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柄刀就要砍到宁雪迎的右手,苏黎吓得胆都要破了,转身朝好友扑过去,想推开她!
    “砰”——
    又一声枪响划过,举着刀要砍下来的杀手突然身子僵硬,而后,直直倒下。
    苏黎扑上了宁雪迎,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回头,就见山下数名黑衣人飞快地冲上来。
    苏黎吓懵了,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
    宁雪迎回头看去,同样脸色一凛,动作迅速地翻身而起,单膝半跪在地,将苏黎拦在身后的同时,举枪朝向他们。
    “站住!”
    “宁大小姐,自己人!”
    来者为首一人立刻喊道,表明身份。
    宁雪迎皱眉,枪没放,脸色起疑:“自己人?”
    “我们是奉命保护苏医生的。”那人继续解释。
    宁雪迎回头看向苏黎,眼神透着询问。
    苏黎突然想到什么,眉心一抖,连忙在宁雪迎耳边道:“应该是陆宴北的人。”
    宁雪迎恍悟。
    那几人动作飞快,赶紧上前去帮助宁伟峰。
    三下五除二,另两名杀手也全部搞定。
    然而,没等他们松口气,跪在地上的两人突然脸色一僵,身体重重倒下去。
    宁伟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黑衣人上前来,一手撬开杀手的嘴巴,低咒了句。
    “牙后藏了毒,死了。”
    宁雪迎刚好起身过来,闻言一惊:“牙后藏毒?这也太狠了吧!”
    这几个黑衣人不是陆宴北的直属手下,都是魏寻四海门的人。
    四海门的人游走江湖,自然懂得多。
    “宁大小姐有所不知,有的杀手组织门规严苛,执行任务一旦失败就会自杀,以免遭受严刑拷打,或是泄露了组织机密。”
    宁雪迎惊得嘴巴半张,看向苏黎。
    “陆辰九到底投靠了谁?居然能请来这么厉害的杀手暗杀你?”
    苏黎同样惊得脸都白了。
    这种江湖传闻,她以前只在茶馆里听过,没想到现在被她亲身遇上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草菅人命的杀人机器,竟可能是陆辰九请来的!
    陆辰九对她,就这般恨透入骨吗?
    宁伟峰看向这几个黑衣人,一眼瞧出他们是江湖中人,也按着江湖人的规矩对他们拱了拱手。
    “多谢几位英雄相助!不知高姓大名?”
    “宁团座客气了!我们奉命保护苏医生,来迟几步,抱歉!”
    宁伟峰探究的视线看向苏黎,显然,瞬间也明白了所有。
    看来,陆宴北对她的保护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宁团座,请您带着令妹跟苏医生先行下山,这边我们来处理。”
    “好。”
    宁伟峰点点头,不过走之前又上前在那几人身上搜了搜。
    可惜,什么都没搜到。
    只除了,他们手里的枪,跟他先前拿到的弹头。
    下山时,宁雪迎见兄长拿着杀手的枪左右翻看,皱眉问道:“哥,这枪有什么玄机吗?”
    宁伟峰道:“是新枪。”
    而巧的是,前阵子军ZF在码头上丢了一批军火——光天化日之下,不翼而飞,特别诡异!
    “新枪?”
    宁雪迎好奇地拿过来,打量了下。
    “还真是!这新式勃朗宁可不是一般人佩戴的起!除非是军中高级将领!这杀手是什么组织的?规矩残忍也就算了,财力也不容小觑!”
    宁伟峰笑了笑,“今天不虚此行!搞不好,这能牵出一桩大案!”
    苏黎跟在一边,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但也大致明白,这几个杀手暴露了什么重要信息。
    见宁伟峰有点窃喜,她不禁想,那是不是也能间接帮到陆宴北?
    毕竟,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
    “什么?派了三个人去,居然失手了?!”
    法租界的时髦小洋楼里,陆辰九得知消息,暴跳如雷。
    “老板??这也不能怪那几个杀手,原本就要得逞了,谁知他们来了帮手??”
    张奎戴着黑沿帽,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向陆辰九,生怕被迁怒。
    “帮手?不就是宁家兄妹吗?除了宁伟峰有点本事,那两个女人就是累赘!”
    “老板??不止他们,那几个杀手快得手时,又有人从山下赶到,刚才,那边派人来说??那些人,像是四海门的暗卫。”
    陆辰九愠怒的脸庞转而吃惊,“四海门?”
    “是??”
    “不会弄错?”陆辰九觉得诡异,“四海门是替陆宴北做事的,怎么会插手苏家?”
    张奎说:“错不了,而且,这帮人还在苏公馆附近候着,他们像是奉命要保护苏家人的安全。”
    陆辰九一手摩挲着下巴,紧紧皱眉。
    四海门,那就是魏寻的手下。
    他当初为了投靠魏寻,用苏黎去跟魏寻谈交易。
    难不成,魏寻英雄难过美人关,真的爱上苏黎了?
    陆辰九的脸色越来越沉。
    如果四海门插手,那查出苏泽之死便只是时间问题。
    “你过来??”
    陆辰九突然对张奎招招手。
    张奎俯身过去。
    陆辰九在他耳边一通耳语。
    “是,属下这就去办??”
    张奎刚刚转身出去,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陆辰九接起,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是陆辰九,什么事?”
    下一秒,他立刻换了语气,点头哈腰:“是是是,史密斯先生,我马上就到!”
    陆辰九出门上车,直奔租界的使馆。
    还没到达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室,便听到那洋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汉语狂骂着。
    陆辰九心想,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办砸了差事,真是窝囊废!
    他走进去,那个顶着一头金发的洋人看过来,冰蓝的眸子顿时更怒!
    “陆辰九!你干的好事!”
    史密斯蹩脚的汉语带着一股子滑稽,狠狠骂过来。
    陆辰九幸灾乐祸的心还没落定,闻言,脸色一变,立刻谄媚地笑着。
    “史密斯先生,这是??出什么事了?”
    史密斯朝着那几人递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灰溜溜地出去了。
    等门关上之后,史密斯走上前来,指着陆辰九的鼻子骂道:
    “你投靠我,是给我做事的!不是让你公报私仇的!
    你不要以为你帮我弄了批军火,你就成了大功臣!陆辰九,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陆辰九低声下气,连声应和:“是是是,我能做史密斯先生的狗,也是荣幸!只是??史密斯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干的!你问我?”史密斯扬声质问。
    陆辰九继续装傻:“这??我干了什么,您得说明白啊??”
    “谁让你动我的军火?”
    史密斯突然发怒,双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狠狠拉过来。
    “你知不知道军ZF的人一直在找那批军火!再过几天战争打响,这批军火卖出去我的钱就到手了!你个蠢货!”
    陆辰九被他重重推开,踉跄了好几下,站稳。
    他僵着脸,一手缓了缓扯了扯衣领,好像这会儿才明白自己做了错事。
    那批军火,他知道都是高级货,当初便偷偷弄了一些回来。
    他在码头耕耘多年,即便现在离开了,也还是有些势力在的。
    那批军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被弄出来,全靠他的功劳。
    他是第一个接触军火的人,以为没谁知道,就顺手牵羊,中饱私囊??
    那几个杀手是他找来的,都是保皇派训练的秘密杀手——
    他跟对方承诺,只要他们帮忙把苏黎给他弄来,把苏家其它人全都杀了,他就给保皇派提供军火。
    为了让他们相信,他将自己顺走的一批军火给了他们,算是做为合作的诚意。
    可没想到,他们刺杀失败,还留下了证据。
    陆辰九暗暗琢磨着这一切,脑门上顿时冷汗密布。
    “史密斯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肯定是您身边出现了其它内贼,您一定要好好查查!”
    史密斯眯眼看向他,“不是你?”
    “当然不是!”
    史密斯见他这般狡猾,眸光里划过杀气,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的新式手枪,直直对准陆辰九的脑门。
    陆辰九吓得噗通跪地,不住地磕头。
    “史密斯先生??真的不是我啊!您好好查查,肯定是别人栽赃陷害我!他们觉得我有能力,得到了您的重用,他们肯定是嫉妒??我是冤枉的啊!”
    ***
    遇刺一事,苏黎回去后没跟秦凤云说起,怕她越发担心。
    晚上,她估摸着陆宴北可能又要过来,潜意识中保持清醒等着他。
    果然,时过凌晨后,窗户外又有声响。
    她睁开眼。
    这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轻盈而优雅,如同黑暗中蛰伏潜行的豹。
    陆宴北自从中毒之后,因祸得福,双眼视力极佳。
    即便没有发病,平时夜间他的视力也是极好的。
    看到床上女人睁着大大的眼眸盯着他,他突然一愣,眉心下意识拧紧。
    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当场抓住一般。
    “你还没睡?”
    男人低沉微冷的嗓音响起,把苏黎吓了一跳!
    “你能看到我睁着眼睛?”
    她吃惊地问。
    陆宴北直接走到床边坐下。
    苏黎也从被窝里起身。
    眼眸适应了黑暗,她也能看清男人英俊的轮廓,心脏处忍不住微微发热。
    每天夜里相会,这种感觉就跟偷晴似得,让她光是想想便忍不住尴尬脸红。
    陆宴北盯着她看了看,低声道:“我视力很好,夜间也能看清周围环境。”
    苏黎吃了一惊,问他:“完全漆黑时,你也能看见?”
    “嗯??”
    她愣住,突然想到那几个夜里,房间里漆黑一片,可是他却能精准地抓住自己。
    她沉默了会儿,蓦地想起一事。
    “这么说,我们那次在大街上相遇,你当时就认出我了?”
    陆宴北皱眉,沉思了会儿才想起她说的是哪件事。
    那次,狂风暴雨,魏寻开车在路上撞到了人,后来那个女的上车,跟他坐在一起——
    苏黎越想越吃惊,既然他能在黑夜中目视一切,那她给他治伤时,他也知道她是谁。
    一直以来,他什么都知道。
    而她却一无所知。
    苏黎想到这些,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街上相遇那次,我不知道是你。”
    陆宴北的回答,让她吃惊不已。
    “你不知道?你不是说你能看清楚?”苏黎怀疑。
    “我能看清,但并没有去看。”
    陆宴北脸色沉寂,说话也平静无波。
    “毒发时,女人对我来说只是解药,用过即扔,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我没必要去看清那张脸。”
    他们的第一次,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女人也是为了钱而出卖身体的,对待她与对待以往的其它女人,并没有区别。
    整个过程,他没去看女人的脸。
    “不过,那天相遇,你上车后我的确怀疑过。”
    苏黎的心随着他的话上下起伏,听到这里,再度盯着他。
    又说没看她的脸,又说怀疑?
    “你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药香,我当时闻到,的确有所怀疑,但以为只是凑巧,也没有深究。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陆辰九拿来跟魏寻做交易的。
    只是,你的‘解药’效果比所有人都好,让我怀疑你是药引女。”
    苏黎听到这儿,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道:“所以,不久后你再次毒发,就又??”
    他说女人只是解药,用过即扔,意思就是不会拿同一个女人用第二次。
    而她“解药”效果好,所以再次毒发时,又让魏寻跟陆辰九做了交易。
    明白这一切,苏黎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尽管陆宴北有苦衷,可她到底是被利用了。
    而现在,她却对这个利用她的男人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甚至把他当成了依靠。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药引”作用,这个男人早就对她弃如敝履了。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陆宴北看着她,见她脸色哀戚,像是受了打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你今天在山上遇刺的事,我听说了,晚上我陪着你,不会有危险的,你安心睡下。”
    他过来,只是为了陪伴她,让她多一些安全感。
    苏黎原本低垂着眸,听了这话,嘴角扯了抹苦笑。
    “不用了,你日理万机,也很辛苦,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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