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住冥帝司那一番的碎碎念,我晕晕沉沉的睁开了眼睛。
    原本坐落在软榻两旁的软靠都倚在了背后,闻着十分熟悉的龙涎香,我宛若游走在梦境中一般呆滞,只觉眼前一切不真实,镜花水月,昙花一现,却只有龙榻上睡着的人,触手可及。
    我压下心口酸涩,向冥帝司问道:“皇帝老还有......”
    只是这话还未能说完,便被冥帝司一手噤了声,低声道:“你已然昏睡了三四个时辰,约莫再有半柱香殿前的宫人又要来换新炭了,这暖阁我们是待不住了,得赶紧出去,可莫要被人抓住了!”
    虽说皇帝老病重前有嘱咐,三令五申这宫人万不得近身侍候,可却挡不住太医院的医官,来诊病,一日三次皆按时辰喂汤药,我在这龙榻前远看着,并未见身子有任何的起色,说到底也是顺了冥帝司之前说的话,这人世间的种种,都不过气运簿上的一笔罢了。
    一手由着冥帝司搀扶我双脚稳稳踏在了皇帝老书案上,我转身远远眺望,黄纱之后的人影,又被飘荡而出的熏香挡住,只得奋力一攀出了暖阁。
    只是还未等我走出皇帝老住的这片宫宇,便见侯在远处的崔公公竟火急火燎的走过来,随机抬手指向朝殿,说:“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您怎么躲在这儿呀!前面朝殿里的各位大臣找你找得都快翻遍半个金陵城了,仲娘娘,您快着些,跟我过去吧,”话毕由着身后几名宫人抬来了辇座,一路晃晃悠悠出了甬道,但只要稍加留意便会察觉出,今日没有皇帝的朝殿上,多了一层危险之意。
    开国侯相比往常那般年老虚弱中,却还夹杂着股盛气,好似对比着梁煜,反倒更像是终是站立朝堂的人,正当中空着的高位也好似本就应是那样,百官皆按部就班无一人例外,而我却是这当中唯一一个不合乎朝纲的人。诚然我这身子并未复原,一路由着辇座颠簸动荡略感些疲累,淡漠间抬眸时却见到百官中的晏修远,明明该是辞官还乡之人,却仍旧站立在朝中,莫不是这后宫之中又与前朝有了什么牵扯,心中这般猜想着,步伐刚刚好走到了梁煜的面前,见那书案当中摆放着三卷宗卷。
    探出指尖翻开一卷,上述所写皆是皇嗣一案经过。
    见我神情并未有所触动,梁煜率先走过来勒令百官,道:“今日我朝天子身子不适,可朝中之事却不能因此而有了疏漏,故而老夫才斗胆同侯爷做了个主,请崔公公从后宫之中请出了仲灵娘娘,来将这皇嗣一案中牵扯到了另一宗案子,也来断清楚!”
    梁煜本就是东宫皇后宗族中的靠山,我万不能开罪,而这整座皇城之中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左侧的开国侯,除却皇帝老的帝王书权衡。
    这凡界朝堂与九重天的仙官别无二致。
    但这里的一切我早已领教过,梁煜的手段无非两种,都也受的,便拢了拢裙摆,坐在了一侧。
    然开国侯对此却颇有微词,梁煜口中虽说是同他相商,但又有云一山容不下二虎,这朝堂之上从来没有两个强者,一遭皇嗣案便令梁煜吃了亏,我这个小丫头混入后宫,令皇后失了宠,瞧着样子这笔账今日必然是要在朝堂上算清楚了。
    梁煜抬了眸,见开国侯冷哼并不做声,也不恼,只是抬手拾起其中一卷宗卷,面对百官一笑。
    继而又略带深意的看向我,说:“仲灵娘娘,自那日朝堂上出足了风采,老夫也晓得您生了副伶牙俐齿,可这人毕竟斗不过天,做了亏心事终究瞒不过多久,洛紫珊在后宫认了罪,理当绳之以法,为我大晋皇子赔罪,可却有人听闻,这关进天牢的罪犯,在第二日不翼而飞了,可有此事?”
    我嘴角缓缓一笑,迎上梁煜看戏版的目光,继而看着坐下的数位官吏,如若不是皇帝老现在病倒了,谅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手脚,浅笑回道:“相国,我并未听说。”
    闻言梁煜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了两声,才说:“娘娘果真风趣的很,竟当老夫是什么都不知道,方才请您来朝堂一坐,可您那一日却并未在宫中,乃是也去了天牢可对?”
    我若无其事般摸了摸袖口的花样,说:“的确,如您所知我同太傅府本就是有感情的,那时洛紫珊入狱,亲者探望并非怪事,也是人之常情,试问相国这有何不妥么?”
    来朝堂之前时,冥帝司便伏在半空中的我千叮咛万嘱咐,梁煜的心思反倒要比他这个活了几万年的上仙还要精明,此番邀我前去,必然不会是什么一等一的好事,多半是为了巩固后宫皇后的位子,方才使出这种下下策,趁皇帝病重时,将我这个钉子彻底除去。
    只是关于那日去劫天牢,我也算是受了皇帝授意,若非他昏睡了,今日这一遭也不会有人说,这般想来便记起前不久晏修远同我说起的话了,梁煜所能操纵,乃是侯爷所鄙弃的。
    果不其然开国侯闻言冷哼一声,使得正得意昂昂的梁煜皱眉,即便下方仍有百名官吏相互张望,他们二人也从不和气。
    未等梁煜再说话来揶揄我,从不喜在朝堂之上开口的开国侯先起身说道:“今儿个一早梁相国便差人送信到了府上,说是有要事在早朝上议论,自皇上病重三日以来,老夫每每在府中也是寝食难安,本想着能看到圣上,却不料是来听梁相国公然对付个妇人,莫说这劫天牢是个难事,便是这七尺男儿也未必能全身而出,这仲娘娘又要怎么能做到?”
    梁煜被呛,压不住多年被开国侯当堂压制的火气,一手摊开便将宗卷甩给了崔公公,而后怒呛道:“侯爷这话说的有失公允,老夫只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天牢数十名守卫,皆异口同声说是仲娘娘当日持剑劫牢,难不成皆因侯爷一句话,这铁的事实,便做不得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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