到这里推开那扇门就像那日的不辞而别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进去吧!”浮尧开口,显然不打算走在花梅令前面。
    花梅令也不甚在意,他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浮尧的心思,难得好心情的展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手抚上木质的双开门,肩膀上的知雀却突然尖叫了一声,知雀很少叫,每一次都是危险的预警。花梅令的脸一沉,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才刚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便为了证实一般突然推开门。
    木门“嘭”地一声被打开,迎面便是一张桌子一杯茶,桌边还坐着一个人,明明清秀的如天边的白云却让花梅令厌恶到浑身不适。
    “恭候多时了,花庄主,”孟三千的笑盈盈地看向尾随在后眉头紧锁的浮尧,“还有……神刃。”
    “呵……”花梅令突然轻笑一声,可与以往的讥讽不同,这次却带了几分自嘲的味道。
    他还以为浮尧是念旧情才带他来这里,还以为浮尧对他真的爱上了、思念了,甚至像个傻子一样为此将连日的不满抛诸脑后,到头来不过还是押送他来见孟三千罢了!
    真是自作多情啊花梅令,可笑至极!
    一股无法名状的怒气瞬间充斥着他的胸膛,连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都燃烧殆尽,只剩最后的自尊支撑着满腔的怒火。他甚至没有去想若是孟三千的命令他根本没必要选在这个早已被江湖中人密切监视着的茅屋,而如浮云那般简单的心思自己都能猜得到七八分,更何况精明狡诈的孟三千呢?
    “你们还真是费尽心力给本庄主演了一场好戏啊!”花梅令笑,那攥着扇子的手却已经失了血色,骨节分明。
    正心大堂。
    周道长将自己无功而返的事向众人解释了一番,峨眉派掌门冷哼一声,“什么约定?我看是人家不买你这个面子吧!”
    周道长闭着嘴也没说话,武当向来鲜少与人争执。
    少林方丈想了想上前一步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孤城主既然还在在意当年的约定,不如就让任谦雪去请他吧!况且如果任大侠愿意出关站在我们这边,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力。”
    周道长有些犹豫:“任谦雪的确是人才,只是他当年便狂妄自大,这些年好不容易安分下来,请他会不会引狼入室啊。”
    大堂陷入了一阵沉默。
    十年前的江湖是任谦雪的天下,他初出江湖没多久便接连挑战了许多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数一数二的高手败倒在他的手上。
    相传,他每打败一名绝世高手便会在刀柄上刻上那人的名字,然后换一把新刀。而他现在正在用的这把是第九把,上面刻的便是北岛孤城主东阳白凤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任谦雪x小白凤哦~
    ☆、千雪战白凤
    京都之外有一片树林,又称凤凰林。
    凤凰林中有一棵古树,相传上古时期曾有凤凰栖息于此,因火焰纯烈烧死了古树,凤凰十分伤心便拔下了自己的羽毛埋在地下。古树沐浴了凤凰的灵气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但从此却变成了一颗枯树,仍在生长却无法开出枝叶。
    早些年,关于凤凰林人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而这些年提起凤凰林大家首先想到的却是任谦雪。
    任谦雪是一段不灭的神话,十年前是,十年后仍旧是。十年前任谦雪就像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般突然出现在中原武林,不知来路更不知师出何门,人们知道的唯有那一张张深红色的挑战书,深红的如鲜血一般。
    任谦雪的第一张挑战书是屈九流,这人品性极差,吃喝嫖赌偷各种不入流的事都让他一个人做全了,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可说是九流武功却是一流,相传他可以一刀砍死一只黑熊。
    所以屈九流根本就没拿任谦雪当一回事,任谦雪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辈罢了,可就是这样的自负让他一败涂地,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取了首级。
    那时任谦雪只是冷冷地看了他的尸体一眼便在自己的刀柄上刻上了第一个人的名字——屈九流。
    但这一切却只是个开始,不到一个月第二封战帖便被送到了红衣教教主殷红衣的手中。殷红衣如约赴战,她活着回到了红衣教,众人一直以为胜者是殷红衣,毕竟她也算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了。
    可很快,青城派掌门李真便收到了第三封鲜红的战帖。李真十分愤怒,觉得这是对自己威严的挑衅,于是他邀请了各路武林豪杰一同到了决战地点,扬言要当众打败这个狂妄的小子,但也正是那一战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任谦雪的势力。
    他远远地走过来慢慢抽出身后那柄阔刀几乎是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刀柄上如烙印一般刻着三个鲜红的字——殷红衣。
    “我不杀女人。”任谦雪当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之后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个才出江湖不到三个月的小子竟然在一百招之内就砍掉了李真的右臂。他的刀从不犹豫,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分心惊讶于他的刀法都有可能丧命。
    李真也活着,但却没了右臂。
    之后任谦雪的战帖接连不断,先后打败了云游散人薛长青、武当大弟子于城、洛阳镖局的总镖头、第一侠客张天龙、暗器门门主秦墨枫,那时任谦雪已经换了第八把刀了,任谁都不敢相信打败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他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任谦雪是个行事高调却又少言的人,有人说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战欲,这个人生来就是战斗的,若是没了决斗就失去了他生存的意义。甚至还有人说,任谦雪迟早会将武林中所有高手通通打败成为武林第一,这句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东阳白凤的耳中。
    东阳白凤一直知道有任谦雪这么一个人,但对他的事还真就没怎么挂在心上,因为在他眼里才出江湖一年半的人也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又狂妄自大的小人物罢了!这样的人江湖中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么?武林盟的人不屑与你为敌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这种人就是再过一百年也比不上自己的一根手指头!
    当时正巧是任谦雪的寿辰,任谦雪不爱说话但不代表他不想交朋友,在江湖孤身一人混了这么久也有些腻了,于是他宴请天下英豪到府上一聚。请帖依旧是鲜艳的大红色,可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收到这封请帖的人无疑将其视为一种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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