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崖子微笑着看向陆宣。
    他知道所有人都有各自的疑问,但是奈何此事干系重大,即便是无崖子和涂九都要守口如瓶,否则遗祸无穷。所以之前他都是含糊其辞,却不知道陆宣还要问什么。
    大不了,还是不去回答就好。
    而陆宣则肃然道:“弟子只是不知,为何兽潮发作如此有规律,不多不少,每两百年便会发作一次?”
    大家都是一愣。
    无崖子则眉梢一动,深深的看了陆宣一眼。
    之前众人的问题都是围绕着血妖的来历,以及血妖是因何而来的,却没料到陆宣另辟蹊径,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而楚无夜和云冥等人被陆宣提醒,心中也是一动。
    对啊,为何兽潮每两百年便会发作一次?
    血妖的来历与目的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现在再去追问也没有意义,而如今最关重要的则是如何能镇压血妖以绝后患。陆宣这个问题却是关键,血妖因何要每隔两百年才发作,这其中必有缘故。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无崖子。
    无崖子沉默了片刻,随即看向了涂九。
    涂九则点点头,恹恹道:“但说无妨。”
    无崖子这才起身微笑道:“你们随我去一个地方。”
    说着无崖子长袖一卷,带着众人划空而去,直奔正东方。
    转眼间,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干枯的河床。
    陆宣脑中金针剧震,直指正下方,那正是金针一直所指的地方,据陆宣猜测,这河床下方应该便是传说中那天地孕养的至宝了。
    无崖子身子一震。
    方圆数十里之内,天地轰鸣,有白蒙蒙的气息笼罩一方天地,陆宣等人就感觉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通体生寒。恐怖的是这天地间仿佛有无尽剑气流动,虽然无形无质,但却让人心惊动魄,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云冥还好一些,但也惊讶道:“祖师,这是……虚境?”
    无崖子点头微笑道:“只要修炼到炼虚合道境界,便会领悟到虚境的存在了,我这虚境乃是自归墟修炼的时候领悟而来,所以才是这副模样。”
    无崖子在东海归墟修炼,并以三千重水炼化归墟剑的事,灵云宗尽人皆知。陆宣在旁边听了,心想稍后是不是要将归墟剑还给无崖子,无崖子有此仙剑,以后镇压血妖也如虎添翼吧。
    轰!
    陆宣心中正琢磨着,脚下那巨大的河床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亿万长剑钻入地下,河床顿时土崩瓦解。
    转眼间,厚达数丈的地面尽数化为灰烬,长达六十里的河床顿时凹陷了下去。
    从那河床下方,却有惊人的华光直上云霄。
    所有人都不禁动容,从空中向下俯瞰,透过那华光,竟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楼宇。
    河床下方,竟然横卧着一座白玉楼!
    那是一座白玉楼,共分十二重,造型古朴、宛若天成,每层足有五里,合起来便是六十里!
    白玉楼横卧在河床下方,冷眼看去,却像是一条巨大的管道。
    众人能看到有一条蜿蜒的地下河从白玉楼的顶端流入,然后从底部流出,那地下河色如白玉,粘稠如汤,散发出无比精纯的天地灵气,令人心驰神摇。
    十二重楼!
    陆宣心中大声惊呼。
    传说果然是真的,当年仙人自禁地出,手托十二重楼,称其为模仿禁地至宝炼制而成,而眼前这巨大的十二重楼,岂不就是那禁地中天地孕养的至宝?
    金针愈发激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陆宣就感觉泥丸宫剧痛,脸色顿时巨变。
    无崖子并未注意到陆宣的异常,而是沉声道:“三千年前,此处本有一条灵河,自这十二重楼中掠过,灵气百般锤炼,变得极为充沛。所以此处本来是一片修行圣地,但自三千年前血妖作乱,引来天外飞仙一剑斩落之后,这十二重楼受损严重,便不复灵光了。”
    “这十二重楼虽然受损,但却没尽毁,仍能散发灵气,九兄便是凭借这灵气勉强催动烈阳珠,用来镇压血妖。”
    “不过这残存的灵河每两百年便会濒临枯竭,灵气也不足平日十分之一,所以烈阳珠的威力也随之骤降,才能让血妖有机可趁。”
    无崖子这才看向陆宣,微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何兽潮两百年才发作一次了?”
    他话音未落,却忽然皱了皱眉。
    直到现在无崖子才发现陆宣的脸色竟变得十分难看。
    “你怎么了?”
    无崖子问道。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陆宣的异常,此时在场的都是灵云宗最核心之人,云冥、楚无夜夫妇、叶离等人,楚玲珑和赵无双等师兄弟也都在场,大家连忙围拢到陆宣身边。
    陆宣竭力控制金针,勉强微笑道:“弟子没事。”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金针显然想要进入那十二重楼,自己根本无法阻拦,于是对无崖子道:“祖师,我想去那十二重楼之中,行么?”
    无崖子愣了愣。
    “你去那里做什么?那十二重楼中自有禁制,却不是说去便能去的啊。”
    陆宣苦笑,“弟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祖师帮忙。”
    无崖子还在犹豫,楚玲珑却忍不住来到他的面前道:“祖师,陆宣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应该的确有他的理由,还望祖师首肯。”
    她还从未见过陆宣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便在涂山国历经生死,陆宣也从未露出如此痛苦的模样,于是楚玲珑也有些乱了阵脚。
    众人于是都是央求,无崖子终于点点头道:“好吧,不过我也只能带你一人进去,旁人便留在外面吧。”
    说着,无崖子抓住陆宣的手臂,转瞬间便落到了十二重楼的顶部。
    “不可离开我身边一丈。”
    无崖子面色严肃的叮嘱了陆宣一句,这才带着陆宣走入十二重楼中。
    楚无夜和楚玲珑等人在外面看着两人进入十二重楼,面面相觑,不禁有些困惑。
    小十一执意要进这十二重楼,又是为了什么?
    …………
    直到进入第一重楼,陆宣才发觉这楼内的景象远没有外面那般平静。
    有股绝大的吸力像是要将无崖子与陆宣拉扯到深处,非但是整个人,陆宣就感觉神魂摇动,仿佛连三魂七魄都要被那吸力从体内拽出。若不是无崖子刚一进楼便放出虚境,笼罩周围一丈虚空,陆宣早已魂飞魄散了。
    “知道此处没那么简单了?你为何执意要来此处?”
    无崖子皱眉问陆宣,话中不无指责之意。
    他原本十分看好陆宣,但此时陆宣的表现却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这让无崖子不禁有些失望。
    陆宣这时已镇定下来。
    金针也平静了许多,好像一条游鱼在陆宣的泥丸宫中穿梭,似乎在“端详”这十二重楼内的景象。
    陆宣见无崖子有责怪之意,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尴尬一笑,硬着头皮不去回答,而是看向四周。
    一眼看去,便有种熟悉的感觉。
    楼内四处都有道文,不过周围的玉璧却满是龟裂的痕迹,像是破碎的玉瓶勉强粘合在一起,那些繁妙灵动的道纹也多有破损。不过陆宣在三层小楼中修行已久,那三层小楼本就是这十二重楼的上三层,所以只看一眼,便确认这些道纹与三层小楼中的道纹无异。
    十二重楼内广阔无比,向深处望去,仿佛十二座巨大的玉管环环相连。有巨大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声音宏大而沉闷,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又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在苟延残喘。
    这样的景象在三层小楼中却是从未见过,应该是这十二重楼被当年那天外剑意破坏的缘故。
    这时,楼内的吸力忽然停了下来,继而风向急转,又有股巨大的推力从远处呼啸而来,若不是无崖子,陆宣早被推出十二重楼。
    一呼一吸,陆宣之前在三层小楼时倒是习以为常了。
    不过陆宣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不无困惑。
    承云老祖对他说明十二重楼的来历时,分明说这十二重楼乃是天地孕养,但是陆宣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人为炼制而成啊。
    金针要来此处,究竟为何?
    陆宣正自困惑,却忽然感受到了来自金针的“心意”。
    他现在与金针之间可以做到简单的心意沟通,此刻金针分明是希望陆宣将息壤炉中那十二重楼的“复制品”拿出来。
    陆宣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此刻若是拒绝金针,它便必然兴风作浪,于是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钻入息壤炉中。
    一旁无崖子见陆宣竟然没有回话,反而脸色数遍,继而竟一头钻入了一个小小的泥炉之中,于是也不禁错愕。他虽然知道此物名为息壤炉,也知道其中封印了一个小秘境,却不知道陆宣在此时此刻钻入息壤炉又是什么道理。
    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
    无崖子正自困惑,却见陆宣手托着一座晶莹璀璨的白玉楼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十二重楼?”
    无崖子一眼便认出陆宣手中乃是何物,不禁睁大了双眼。
    他在此处被困近两千年,从涂九口中得知在很久以前,此处曾有一座十二重楼的复制品,但是据说这复制品早已一分为二了啊,怎么会完整无缺的出现在陆宣手中?
    “这十二重楼你是从何而来?”
    无崖子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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