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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之后,阖府都在上房齐聚。
    管沅站在母亲身后,听上座的祖父训示。
    “朝廷那边,刘阁老已经上了救济水患的折子等皇上批示,但我们也得准备起来。”管路一脸郑重地嘱咐,言罢目光在众人中找到管沅,“沅丫头,听闻你之前着手府里缩减开支,颇有成效?”
    管沅刚想站出来回话,二太夫人就抢先回答:“我身子骨不利索,沅丫头和大媳妇胡乱揽事我也拦不住。”
    二太夫人气色依旧不好,说话的时候也没原先有气力,一双微浊的眼睛冷冷扫了眼管沅,责备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句说得虽简短,含义却丰富。摆明了指责管沅趁她病着,把府里的事搞得一塌糊涂;而这不赞成的态度,倒让管沅处在下风——违逆长辈的意思行事,可是大罪过!
    一旁的管洛见状,心下畅快不少,欲要火上浇油:“三妹妹也是担心二太夫人,不想二太夫人操劳,才自作主张裁减了不少开支。也不知道这般节衣缩食下去,二太夫人能不能好好休养。多花些银子事小,二太夫人的康健——”
    “我问沅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管路把茶盏重重往几案上一扣,沉怒地喝止管洛。他是见惯朝堂风云的人,管洛那些内宅小心思,怎能蒙的了他?
    管洛吃瘪,惶恐地赶忙闭了嘴,不再言语。
    管沅神色淡淡地走出行礼:“孙女不才,如今府里头的用度,比之从前省去一半。具体数目祖父自可翻阅,”说着杨氏已经十分配合地差人去拿账册了,“至于有没有节衣缩食,还是只裁减了冗余开支,大家心里该是有数的,有不理解的也可以找管事嬷嬷来和我与母亲对峙。”
    不多时账册拿上来,管路略翻了翻,很是欣慰地点头:“本来我今日叫大家齐聚一堂,就是说用度一事。江南的田庄铺子,因为水患都难以维系,今年不贴补他们已是好的,遑论能收多少租子上来。你既然先行一步,又还未至节衣缩食,很好,省却我再绞尽脑汁想节省的法子。”
    “祖父谬赞,”管沅继续回禀,“之前孙女翻阅账册,发现每到夏日各地总有旱涝,于是便提前命人储粮备药。因此如今江南水患,贴补那些田庄倒不至于。”
    管路闻言十分惊喜:“你还未雨绸缪?”说着便转向二太夫人,“二弟妹,咱们年纪大了,有些事该放手就得放手,交给年轻人,他们脑子灵光活络,做得兴许比我们还好!”这是要说和二太夫人与管沅了。
    二太夫人听到管沅不仅没在撵人惩贪之后出乱子,还把府里上上下下打点得更好了,差点没一口气缓不上来气晕过去。
    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骑到她头上还有模有样!这叫她日后如何拿捏管沅!
    “大哥,”二太夫人语气斩钉截铁,“年轻人脑子再灵光活络,终究没见过世面。自己以为做了什么大功绩,到时候有失偏颇,丢的可是咱们定远侯府的脸面。等过几日我身子骨养好了,还是给沅丫头请个西席吧,她还年轻,该学的东西多着呢!”
    管路听了微微叹息,却也没有表态:“沅丫头,你意下如何?”
    管沅何尝不知道,什么请西席,就是二太夫人想给她找事,好让她没功夫插手府里的事务。但祖父不声不响直接把包袱抛给了自己,究竟是试探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祖父,请西席倒是没那个必要。别说我如今已经请了一位西席,再请又要增加束脩的开支,不太合适吧?另外,那些诗文字画的,还不如让我跟着祖父学,祖父一句话,比那些一板一眼的老家伙教十年都有用!”管沅濡慕地看着祖父。
    管路哈哈一笑,没有谁听了善意的恭维不高兴的。便将此事揭过去没有再提。
    管洛手里一圈圈绞着帕子,怨毒的眼神就差把管沅生吞活剥:如今管沅有祖父撑腰,连二太夫人都压不住她,日后可怎么办!特别是,她的亲事该怎么办!
    “祖父,三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管洛好容易调整了表情,浅笑温和地出来行礼,“三妹妹请了西席,不知我这个长姐是否有机会跟着一起沾光。三妹妹学识渊博,我也很是向往呢,还请三妹妹看在姐妹情份上,能够答应。”
    管沅偏过头看向管洛:这顶帽子可真大,我不答应,就是不顾姐妹情分?
    可明掌柜根本不是所谓西席,而是她书斋的大掌柜。更莫提她看着管洛就膈应,怎么能答应?
    “长姐这话言重了,”管沅急忙扶起管洛,拉着管洛的手佯装亲热,“长姐肯好学,自然是极好的,今日我和明师傅说一声,明日长姐同我一起听课就是了。只不过有些事情要说清楚呢,明师傅讲的不是基础,所以长姐可要赶紧把账目的东西补一补。”
    拉着管洛的手时,她就想好了对策:到时候让明掌柜专挑生涩艰难的讲,定能把管洛逼回桐青苑!
    而管洛则是另一番打算:怎么着也得给管沅找点茬,趁着和她相处的机会揪出些毛病来。至少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得意下去!
    两人各怀心思地相视而笑,笑意不达眼底。
    书房灯火通明,窗外清风朗月。
    少年在烛台前烧掉方才看过的纸片,语气如数九寒冰:“刘瑜野心太大,答应整饬上十二卫那是给他颜面。如今若非刘阁老水患的折子压着,只怕所有武职他都想动。”
    “也幸好有刘阁老的折子,”幕僚陆长青点着头,神色颇为担忧,“只不过,这折子不可能压刘瑜一辈子,我们得尽快想对策。”
    少年右拳紧握:“就怕这次争不过他。”
    陆长青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劝道:“不争一时,实在争不过,就让他动,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保存自己实力。用这步退让和他交换几个要紧的位子,比硬碰硬得利要多呀!”
    “陆先生这一步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此事我会提醒父亲。”少年说着在书案边坐下,左手拿起狼毫想要写什么。
    然而陆长青却迟迟未离开书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一番话要如何开口。
    少年察觉到,放笔抬头:“有事直言。”
    陆长青神色仍旧有几分踟蹰,半晌才试探性开口:“在下只是疑惑,管三姑娘……”
    见陆长青停顿,少年刀锋般锐利的双眸直直望向他:“如何?”
    这么一眼已是叫陆长青颇有些背脊发凉。
    陆长青跟着眼前少年也不是一日两日,可前段时间才发现他心思到底有多深沉:“如果管三姑娘是这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在下只是好奇,她到底会起什么作用。”在陆长青看来,不可能是自家东翁看中了那个姓管的小娘子。
    一来,定远侯府三姑娘素不闻名,也不见得是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除了今春花朝节稍微有些名声传出来,他从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二来,他觉得自家东翁不是那种会为情所困的人——假如真是那种意思,直接禀了父亲到定远侯府提亲便罢,何必如今倒让齐允钧捷足先登?
    所以排除了这些,陆长青只认为,管沅是眼前少年所布大局中的一枚棋子。
    少年微微垂眸,神色难明。
    兴许有时候,想法越简单的人看这些事越清楚,譬如宁护卫;陆先生正是得益于思谋,才会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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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本就是这世间最简单最难说清缘由的事o(n_n)o~i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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