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知是怎么了,突下暴雨,将院子里的花打落在地,残花落在流水中,使院子增添了些伤悲,我倚在门栏处静静瞧着,竟悟透了从前的一句佛法。
    只是佛法归佛法,在九重天中,什么佛法也不抵那天君的一句话重要的多,更何况离当值的日子不远,天后又在暗中惦记着。
    这般想着心中的事情出了神儿,摊放在腿上的册子便滑落下去。
    栾溪在一旁抄写经文,时而停下笔,问道:“想了什么入神?”
    我拾起册子,扭过头说:“想起了句佛法,却又想到这里是九重天,佛法哪里顶的上用,反倒不如凤栖殿里的那位天后实在。”
    栾溪不言,许是也不喜欢那天后,却碍于身份不能明说。
    终究是无妨,栾溪逃到了西王母座下去不周山做女官,虽说是侍奉池中的金莲们,却也好过在九重天里当值,此前的事我不知,但听仙娥闲话也了解一些。
    栾溪说:“其实,去凤栖殿当值也并不可怕,曾经听那群仙娥说起过,天后对待自己功力的仙娥们都很大方,除非做了错事不可饶恕,否则也只是轻斥几句而已,”话毕扭动手腕,重新将笔尖沾了墨水,开始埋头苦写。
    那是对仙娥,我可到底不是九重天中普通的仙娥,乃是同她夫君昭华天君有了些情分的女子,如今能安然住在这浣纱殿中,怕是已然让她寝食难安。
    每每想及此处,我便头疼的很,只得抬手将那摊放在膝头的册子合上,倚在门栏看着屋檐下滴落下来的雨水,说是在天界,可实际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在司徒府,又怎么能说人心可畏。
    晚些时栾溪离开,雨也停了,硕大的院子中也唯有云霞能够映个景,空空荡荡。
    院门被忽然推开,我将将转过身探出头,今日虽下了阵暴雨,却也挡不住那天君,嘴角勾起一笑,仍旧是那一夜中的素衣,映在云霞之前极美。
    我也曾在心中暗自思量,经过那一夜如何再见天君,若是一次将所有的绝情话说了个完全,这九重天也再难容身。
    诚然,让我发愁的那人眼下正站在面前浅笑着,只是不知为何面容比以往白了些,许是坐神仙的皇帝也不容易,所以才需要那样一位心机颇深的天后照拂。
    我原就是倚在门栏处发呆的,见是他来了,这才不得已收起了栾溪留下的册子,准备起身泡茶来,却被他拦住说:“只是我一人过来,你无需煮茶相陪,与平日里一样便可,”话毕也坐在了门栏处。
    这门栏一人坐时,极为悠闲,可换做身旁坐着的人是九重天的天君,那份悠闲也自然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半响,茶香飘了出来,愣了神儿的我慌忙间抬起手,却被一人握在了手心,转瞬倒在了茶盅内,他神情专注说:“我从不想让你为难,便是眼下的样子,还是说你......心中已然想定了?”话音一落,茶盅推了过来。
    我愣了愣,搓了搓那只被握住的手说:“天君的想法,我大抵是不会懂了,可也知道什么叫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所以有些东西不能逾越,所以如若有一日想要离开,天君可会行个方便?”
    暴雨过后的浣纱殿虽是干净了不少,可是却也泛出了寒气,好在眼下手中有热茶,纵使他不喝,自己喝起来也是极好。
    许是这最后一句话真的伤到了他,待过了很久才说出了个嗯字。
    我将将在心中猜想了一番,天君同院落主人的感情,并不似我同司徒的,乃是个板上钉钉无处寻改的感情,他们是自然而成,一见钟情,又是日久生情,所以如今真要说了离别,心中的痛也就比常人还要多很多。
    看着茶盅缓缓生出的雾气,或许司徒不会那般的在乎,也正是因为心中缺少了这份感情。
    忽而他问道:“离开九重天,你可曾想好过要去哪里?”
    这番话倒是问到了心坎里,且不说那声音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在这回忆中任何事物都是我历练的根本,也正包括了眼前的天君,可离开九重天下界的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儿,我的心中也没有底。
    左右这天君也并非是真正的九重天天君,我便仗着胆子,问道:“试问天君,这下界之内可曾有你不管辖的地方,或许那里便是我所想去的地方,”只这一句话说完,那厢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苦笑。
    末了,我还是伤到了这用情至深的天君。
    细细想来,这天君同我没深仇大恨,反倒是我弄丢了人家的心上人,我叹息道:“天君倒也不用太过难受,我之前也跟您说过实话,这浣纱殿原本的主人,并非是我!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机缘巧合在入了这里,所以我去一个地方,说不准您的娘娘也就回来......”
    这话还没有说完,那天君便一个起身将我拦在了怀中,只是与以往不同,今日的他身上除了以往的龙涎香气,还带着股淡淡的药香,莫不是这神仙病了,也需要同凡人一样吃药?
    他的力气委实大了些,将我困在怀中挣脱不得,不得不踮起脚尖儿才算没有被勒死。
    我本就是个粗鲁性子,从前遇上司徒那种的书生,都不曾改过半点习性,这心思细腻的天君,又怎能猜透他是个什么想法。
    不禁抬了抬手轻拍了他的肩膀,我安抚道:“天君许是心急了,如今我还不想走。”
    昭华将脸藏在了我的颈窝中,半响才松了手,说:“是!三界之中也有我不在地方,只是你若去了那处,我便也会寻到那处,半点都不让你消停,”这本不是一句会用多少力气的话,也不知怎的这厢说着人便轻咳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头不禁一顿,许是又是那从前院落主人的情感在有所感触。
    抬手品了品盅内的茶,果真是比凡界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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